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半步天灾

将两只手轻轻一握,真软啊,他都怕自己手稍微使力,把她捏坏了。

阙清月这么举着手也累,她手在他掌心扭了扭,反手握住他拇指,然后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一拽。

东方青枫的拇指被人握住,仿佛被柔软的云朵包裹,好似被人捏住了命脉一样。

整个人都僵住了。

真就顺着她的力道,往她身边移去。

长腿一下碰到了坐在床上这祖宗的腿,轻轻一碰,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时外面传来元樱端着盆,跑过来的脚步声。

他立即把掌心里一双软绵小手,用她衣袖包了包,弯腰放回她腿上,然后紧张地将手中刀又握了握,转过身,“好像元樱,回来了。”

元樱正好迈进房门,手里抱着盆和布巾用具,见到他,便道:“还没检查完呢?洗漱了,祖宗。”

说着走到墙角放盆的地方。

这一转身,她觉得有点不对,于是边放盆,边回头看了看两人,感觉,是不是站得有点近了?

放下木盆后,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东方青枫握着刀,又恢复了之前锋芒外露的模样,回头看向床边的人。

“那你,洗漱吧,房间检查过了,我走了。”说完,他顶着元樱的目光,快步地离开。

元樱一路看着他走出去,这才疑惑地将干净的布巾放进盆中的温水里。

“祖宗,擦擦脸吧。”

阙清月有些懒洋洋的抖了下衣摆,站起来“嗯”了一声。

睡前,阙清月身着月白内衫,一手撑着床,坐在床边,专注地看着放在床上的画本,身姿虽单薄,肩薄腰细,但无论怎么坐,什么动作,她做起来,极有韵味,慵懒迷人。

元樱正在身后给她梳理长发,梳得特别顺,又黑又细又滑,像缎子一样亮。

她最喜欢给祖宗梳头,摸起来爱不释手,一手的发,特别漂亮,尤其垂在祖宗颈间肩背上,那头发起伏的曲线,都迷人得很。

她一直很迷惑,为什么一样的头发,放在祖宗身上,就好么好看,连飘起来的发丝都美美的,但放在别人身上,她就没感觉。

东方青枫从房东那里借来了炭盆,拿了盆炭火过来。

他没进来,只是敲门让元樱出来端。

进屋关上门,元樱道:“祖宗,我觉得东方青枫对你还蛮好的,天黑了,还出去给你买炭,我刚还听那房东说家里没有炭,只有炭盆,才一会工夫,炭都送过来了,他怎么知道你一到冬天就怕冷啊?”

她祖宗,跟旁人不同,又怕热又怕寒,怕太阳毒,怕月亮寒,又怕虫子,又怕脏,头发丝一乱,她脾气也跟着乱,那一身的雪肤,又不耐磨,又怕碰,连洗澡的水质不好,都起疹子,真的,真的是个娇贵的人儿。

还是出门在外,她颇为忍耐。

那东方青枫一路肯这么耐心对祖宗,这三千两黄金赚的,还真有点不容易啊。

元樱数了数,又要救人,又要照顾起居,早上买饭,桌上递筷,不是给造床绑秋千,就是抄家抢马车,早晚像问安一样过来看一看,时不时还得送个小礼物扳指啥的,怕她喝茶凉,在马车里放温热茶水的小炭炉便算了,现在大半夜出去买炭,把炭盆都端过来,怕祖宗冷着。

有时候她觉得,这一路几千里的护送,这么漫长的时间,这服务,这态度,三千两,花得还挺舒心。

阙清月虽着内衫,肩上还是搭了件披肩,她瞥了元樱一眼,手里将蓝色披肩左右玩来玩去,看着床上的画本,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元樱:……

“什么意思啊?祖宗。”

“画本里写着的。”

“哦”她是听不懂一点儿。

弯腰将炭盆放在床尾,

这一晚,因为房间里多了盆炭,暖和多了。

阙清月身着月色单衣,长发披在身后,枕着自己的枕头,侧躺在床上,睡得沉沉,一夜安眠。

……

第一日,天还未亮。

灵泉山腰处。

有一片采矿后,留出的空地,地上全是砸碎的小矿石。

五人寻了不远的树下,阙清月身着披风,揣着袖子,倚树而站,望着围起来的灵泉。

不知谁在那洞上山壁刻着几个字:灵泉洞府,仙人饮醉

甚是引人发笑,字字都是噱头。

东方青枫握刀抱臂,冷眼看着前方吵闹的人群。

刘司晨去排队了,排队干什么?当然买灵泉了。

谁不想看看这灵泉是啥样,有什么样的效用,大家都没见过。

要不,谁会这么一大早天不亮就爬起来,一路踩着台阶,累个半互,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站着?

