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蒲的小酒坛直到下课也没有送出去。
下课的时候，顾匪竹没有像上次一样离开。
他微微张口，声线如同美玉轻撞一般磁性闷沉。
“把你们的东西都拿回去。”
说完便坐在宽椅上，无形的压力瞬间弥漫在课室里。
有小姑娘坐不住了，略微白着脸拿走了棉帕。
陆陆续续，桌上的瓜果点心也都被拿走了。
顾匪竹看似在看书，余光则时不时扫视一下姜蒲。
直到桌上的东西清空了也不见她挪动一下身子，心里莫名暗叹。
没有她的么……
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
“本堂课业，读《论语·为政》篇，思考君子生平所求与处事原则。”
他说完起身离开，只给女学生们留下一个干净修长的背影。
刚才顾夫子好吓人。
赵小妮看他出去松了一口气，她其实什么都没送，平时上课都不敢正眼看顾夫子。
像她这样的人……连高空皎洁的月光都不配直视。
白萱拿回亲手绣的手帕，气急败坏，她自觉很没面子。
听见了后面赵小妮的呼气声，火气瞬间上头，几步走到她身边。
“你叹什么气，是嘲讽我不自量力吗？”
面对白萱尖锐的质问声，赵小妮吓的脸色发白，蚊子声似的解释。
“我没有，我刚才只是有些害怕顾夫子，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小妮声音有些颤抖，白萱是镇上大绸缎庄家的千金，她惹不起，也不敢惹。
赵家父母把赵小妮送进来完全是因为弟弟赵耀祖，哭闹着非要姐姐来书院给他当丫鬟。
“还敢狡辩！你……”看赵小妮穿着洗得发白，磨出毛边的一身衣服，还一直低着头，她一口气哽住，火气突然没那么大了。
“谅你也不敢，本小姐跟你说话呢，把头抬起来。”
赵小妮抬起头，眼底蓄了水光，一道轻柔却有力的女声传过来。
“白姑娘，事实就是这样，人家只是叹气，也没对你指名道姓的呀~”说话间姜蒲过来了。
“对呀对呀。”周莹莹在一旁点头附和。
“你不该欺负同学的。”姜蒲抿着嫩红的小嘴，白生生的脸颊微微鼓起。
“就是就是。”周莹莹赞同。
姜蒲站在面前隔开白萱和赵小妮，眼底燃起的怒火让她多了些生动娇俏。
直视我，崽种！没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校园霸凌！
白萱没说话，并不是被姜蒲的怒气震慑住了，而是一张美人脸怼到面前，她陷入了神颜暴击的恍惚中。
罗婉被学生叫来，制止了这场争吵。
“书院之内不许吵闹，下次发现，会记录在册，超过三次劝退。”
白萱哼了一声，又哑火了，也不敢在夫子面前造次，拂袖而去。
“不怕，她就是个纸老虎，有我们在，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姜蒲和周莹莹安慰。
“谢谢你们。”赵小妮小声道谢。“今天的事真的很感谢你们，我先去接那边接我弟弟回家，不然娘要担心了。”
“好喔，我们明天再聊。”
姜蒲出门看到了弟弟，“放学了，我今天有事，你自己回家。”
白嫩的小脸上满是严肃，像是要去做什么大事。
姜枭鹤接人失败又+1。
哀怨道：“又要抛弃我~娘说了，我要把你安全送到家的。”连住宿都给他停了。
姜蒲捏着他的肩膀，把他调转了个方向，压低了声音。
“我有正事，你自己回。”
被控制的姜枭鹤：好像一头大象压在肩膀上。
“好嘞，您慢走。”就他姐这样的，一般人还真欺负不了。
赵小妮看着姐弟俩的互动，眼里流露出羡艳，而后加紧脚步去了男学堂那边。
一个穿着宝蓝色交襟的黑胖小子蹲在松竹阁门口，看见赵小妮过来脸上满是不耐烦。
“怎么这么慢！”把书袋甩到她身上，率先走了，赵小妮拎着两个书包连忙跟上。
……
姜蒲慢慢悠悠地朝着西街逛去，逐渐离开书院，街上的人少了起来。
她把小酒壶捧在手里，摩挲着瓶身，该怎么跟他说呢？
直到看到了那道青色的身影，姜蒲脚步加快。
“顾先生……”
倦软棉糯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勾住了顾匪竹的脚步。
姜蒲小跑两步，站到他身前喘了口气，掏出了小酒壶捧到他身前。
顾匪竹垂眸看着胸脯微微起伏着，小口喘气的姜蒲，神色莫名。
“姜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给你的谢礼哦，上次我说过的。这是青梅酒，我亲手酿的，你尝尝。”
身前的人没伸手接过，他眼底漆黑一片，看不出情绪。
他声音清雅冷淡：“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姜蒲不管，拉起的他的袖子直接把酒塞他手里。
顾匪竹只感觉手指被软软的温热皮肤触碰，在姜蒲的指尖离开后，轻轻勾了勾手指。
酒坛在他修长的手上显得袖珍了些，还带着微微的余温。
“顾先生收下吧，果酒不醉人，不会误事的。”不想再推脱，姜蒲说完冲他一笑，转头三拐两拐消失在街上。
“呼……”真紧张啊。“没想到他真的收下了呀，呜呜，应该不会背着我扔掉吧……”
有点紧张，下次多跟他说几句话吧。
“姐，你回来啦，来一起写作业啊。”姜枭鹤以为她是去酒馆办事。
“好，一会儿我去你书房吧。”东西还没收拾，那几张追夫计划可别被这小子看见了。
“好，我等你啊，我先过去。”姜枭鹤真的是因为一个好先生爱上了读书。
书房有两张桌子，姜枭鹤自觉地把光线好又大的书桌让给了姐姐。
“姜枭鹤，你该回去住校了吧。”自从姜蒲决定上学以后，她弟就被姜母耳提命面地提溜回了家。
意思是跟姐姐一起上下学，他们夫妻俩也能放心。
“一会我去跟娘说吧，一起住宿的生活应该很有趣耶。”
姜枭鹤双手拍在桌子上，头对桌子磕了一下。
“呜呜，姐姐大人，臣誓死为您效忠。”
说实话他刚刚还想小胖子呢。
“好啦好啦，先把作业写了，明天你就回去，等放假了再回来。”
姜蒲铺了一张宣纸，牛角笔杆一端顶在脸上，在白嫩柔软的脸蛋上戳出一个小坑。
君子所求……
她喃喃自语：“去码头整点薯条？”
在青山镇生活了十多年，她一只挺开心的，要说目标的话，还真没想过。
思考了一下，姜蒲提笔唰唰唰开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