113 八卦时刻 某种程度讲,太一是多余的……

“既然注定无法躲避, 为何不亲自踏足蹈火一场?”

白泽笑意满面,白衣风流易生轻浮,在他身上却恍如玉石般妥帖温沉, 与柳离对谈不过几句, 就让她自然而然生出亲近之情。

怨不得帝俊当年被拒绝,回头与她提起时留下的情绪只是遗憾, 想来这般谦逊有礼之辈,着实难以令人讨厌,即便被柳离问起他为何此刻才愿意出山的尖锐问题,白泽的回答也不慌不忙。

“此身答应帝俊应时而至, 此刻正是应诺之时。”

柳离目前正在梳理登记各族,有白泽这个通晓万物之情的神兽在侧辅助无疑是极大助益,然而关键在于,白泽又是如何把握住如此恰当的时间,恰当好处的出现?

“当然是,在下一些小小的本事了。”白泽笑得神秘,换做旁人可能会恼怒, 不过对面的柳离只是凝眸迟滞片刻, 便点头应下。

“天赋所在吾不会追问,只愿先生能坦诚相对便是。”

若说当日对白泽还有些迫切需求之意,此刻帝俊大势已成, 白泽的存在便是可有可无。怀抱善意愿意来投自然最好,便是心怀恶念, 柳离与伏羲自然会料理解决,况且以白泽聪明,他最是明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因而对于白泽的到来,帝俊也没有大张旗鼓, 刚好知道柳离最近在做的事和他专业对口,随手就把人扔了过来。

白泽对于帝俊交到他手里的第一份工作接的十分爽快,对柳离这个小辈的领导更没有什么意见,每天跟着她这里走走那里逛逛,随性姿态跟回了自己家差不多。

柳离跟他的合作也非常愉快,而白泽的知识与她形成了一定互补,倘若说柳离熟知当下洪荒的风吹草动,白泽更加熟稔洪荒过去发生的故事,在她还未诞生的时光前,他便已经漫步走过天地的一草一木。

而跟白泽接触一久,她就发现一件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坏的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你说话的习惯总让我想起一位熟悉的伙伴。”停下半天的记录,柳离伸了个懒腰,突然生了谈话的闲趣。

白泽负着手跟在她背后,闻言笑容更加畅然,他总是喜欢笑着,即便这份笑并没有多少真实的感觉,“是那位太一道友吗?”

柳离点点头。太一总是会说一些不明所以的话,特别爱当谜语人,只可惜因为武力差距,所有人都不得不忽略这件事,避免让自己因此抑郁。

“有时候并非不想要把话说得更清楚,而是道理就在最简单的话中,端看他人如何理解。”白泽慢条斯理道:“当然也有一种情况,或许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有些话是否该说,有些事是否该插手。连天道都无法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又怎么能期待微薄的力量做出改变。”

“先生也是话里有话。”柳离道。

白泽摆摆手,“没有,真没有。随便感叹一句而已,知道太多可不是一件好事。”说到这句话,他少有露出苦笑,“世间万般烦恼,有时候正是因为知道太多。我曾经有一个故友,就是因为听到太多,最后,唉。”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息,柳离原先还当听闲话,见他如此反应,一时怜悯心起,“这……节哀。”

白泽叹息一停,面色顿然哭笑不得,“哈,倒没有道友想得那样可怖。他心有惧畏,便自行遁入深山老林,掩去踪迹,除了地方荒凉艰苦一些,却是没有性命之忧。”

谛听是躲得快求清闲,但白泽名声太响躲不开,不过好歹他心态稳,顺水推舟也能谋一时安身。

另一边柳离察觉自己猜错,也不觉尴尬,坦言一句抱歉,白泽自然不放在心上,“本来就是吾含混不清,许是太久不曾与外界相交,才有此差错。老实讲,吾也很久不曾如此对谈。”

“以白泽之名,愿意相交者恐怕不少。”洪荒这么大,总有些无心争斗一心修炼者,至少以柳离所知,她那位沉迷修炼的好友元始一定不介意这样灵慧聪敏之辈。

白泽闻言却是面色微妙,不过与他交谈实在愉悦,反应机敏又善解人意,心思坦荡不说,还难得有份仁心,虽然早就知道这位风格,接触下来仍然觉得有趣。

初印象不错,白泽也难得升起谈兴。何况他自己其实本来就不算内敛之辈,他知道自己喜欢热闹喜欢八卦,但顾忌着各种秘密,又偏偏不得不与人拉开距离,否则单凭一张嘴,早晚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而眼前人恰恰好是能让他稍微尽兴一下的对象。

“道友喜欢秘密吗?”白泽不正面回应她的话,反而从一个角度切入。

柳离不明所以,仍是认真道:“或许,但好奇心并不一定会得到愉悦。”一定要弄清楚一些事,真相可能会极为惨烈。

白泽像是明白她的想法,“是啊,并不是谁都能向道友这般克制。白泽通晓万物之情,世间有灵生物谁没有秘密,被知晓心中隐秘弱点,难免会恼羞成怒。这种情况下,与白泽密交,可不是一件能轻易担下的事。”

所以世人谈起白泽,所知晓的唯一挚友就是始麒麟,以曾经麒麟双主的地位,自然不会担忧这些烦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白泽不打算用自己的能力去搅风搅雨,但他自己天赋注定了没法置身事外,而无论帝俊当日是否拜访,白泽早晚会走这一趟。

“所以,道友还要继续好奇下去吗?”白泽笑眯眯反问。

柳离反而真原地思考片刻,“听着像是很危险,可是如果连我都需要顾忌,世间又有多少无忧之辈。至少我心坦荡,自认为并无不可告人之事。”

“果然是,道友会有的回答。”白泽微笑听着,眉眼舒展着,辨不清心情是好是坏。

柳离却是来了兴致,“不过真说起来,你真的无事不知吗?”