鹿三七摇着扇子瞧向那些买到灵泉,当场饮下的人。

似乎都说好。

“整个青花镇的人,都来了吧?”站在高处往下望,人从山顶排到山下,还有不少来看热闹的,像他们一样,寻处地方或站或坐。

阙清月倚着树,道:“就算这里的水,真是灵泉,那也要经常饮用,才会有扶养根基的效果,只喝一碗……好像没什么用。”她们也不可能一直在青花镇待着。

她不想来,四个人非要她来,说那水可以补根基,培元气,怎么样她也要来喝一喝,也许身体好了呢?

尤其东方青枫,就是不肯让她多睡一会儿。

不就是水吗?它又不是仙丹!

最后生生将她从暖和的被子里扒拉出来。

她揣着手,望着不远处那闹哄哄,像集市一样的买水现场。

这就儿?

“不管怎样,白衣,咱还是得试试,试试也不花多少钱。”鹿三七在旁边劝道,他还真听说不少人喝了水,病好了的,就为身体好,几人也得把这小祖宗拉来看看。

说不定是机缘呢。

清月叹气,目光一瞥,看向别处。

这世上啊,哪有那么多的机缘?就算有,怎么可能是几百上千人,眼前所有人的机缘。

所谓机缘,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可现在你看,是个人都能上去求一碗,这叫什么机缘?

人人都有的,那不叫机缘,那也许是陷阱。

如果不是这地方,泉水确实咕咚在响,真的有一处地下泉在,大家的确是在现场买水喝。

她都怀疑,这会不会是个骗局。

随后,她无聊地看向后面排队的人群。

前面泉水处传来喊声。

“哎哎,大家别挤,人人都有,十文钱一碗,童叟无欺,大家也看到了啊,刚才有个得了风寒的小孩子,喝了一碗咱们的仙泉啊,寒病立马就好,你们看看,现在能跑能跳,周道长可说了,咱这仙泉包治百病,一碗没好,再来一碗,喝它几碗,保证痊愈。没病的也常来喝一喝啊,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出声的应该是王宝库家的管家,这商人的嘴,骗人的鬼,一顿忽悠。

“没想到,才十文钱一碗。”

鹿三七站在树下,摇着扇子回头对东方青枫与阙清月道:“你们还记得昨天馄饨摊,有人说,那王宝库,死要钱,一碗一两银子的事,也能干出来,没想到,今天打脸了。”这王宝库还真要的不多。

至少,以他那死抠钱的性子,十文,白给差不多了。

元樱跑到采矿那边,寻了半天,搬来一块挺大的四方石头。

还拣了个小板凳过来,石头当桌子,凳子给祖宗坐。

阙清月这才从树上起身,撩起下摆,坐在了木凳上。

那四方石头还是浅绿色,别说,当个桌子,还挺好看。

说它不是玉吧,它带着春绿色,说它是玉,石质粗得很,桌子料。

阙清月今日一身白衣,足有四层,内衫,中衣,外衫,还有浅白色,长至底摆的挡风披肩,如坎肩一般,直接挂在肩上,然后系上宽腰封,再披上黛蓝色披风,她坐在那儿,如天空一抹云,低头理好袖子。

元樱见桌上落下一红叶,十分好看,随手就插在了祖宗的脑袋上。

惹得她祖宗,抬起手就打。

“让你再把树叶放我头上!我看你欠打,欠收拾,是不是。”元樱被阙清月狠狠拍了一顿。

她这才坐回凳子上,元樱被打了还笑嘻嘻地将石头桌子擦干净,让祖宗靠着。

阙清月懒洋洋地将手臂放在石上,支着脸颊看向那些买水的人。

哎,好无聊啊!

