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杀夫正道二十

擂台上刀光剑影, 茫茫雨雾里,阵符剑光,本就让人眼花缭乱。若再用了障眼术法, 他人就更加看不清。

台下人只以为是一场普通比试,直到看到场上有人倒下,震惊过后,唯余恍然。

“那是……魔族中人!”

“魔族怎会混入我苍吾?”

“有什么阴谋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各峰主长老纷纷下台查看, 下令封山门彻查。

等的人一直未下来,湮赆之望着那片云雾, 有些难过了。为戏逼真, 左肩被剑刺穿,雨水混着血水往下流,他面色苍白。

喃喃,“师兄……”

少年声音几分委屈。

良久,云雾才动,缓步走出一人。

一手执伞, 雨水从伞骨上滚落,落地的衣摆如雪。

台下的弟子都愣愣抬头,望着台上。

“这是……!”

湮赆之遥遥望着眼前人, 心中苦闷一扫而空,“师兄……”本想借此机会完成心中一件大事,谁知中间横出这一桩事。

褚长溪倒也没说什么, 只让他治伤, 又简单嘱咐他随长老们查明此事就要离开。

雨幕重重,湮赆之见他转身,急了, “师兄,你要走了?”

雪衣剑尊将伞抬高,微微皱眉,似不知何意。

湮赆之咬牙,急的脸颊绯红。少年人模样,眸光诚挚热烈,做什么都显真诚。

褚长溪停在原地,等他下一步。

湮赆之不顾伤口,上前,“我说过要给师兄惊喜的。”

褚长溪,“……”

惊喜就是在擂台上杀了一个混入门派的魔修?

当然不是!

眼见台上台下人已经开始有序撤离,少年忽然笑了,他唇角还有血,像原野孤狼,孤注一掷的模样。

他几步,直走到近前。

台下弟子们停下脚步,目瞪口呆看着那少年的放肆。天地暗色,大雨滂沱,天地连成一片,只一伞,一白衣,欺近的少年,浓墨重彩。

如果错失这机会,也不知还能有何时?他等不及,他要告诉全天下,褚长溪是他的。

是他一个人的!

谁也别想觊觎。

手中剑一扔,流血的手指挽上雪白的袖摆,穿过腰间,落在腰后。湮赆之将褚长溪揽入怀中,以一种堪称霸道凶狠的姿势,按住他压向自己。

明明很用力,却在真正贴合唇瓣的一瞬间,无限温柔。

唇上如落薄雪,又春暖回融。

“师兄,我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少年张扬,脸颊耳尖却都红透了。

但他更大声,“我想和你结成道侣,生死相随。”

……

系统看到此处,长吁短叹道,【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少年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褚长溪也笑了一下,笑意平静又冷淡。

上界神君给的玉珠记载的是湮赆之的一生,甚至比系统存档收录更为详细的是他内心的情感。

如此了解湮赆之的,除了系统收录,那只能是他“自己”了。

系统,【所以,这位神君给你看这些是什么意思?】

它记录里都有的。

褚长溪未回应。

画面还在零零散散的继续,湮赆之大庭广众之下,一吻表白后,传遍整个仙门六域。而后引来了不少人闹翻了天。

蓬莱仙域承上界,小公主衣裙素淡高贵,琴音铮铮中却有毫不掩饰的杀意,当年跟在剑尊仙人身后怯怯喊哥哥的少女,如今也会冷脸相对,戾气深深。

苍吾一场大雪,天地茫茫,山峦寂寥,少女的衣裙掠过,卷起一地风雪,“哥哥是不是忘了,你我还有婚约?”

“哥哥曾说,我是女子,不必什么都忍着,受伤了可以喊疼,心疼了可以哭……”

如花娇艳的容颜,一行清泪。

“哥哥……是不是都忘了?”

新任的年轻妖帝,宣斐死死盯着独立风雪间的人,仙门人人敬仰的第一人。

一柄剑,立于天地间。

正气凌然,万邪不侵。

如今眉目依旧清冷,一如那年凤殿初见,长剑直指。

碍于身份,也碍于这么多年以“仇”相掩的情意,宣斐只能紧紧皱眉,妖印华光淡淡,“你清楚他是什么人吗?”

最终还是忍不住,“褚长溪,你是不是疯了?”