“怎么可能,只不过万物所思所想,情念所致,恰有几分了然。”

“比如?”

比如妖族高层一系列爱恨情仇,关于他爱她,他不爱她,他不爱她但是爱她,她不爱他也不爱他,然后谁都爱不得的混乱关系。

热闹得白泽相当一段时间都在吃瓜围观,唯一可惜的是没谁可以跟他一块八卦。

虽然现在有了可以八卦还不用担心会暴毙的人选,但是八卦到当事人头上显然不会是一件愉快的事,白泽挂着笑停留半响,终于想着八卦一件可能会引起她兴致的事。

“你知道帝俊心仪所属是谁吗?”白泽挑了个她认识的人。

“啊?”

柳离愣住,反应眨眨眼,“是了,我听他提过一次,不过我没问。”

毕竟当时场景,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哪怕有片刻好奇,也被太一的惨剧引走注意。

“这是可以说的吗?”柳离道,“背后讨论帝俊私事什么的。”

“如果你去问的话,帝俊应当很乐意告诉你。”

白泽这么一说,柳离愉快丢掉自己良心,快乐八卦起自家小伙伴的爱情故事。

不远处,正专心和太一讨论事宜的帝俊突然打了个喷嚏,太一侧头微转,像是所有所觉,转头漫不经心出口打断帝俊掏出河图洛书推演的动作,“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帝俊摇摇头,“有股奇怪的感应,但没有恶意。”

被太一提醒,帝俊随手又收起灵宝,总归没什么恶意,随他去就是,帝俊还没敏感到被提起就要关注过去,不然被谁念起他的名字,他一个个观察过去不得累死。

这件事就这么被糊弄过去,幕后黑手太一面上还是一副淡漠表情,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是在报复帝俊的推销热情。

一点一点都没有记仇呢。

另一边的柳离则是大开眼界,白泽在这方面并没有跟刚才那样当谜语人,他干脆利落把羲和的名字供了出来,一点都没有给帝俊掩饰的想法。

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值得掩饰的地方,帝俊喜欢羲和并不算什秘密,至少太阳太阴上的生灵有目共睹,唯一的问题就是日月之上本来就没多少生灵,才使得这一点成为了少有人知的隐秘。

“其实也算不得特殊,毕竟阴阳调和相济,太阳星上孕育的金乌,与太□□气所化的玉兔,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互相吸引,天命注定。”白泽一提起这些事就完全是另一种姿态,不至于眼中发光,却也是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

所以本质还是喜欢聊八卦对吧,柳离看着新伙伴如此兴致勃勃,却是不合时宜歪到了其他地方,让一个喜欢热闹的家伙当哑巴,无怪乎白泽如此迫不及待。

“不过我记得,太阴星上不止有一位道友。”柳离低声道。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涉洪荒一无所知的少女,曾经站在梢头仰望皓日,好奇过其中是否有金乌,也曾经想过一登明月,去取来那传说的帝流浆。而随着年岁长大,知晓日有金乌月生玉兔,知道北海之外鲲鹏遨游展翅、玄龟静卧长眠不移,知晓血海之中冥河横行,不周山下巫族衍息,昆仑山中仙人缥缈……天地广大,她站立其中,纵然渺小如蜉蝣,却始终不肯停下脚步。

——终有一日,她也能触碰天宇。

但在这条路上,不妨碍她现在稍微休息,休息一下。

被柳离这么一说,白泽表情越发微妙,“羲和与常羲……未来帝俊应当会介绍给你,到时候你便知道,她们两位其实完全可以视作一位。”

“因为月有阴晴圆缺的缘故吗?”柳离也被引起了兴趣。

“不止,”白泽说完这句,就陷入一种不知该如何解释的范畴中,“这事说来复杂,你可以理解为两身一心。”

“那帝俊喜欢的是哪一位?”

“在帝俊眼中,两者本就是同一的。”白泽耐心解释着。

柳离也生了更多兴致,“我原还想着,帝俊心仪羲和,太一是否也会喜欢上常羲,毕竟阴阳相互吸引。”

“一阴一阳之谓道,太阴上只有一位玉兔,对应的也只有帝俊一身。”

“可是,太阳之上还有一个太一啊,倘若阴阳相对,有与帝俊相对的羲和,又为何没有与太一相对的另一方?”柳离的疑惑亦随之而来。

白泽目光亦一时停滞,终于还是摇摇头,“算了,反正太一自己也不在意,说出来也不算冒犯。”

“从某种程度上讲,太阳之中孕育的生灵中,太一其实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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