有两人站在地下泉水不远处,一个是玉商王宝库,另一人是天道门的周道长,周道长生得仙风道骨,一身白袍,留着美须。

王宝库望着下方人山人海来买灵泉的人,其实,心啊在滴血。

如果不是这位道长是他贵人,他绝不会将玉霞山唯一的灵泉,卖十文钱一碗。

是因为这位道长说他开了这山,必定发财

,他信了,真发了,后又挖出了灵泉,也是这位道说他运气好,挖到灵脉,将灵脉里的灵泉挖了出来,必定大发,他信。

他高兴的,一夜没睡着,早上起来,本想一碗卖上一两银,这样,十人就是一十两,百人,千人,那白花花银子,岂不是像山洪一样向他涌来,做梦都是被银子淹没的欢喜。

早上是笑醒的。

可这周道长,却说,要卖十文钱一碗,他说这灵脉乃是整个玉霞山的大脉,那灵泉水取之不尽,不应该做一次性买卖,要做长久的生意。

说他若想发大财,就得要格局,有眼光,十文一碗,人人喝得起,那人人来喝,一日一碗,十日呢,百日呢,千日呢,赚一百人的钱,不如赚万万人的财。

这话,说得也在理。

王宝库也是信了这道长的邪,一向抠门的他,觉得道长说的是,毕竟他这财,也是靠周道长才发起来的,哪怕看着那十文钱,心中滴血,但是想想以后,万万人都来喝他的泉,又觉得好些。

“周道长,呵呵,你看,这人来得真不少哈,我看,整个青花镇的人都来了,还有不少外地人……”

周道长摸着胡须,望着这些人:“不够啊,不够。”

“什么不够?”王宝库询问道。

周道长看着下方的人:“哦,我是说,这些人,才能赚多少,还是少了些啊……”

王宝库这听着,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周道长昨日还说,不能要一两银一碗,要十文,这样会有更多人知道灵泉,会日日来买,怎的今日,听这话,嫌人少,赚得少了?

也是,若这灵泉赚了,他可是答应给周道长送丰厚的出山费,“那,周道长的意思是?”

“罢了,这一万多人,也够了!”

“什么够了?”一身绸缎,缠宝石腰带的王宝库,后拿古玩,听得云里雾里。

“一会你就知道了,呵呵。”那周道长咧嘴笑着道。

“…好好好,那我就等周道长的好消息。”王宝库讨好道。

“好消息,呵呵,的确是好消息,哈哈哈……”周道长竟然仰头笑了起来。

王宝库不明所以,这有什么好笑的?但也在旁边跟着,“呵呵,呵呵呵…”赔笑一通。

虽然排队的队伍很长,但是,买水的速度很快,碗自带,舀一碗,十文钱。

旁边放着五个大木箱,钱哗啦啦地往里扔。

那声音悦耳动听。

离得近了还有股味道。

喜欢的,说那叫铜钱的香味。

赚脏的,说那是铜臭味。

树下等了一会,刘司晨一手端了一碗,往树下这边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人,腰上别着一串青葫芦。

阙清月见到此人,微微一愣,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绕过石桌,走上前。

“白衣见过燕前辈,没想到,能在此见到前辈?前辈你这是……”

来人不旁人,正是那瓶千草大乌丸的主人,隐仙谷

,燕荔阳。

他依旧一身破旧红衣,腰上挂了一串葫芦,手里还端着一碗水。

?清春是金色锁链提醒您《我那迷人爱娇气的转世老祖》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哎呀,白衣别作揖,别客气啦。”他笑道。

东方青枫与鹿三七元樱也走过来,打了招呼后。

燕荔阳笑呵呵道:“又遇见你们了,有缘啊,我带了一壶猴儿酒,到时候给你们尝尝,这不,本打算回隐仙谷,谁知道,返回途中,听说这里出了灵泉,我喜出望外,以前在山脉深处采药时,我可是见过灵泉,灵脉里的泉水,搓出来的药丸子,毫不夸张,药效能翻上一番,如今,玉霞山有这样的泉水,我怎可错过。”

“燕前辈,请坐。”阙清月回身,将凳子让给燕荔阳。

燕荔阳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你坐吧,我看你这身子骨,养得不错,比我上次见到你时,气色可好多了。”他随后将装灵泉的碗放到树下的石台上。