年轻帝王,繁复华贵的金色蟒袍,曳过玄天楼冰冷的玉阶。

长清派关朔,仙门中最骄傲的天骄少年,风雪中狼狈地栽在地上,顶着一头一脸的雪沫,小心拽住那片白衣,“你别答应他,求求你了……”

他眼睛瞬间红了。

一生不曾低头的少年,这一刻脊骨都折碎了。

闻驰生一直性子温润,不争不抢,入世那百年相伴,常是他出面调和几人矛盾,一贯和事佬的做派。

但那一日竟也失了冷静,慌不择言,“我看他恐非良善之人,褚兄三思。”

连如竹如玉,君子芝兰玉树的容泽,也慌乱点头,“那一日擂台上,他急于杀魔族灭口,我怀疑他是想隐瞒什么。”

一直像个话唠似的,一路悲天悯人,普渡众生的佛门弟子,周身浮动的金光淡下,一圈一圈给腕上系白绫,却是突然沉默,再也不爱说话了。

………

入世百年,他们虽结伴同游,但相互不对付,如今难得统一战线,只有一个目的——这门婚事,不行!

白衣蓝锻的少年,在仙人面前一直装乖,此时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牙齿都快咬碎了,却也不敢做什么。

后来那一晚,大雪又下。

湮赆之离开玄天楼,黑色的衣袍与长空昏暗的天色融为一体,恐怖的气息搅动风雪。

再回来,摔碎了手中酒坛。

路走的东倒西歪,仗着酒醉,闯了仙人洞府。

在寒冰玉塌没见到人,便席地靠坐,垂着头,口中一直念着一个人名字。

念了有上百遍。

身后的寒冰玉塌,染了仙人气息,玉色如水流,又如浮云飘渺,望之就想起心上人的模样。

“褚长溪……”

少年气馁,狂妄的气焰散了干净,他恶狠狠闭上眼,放任身体往下滑倒,长发倾落,眼见就要落地,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按上他肩膀,让他坐直。

如薄雪微凉的触感,白衣袖摆间伸出的手,替他长发也挽了回去。

声音也是熟悉的清清冷冷。

“喝成这样,教你的规矩都忘了?”

湮赆之一愣,突然笑了。

他仰头,趁仙人俯身在他身前的姿势,拽住仙人衣襟,恶狠狠地咬上了仙人的唇。

像是终于等到猎物的狼崽子。

许久才放开,满面红霞,呼吸灼热。

目光也如烈火岩浆喷涌。

他喘着气,少年模样,笑的志得意满,“褚长溪,他们都是嫉妒我,故意污蔑于我。”

“你可不能听他们的。”

还未等仙人开口,他又大胆捂上仙人眼睛,长睫在掌心扫过,他手都害怕地抖,“不行不行,我们需尽快成亲。”

“这样我就不怕了。”

“就不怕了……”

雪衣仙人眼睛被遮住,只能看见唇边微弯,似乎是笑了一下。

“……好。”

………

他亲口对少年说以身相许也可,亲口同意少年说成亲。

但大婚那日,血染青鸾殿。

在褚长溪从湮赆之颈后抽出一截魔骨出来,湮赆之倒在血泊里昏迷,画面到这里就突然暗了。

系统,【怎么没了?】

“湮赆之昏迷,对之后的事他便不知晓。”

但暗过之后,转瞬又寒意彻骨,血光冲天。

被抽骨,尸身入万魔窟。

深渊谷底,邪魔嘶吼,神魂被一次又一次撕碎。

血光闪动间,偶尔看清的几个场景让系统头皮发麻。

【这是湮赆之在魔窟里醒来,经历的一切。】

湮赆之果真如他所说,如果不是一直念着宿主的名字,他真的是神魂俱灭千千万万次了。

【宿主,湮赆之是还爱你,但我觉得,他似乎也是恨你的。】爱恨交织,最磨人心。

爱不能放下恨去爱,恨不能忘记爱去恨。

百般折磨,痛苦万分。

褚长溪嗯了一声,无视仍在瑟瑟发抖现形的白雾团子,收回玉珠。

冰蓝淡光消失,通道内恢复黑暗,恐怖的威压仍在继续搅动天地,周遭只余山体草木坍塌粉碎的声响。

见宿主往通道口血光处走,系统追上去问,【所以,这位神君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让你看湮赆之内心,还说让你不要重蹈覆辙,是想让你放过湮赆之?】

褚长溪语气淡淡,“嗯,但湮赆之对我一见钟情……”

【对你一见钟情很难吗?】

褚长溪,“你难道没注意,湮赆之所谓的一见钟情,是他曾多次感受对我似曾相识。”

系统:那是……神君?

“既然他不愿意现身,那就把他逼出来。”

【怎么逼?】

一路走到尽头,脚下断崖,崖下血海,还未往下看,便足以感受毁天灭地狂躁力量在血水里翻搅,似有什么怪物要冲出来。

褚长溪却在此时,转头往通道内看,“就这么走出来了,心魔通道对我无用,为什么?”

不能是神君所为,不然他不会拦他。

系统,【宿主你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血光波动,越来越剧烈。

突然,哗啦——

双头巨蛇的脑袋,破水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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