他们站的地方,是梧桐树下,桌子春绿色,不时还有红叶落下来,再加上处于高地,可观玉霞山的风景,看着颇有几分意境。

刘司晨也将碗放下,拿着腰巾,擦了擦手。

“晚辈要多谢燕前辈那瓶千草大乌丸,真是帮了大忙了。”阙清月道。

“你那五百两银子,也帮了我大忙,否则,我都回不了隐仙谷了。”

阙清月看向元樱:“元樱,三七,你们去搬几块石凳来,让大家坐下来说话。”总不能都站在石台边,一个凳子来回让,怪尴尬的。

“好咧,没问题。”不一会儿,元樱和鹿三七便拣了几块废弃的四方矿石,大家在石桌前坐下。

阙清月也撩开披风,优雅坐下。

然后看向石台上,那三碗灵泉水。

这水买的人,有当场喝下,有的带回家去。

“燕前辈见多识广,你觉得这泉水,可真是灵泉?”阙清月问。

东方青枫也看向燕荔阳。

燕荔阳手指搓着眉毛,望着这桌上三碗水。

这三个碗,都是瓷碗,且都是白色。

水倒入其中,清澈无比,看不出什么异样,就跟普通的泉水差不多。

但燕荔阳是谁,他有一手观气功夫。

可在山中辨别草药,凡过一十年药草,能观出气,也可称为精气,药龄越久,气越足,一观就知道哪里有好药材。

他越看越皱起八字眉,最后嘶了一声。

“这水……确实是灵泉。”但……

阙清月目光瞥向东方青枫,东方青枫挺直腰背,坐在石凳上,也看向她。

她移开视线:“看样子,前辈还有后话吧?这水哪里有问题呢?”

燕荔阳左看右看,远看近看:“老夫,确实见过灵泉,这水跟灵泉一样,有气,但是,老朽见到的灵泉,乃是蓝色气,气较清澈,喝了之后,神清气爽,可这灵泉,为何是红色的气,且有些浑浊,但这绝不是普通的泉水,普通的水,气很微弱,是没有灵泉的气强盛。”

“蓝色的气,红色

气?”阙清月当然不会观气,但是她看向燕荔阳。

“前辈,你可知,玉霞山这名字的由来?”她问,“会不会因为这玉霞山的地质问题,才出了红色的灵泉?”

“玉霞山?”

燕荔阳道:“隐仙谷,离玉霞山倒是不远,对于当年的玉霞山的事,多少知道一些,玉霞山,它最早在西丰时,并不叫此名,而叫西伏,因为边境,以伏字命名,图降伏之意,后来西丰败了,西丰那位战死的大统领,贺图。”

“据说,手下兵被杀光,他仍不降,最后只剩下他一人,持枪站在西伏山,望着西丰群山,最后被大聂将领刺杀,饮血峰顶,当年那座峰,被血染红,又正是夕阳下落时,落下一片晚霞,将红色的山峰,映出道道霞光,后来虽纳入大聂版图,但玉霞山这名,还是在民间流传了下来。”

树下,有风吹过,阙清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所以玉霞,并不是玉霞山的山质,而是因为西丰的那场大战?”

“怎么会有这么多凄凉的传说与故事。”她道:“那燕前辈,你知道,当年西丰大将,贺图,他是站在哪座山峰上殉国的?”

燕荔阳想了想,摸了摸自己腰上的葫芦:“这……这倒是没听说,但是,那山是不高的,你想啊,太高的山,怎么爬上去?光爬上去就累个要死了,怎么打仗,最多,就是……”

他看了看周围:“就像这座山一样,易攻,难守,将人逼到这座山上,才能逼得那贺图的人,战至一人……”

燕荔阳说着说着,脸色突地一变。

阙清月目光也看向他。

两人对视,突然燕荔阳站了起来,又看向桌上的三碗水。

“不好,是灵泉的灵气,掩盖了煞气,那污浊的红气,是血色煞气。”

“这世间,唯有灵气可以遮住煞气,让人查探不出跟脚!哎呀,坏了。”燕荔阳道。

“这山中有煞气,难道,这里就是贺图当年战败的那座山?”他被阙清月一提醒,震惊道。

不会吧?怎么会这么巧?

这句话一出,不说,震惊地站起身的燕荔阳,就是东方青枫,也起身了。

刘司晨听得头皮都麻了,他都麻了。

怎么?又是煞气?还是几百年前的贺图?

天啊,贺图之名,可是与当年大聂的天威大将齐名。

要知道,当年天威大将奉命攻打西丰,是因西丰换了新主,不过年方十六,治国毫无经验,本以为趁其治国不力,全力攻打之下,那年轻帝王必定手足无措,出其不意拿下西丰,可是六年啊,几乎以双败之局惨胜,就是因为,西丰,有贺图这员大将。

这位大统领乃是将中霸王,手下有八百名神将,将西丰守得像铁桶一般。

还是当年大聂国力雄厚,人多钱多,耗得起,生生将西丰以人对人地耗死。

这个地方,也是当年大聂君主心中的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后一十年不敢有任何动作,西边快没

兵了啊,那一战不知死了多少人,就像一块咬不碎的骨头,就算生啃下来,嘴巴也鲜血淋漓。

元樱看着他们的神色,又看向坐在那里的祖宗。

这是什么意思啊?

阙清月揣着手,望着石台,又看向那碗里的水,她道:“那这水,喝了会如何?”言罢,望向燕荔阳。

燕荔阳脸色更难看了,“不能喝,这水有煞气,不能喝!”

他话音刚落。

山上就响起了一片惨叫声。

“疼死我了。”

“这水里有毒,呕……”

“王宝库,你竟然害我们!”

“救救我……”

山上所有当场喝过灵泉水的人,滚倒在地,全身涨痛,不久便吐起血来。

王宝库惊得手里的玉玩都掉在了地上。

“周,周道长,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泉水,这泉水有毒?”他望向身边毫无反应的周道长。

周道长笑看着如此景象,“这水,没有毒。”

“那那他们怎么会?”王宝库爱财,但也没想杀人啊,若这么多人死了,这出了事,算他头上,怎么办?他慌了。

“水没有毒,但有煞气,黄泉煞入体,就要沦为黄泉鬼!”说罢,他的手一穿。

身边的王宝库整个人身,被一只手掌穿过,他喷出了一口血,看向周道长,用力抬起手指,指着他:“你……为什……”然后软倒在地。

“你也将……”

那周道长,抖了抖手中血,咧嘴道:“成为我域中的鬼。”

……

见此景,树下六人一愣,阙清月从凳子上站起身,往后一退,凳子翻倒在地。

周围起雾了。

是血雾。

经历过远来客栈黑雾的人,神色都变了。

因为,这雾,很明显,是……域啊。

这是黄泉域!

之前张玉娘的黄泉域,不过是一家远来客栈而已。

可这里的域!

“该死的,是古战场,他娘的!这是西丰之战的战场!”刘司晨忍不住破口骂道。

西丰都亡国多少年了,一个死了几百年的煞物,竟然出现了,当年大战就死了不少人,结果这魂不甘心,又活了?搞不好,整个玉霞城玉霞山,全完了。

东方青枫拉着阙清月,将她拉至身后,旁人不知道,他和刘司晨,知道古战场的可怕。

那不是单人战,而是群战。

人多不一定胜,人少,九死一生,战场之上,什么意外都会发生。

鹿三七扇子也不摇了。

怪不得之前他连遇到三只五黄煞,当时诸多疑惑,如今想来,原来如此,是这里的灵气遮盖了煞气,但挡得了煞气,却挡不住煞物,所以才会出现五黄煞。

他退到了阙清月旁边,展开扇子,另一只手,摸向了袖中,看向四周。

元樱直接抓着地上大块方石搬了起

来,挡在前方。

刘司晨的剑在身边挽成花,防备握紧。

阙清月看向身旁,雾起后,燕前辈不知去了哪里,竟然不见了。

“小心些。”东方青枫道:“这黄泉域,不是初生的,是只成熟的黄泉,他一直藏在灵泉里,古战场上的死去的兵,全部是他的域中鬼,他可以指挥这些域鬼,源源不断地杀向我们,你们知道光是西丰那一战,死了多少人吗?”

“多少?”元樱紧紧抓住大块方石,问。

“具体,我也不知道。”

“什么?”

“只能说,不少于十万人?”

“十万人?那我们,不是完了?这怎么打得过?”

“面对成熟的黄泉,唯一的一线生机,就是找到他的本体,最快杀死他,否则,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东方青枫的话,无一丝虚言。

成熟后期的黄泉,是无敌的,它域下会有无数鬼,供它驱使,而唯一的弱点就是它自己,一旦本体被找出,杀了,黄泉域与鬼都会散。

但要找到它,很难。

若能在最初期,它还没有召出域的时候,杀死他,才是除去黄泉,最好的时机,因为,黄泉召唤域,需要一定的时间,这就是它的致命弱点,但是,它没有召唤出域,也根本不会暴露自己是谁。

成熟的黄泉,几乎无解。

喝了灵泉水的人皆在哀嚎,趴在地上吐血,很快不动了。

而没喝的,无论怎么逃,都逃不出这片红色的雾。

很快,周围起风了,雾开始散去。

露出了暗红色的土地,这就是当年,西丰时期的战场,连土都红得发黑。

鲜血渗入地下,渗入灵脉,渗入灵泉中,慢慢生成了煞气,那不屈执着的灵魂,在灵气的护罩中,形成煞物,不被任何人发现,成就黄泉,直到,有一天,有人,挖开了这处灵脉……

“啊啊啊!冲刺,杀!”

古战场上,冲锋声响起,周围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鬼兵,他们手拿西丰武器,向着战场冲去。

冲向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活着的人,死去的人,无论是谁,杀死域中的一切生物。

阙清月倚到了树上,看向周围。

这可真是,平生仅见,眼前无比壮观的一幕,竟在黄泉域中,重现了几百年前,那一场,西丰之战。

阙清月站在树下,东方青枫与刘司晨挡在前面,左右是元樱与鹿三七。

紧接着就是上百鬼兵,发现他们,向他们五人冲刺而来。

“遇敌,杀!”鬼兵训练有素,长枪挥舞。

短刺,长刺,回马枪。

东方青枫回手一道千人斩,百道鬼兵消失不见。

元樱紧张地呼出口气,小声跟祖宗道:“还好有东方青枫在。”她还没见过这种鬼兵,他们还会战场合击之术,百人枪,真霸气!早知道当初她学枪了。

阙清月拢着披风,靠树站着,袖中,她的手握住一物。

这东西是之前在月轮里换来的,叫定魂的暗器№,可以喷出一种定魂水的东西,人会恍惚,魂魄沾到了会消散。

只能使用三次,她还一次未用过。

战场之所以是战场,就是因为人多,有源源不断的鬼兵,一百后,还有一百,五百。

除去树下的五人,依然有不少活着人在苦苦挣扎,各种叫骂。

“这是什么东西?”

“滚开!”

“呜呜这是哪里,我要回家……”

“该死的鬼东西,老子杀了你们。”

叫骂声音最高的便是那个天道门,一身白衣的周道长。

王宝库不知去向,这周道长在人群里边挥舞手中浮尘,边骂道:“不能退,不能退,快,杀了他们,冲过去!躲没有用,冲过去,鬼兵最怕鲜肉,拿武器,沾血的武器,杀过去。”

“沾血的武器?”刘司晨还真信了他的邪,将剑沾了些地上不知谁吐出来的血,然后杀向不断涌过来的鬼兵。

结果,那鬼兵不但不怕鲜血,反而像受了刺激般,发起疯来,手中长枪乱刺一气。

刘司晨挡得手忙脚乱。

“这天杀的天道门,有没有个靠谱的?这姓周的,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别他是黄泉的奸细吧!”

东方青枫随手一刀玄龙斩,刺于地面,周围五百米内,鬼兵消失不见。

总算让几人松了口气。

被人重重包围的感觉,让人窒息。

阙清月手扶着树,在听到刘司晨那句奸细时,她微一凝神,看向了那边的白袍周道长。

没有功德海。

竟然没有功德海?此人!

他不是人?也不是人煞。

没有功德海,那他,只能是只,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此黄泉煞,化为天道门的道长,引人过来挖矿,再以灵泉引大量人来此,饮下泉水,最后再打开黄泉域,使这些人皆成为他的域中鬼,来屠杀大聂百姓。

阙清月立即上前一步,对东方青枫低声,道:“我知道黄泉是谁,是周道长。”

“周道长?”东方青枫侧首,看向天道门周某人。

所有人都在兵鬼中寻找黄泉,但谁又能想到,黄泉就隐藏在人群之中呢,如果不是阙清月能看到,它根本不会暴露,直到它的域鬼,杀死这里最后一个人。

“是他?”东方青枫没有丝毫迟疑,黄泉一现,只有杀了他,才是离开域的唯一办法。

“我去去就回,你们护好她。”他反手拿刀,身影一闪,来到周道长的身后。

树下三人,将阙清月紧紧护在身后,见此景,心都提了起来。

眼看着,一波流刀光切向了周道长,千人斩向来快狠准,周道长毫无防备,身体被切成两半。

几人松了口气,黄泉若死,他们就能出了这该死的,让人窒息的上古战场。

就在气还未喘匀。

只听一声“锵”有东西挡住了东方青枫的刀。

那是一柄红樱长枪。

一个上古战将,头戴红缨的影子出现在周道长身后:“末将,三丛,誓死护卫大统领!拿命来!”他的长枪挑向东方青枫。

本来切成两半的周道长,竟像影子一样,晃了下,恢复了它本来的样子。

是个身高九尺,身披战甲的人,站在那里,威风凛凛。

他脸上戴着铜色钢盔,眼睛望向挥刀的东方青枫。

“呵呵,我乃黄泉主,西丰国贺图大统领,你很好,你是如何认出我?”

东方青枫被一枪挑离贺图身边,他反手玄龙斩刺向地面,那名三丛的将领,顿时被震碎。

“废话少说,拿命吧。”现在哪有时间跟黄泉废话,这处上古战场,有着无穷无尽的鬼兵,多耽搁一分,就可能死人。

既然已经找出了黄泉真身,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杀了他。

西丰贺图又如何?生时与大聂人便是你死我亡,死后亦是你死我亡,无话可说。

“好,本统领多年未有敌手,想你在大聂必不是无名之辈,今日,我便与你斩杀在此,韬光养晦三百年,你可知,吾离天灾只有一步之遥,你杀我三丛,今日,便让你尝尝我的八百神将之威,出列!”

一声令下,空中八百神兵身影浮现。

浩浩荡荡。

个个身披盔甲,手握长抢,英姿凛然。

“见过统领。”

“杀了他。”

“末将听令。”

空中八百神将,长枪瞬间舞中千朵红花,四面八方冲向地面东方青枫一人。

看得树下四人,脸色发紧。

“我的妈呀,那八百人,就是当年贺图对抗天威大将的八百神将啊!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能亲眼见到,如此神勇,怪不得天威大将六年才攻下西丰,殿下……”刘司晨急得一剑捅入一干鬼兵身上。

“西丰国贺图,他离天灾只有一步之遥了?”鹿三七以扇子挡开一鬼兵。

黄泉就够难缠,怎么,又出了个半步天灾?这大聂,难道真要亡了,亡国之相,已露端倪……

“坏了坏了,东方青枫若不能杀了贺图,我们岂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元樱在一旁拿着石头狂砸。

“若不能一刀斩杀,拖下去,真就麻烦了。”鹿三七道。

如今,那贺图身边有了八百神将护佑,东方青枫想杀他,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八百神将当年可是威名赫赫,听说有人劝降,立将军位,无一人降。

几人边挡鬼兵,边看向东方青枫那边,八百对一人,简直是史上最离谱的群殴,每一个神将,都相当于三煞之一,等于说,东方青枫一人,对上八百个三煞。

他们都不敢看了,若换了别人,恐怕直接就化为灰渣,被灭的骨头渣子都没了。

那边东方青枫被缠住,这边鬼兵又源源不断冲过来。

麻烦了,这次麻烦了

所有人心里都知道,麻烦大了。

刘司晨挥舞着手中剑,挽出一道道银色剑花,将前方的鬼兵死死抵抗住。

左边的鹿三七,暗器频出,扇子防守,上下舞得眼花缭乱。

右边元樱,用方石,或将鬼兵推出去,或扔或砸,绝不能让它们进入祖宗保护圈内。

阙清月被很好地护在中间。

他们没有一个人抛弃她,紧紧围在她身边。

她第一次站在树下,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捏紧了袖子,她望向四方。

那是无尽的鬼兵之海,影影绰绰。

元樱先支撑不住了,毕竟石头大多时候只能守,越守鬼兵越多。

没完没了,在元樱挡不住后退时,她一扬袖子,将定魂对准那些鬼兵,按了下去,上万滴定魂水,喷了出去。

凡接触到的鬼兵,皆化成一道烟。

很好用,可惜,只有三次机会。

一下子去了上千鬼兵,元樱的压力大大减少。

可鬼兵太多,不一会,又涌上来。

很快,她手中的定魂,次数用光,失去了效用。

可那边八百鬼将仍围困东方青枫,就算他现在无事,可身上的煞气,耗不起。

几人心里暗中焦急。

但却无计可施。

周围除了他们,再无其它人声,也就是说,在这个黄泉域中,只剩下了,他们几个活人。

阙清月站在树下,目光从左到右寻了一遍。

八百神将在东方青枫那边。

可还有一人,西丰贺图呢?

这才是黄泉中,最可怕的人物。

就在阙清月在找寻这个半步天灾的黄泉主时。

前方奋战的刘司晨,突然唔了一声,身形一顿,一只手,穿过了他的胸。

“司晨!”

鹿三七一扇子打过去,就要救下刘司晨。

但那只手,猛得一抽,刘司晨正面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地上全是血。

那只手的主人,正是遍寻不到的西丰大统领,黄泉主,贺图,他如鬼魅一般,冲向倚在树上的阙清月,这几人守护的是此女,他就要拿住此女,逼那大聂人就范。

他的八百神将,已被他杀了三百。

“你敢!”鹿三七倏然护在她身前,将袖中的暗器,通通放出去。

却未能阻它分毫。

贺图的手毫无预兆,穿过了鹿三七的腹部。

“你……”鹿三七低头看着那只手,从不离手的扇子,从指间掉落下来。

“噗”一口鲜血喷出来。

那只手一抽,鹿三七跪在地上,倒了下去。

西丰贺图甩掉手上的血,“大聂的人,都该死!”说着,他冲向树前的人。

“狗屎!不要动我祖宗,我跟你拼了!”

元樱红着眼睛,抱着方石,就向他猛冲过去。

“不要,元樱!”阙清月颤抖着手,忍不住伸手想阻止她。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一人已经连接死亡。

不要,元……樱。?_[(”

话音未落,她看到,那只手,穿过了方石,掏向了元樱的胸腔。

元樱身影顿在那里。

阙清月望着元樱的尸体,与方石一起倒在了地上。

她的手还停在半空。

“我乃西丰大统领,贺图,谁还不服,可前来一战!”他抖落手中的血。

然后望向阙清月。

“你,可敢一战?”

阙清月握着手中已空掉的定魂,看向他,她脸色苍白,抿唇道:“呵,有何不敢,大聂任何一个子民,都敢与你一战,而你,也不过是当年天威大将的手下败将而已,你寻我一战,有何威风?你可敢寻他一战?你敢吗?”

提到天威大将,贺图身上的盔甲响动,“天威大将!他如今何在?天威大将何在?我必杀他三百遍,为我西丰子民报仇,血债血偿,我要与他一战!”

他发疯过后:“但我,要先杀了你。”说着,贺图冲向阙清月冲去。

“不可!”东方青枫不顾身伤,他练的是锁龙煞的功法,将蛟龙锁于体内,若有朝一日,濒临死亡,才可将锁强行打开,因为那是他最后的死亡一招。

锁开蛟龙出,一声龙鸣,顿时响彻黄泉。

接着一道身影冲出八百神将的包围。

冲天一斩,斩向了西丰贺图。

这是同归于尽的招式,阙清月不懂武功,但她会看。

她看着,被激怒,冲她而来的西丰贺图。

又看向挡住了西丰贺图的东方青枫。

他阻止了西丰大统领贺图杀她。

可他自己呢。

他没有看到,身后的五百神将,一柄柄长枪就要穿过他。

他挡得了贺图,却挡不了身后护主的五百神将。

阙清月低头。

看到躺在地上的三人,已无声息,倒在那里。

不该如此,不该这样的。

东方青枫不能死。

刘司晨不能死。

鹿三七,不能死。

元樱也不能死!

他们,一个都不能死!

阙清月握紧了手。

“呵呵。”她笑了。

“不是想要功德海吗,拿去吧,我只要他们都活着!”

瞬间,功德海剧烈抽取,月轮上第三道轮,终于“咔咔”地转动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