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九章 抓包

丹阳道人心乱如麻。

他将厌胜五鬼骂了一顿,通通轰下了山。

扪心自问,丹阳道人做不出这种无耻之事。他照旧卑微地在傅娇面前转悠,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诚心能打动她。

可惜,傅娇的心肠比石头还硬。

她绝不会因为眼前的利益,而忘记初衷。

只是丹阳道人的态度,让她找到了可以挣脱束缚的办法。她打算假意服从,慢慢打消对方的戒心,待双手挣脱可以画符施法,再进行下一步。

果然。

在丹阳道人给她喂饭时,她不再抗拒,偶尔还会吃完一整碗,朝他露出一个微笑道谢。

这还是傅娇来到茅山第一次对他笑。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如冰雪消融般温柔可爱。

见得这样的笑,丹阳道人被迷得晕头转向,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谢谢。”

“你……你愿意谢谢我了?”丹阳道人指着自己,不可置信这铺天盖地的惊喜。

傅娇轻轻弯起嘴角,“你虽然将我绑住,但在吃穿上从未亏待于我。于情于理,我是该向你道谢的。”

丹阳道人乐不可支。

傅娇态度的转变,让他整日沉浸在喜悦中,变着花样的给傅娇做好吃的、买漂亮的衣服首饰。这日傍晚,傅娇吃着丹阳道人喂来的养生粥,忽而道:“我肚子不舒服。”

丹阳道人下意识要给她把脉,“我看看。”

傅娇是装的。

她不知对方医术深浅,忙侧身避让,只说:“我快来月事了,不舒服的正常的。”女儿家对于这些敏感的话题总很羞涩,傅娇以前在面对傅如镝时,羞得满脸通红,可面对丹阳道人,只有算计。

丹阳道人熟知医理。

愣了一下,便立刻道:“我为你准备了月事带。”

傅娇的羞涩还必须装出来,腼腆道:“你……你能不能将我松绑?我想自己来。万一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总不可能让你搭手吧?”

丹阳道人内心一阵兴奋,“我可以帮你的。”

“我暂时不愿意。”

傅娇拒绝的很彻底,话语间又给了他希望,“因为,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没有到那一步。”

这无疑像丹阳道人透露出一个信息:他们的关系在缓和,并非水火不容。

丹阳道人心里暗暗高兴。

他自然万事以傅娇为首,笑问道:“那你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哪一步?”

“能到哪一步,就看你愿不愿意将我松绑。”

傅娇低下头,愁眉紧锁,“这样一直被绑着,限制自由倒是小事,浑身总不畅快。别的时候也就罢了,我马上来月事了,愈发不方便。这种滋味有多难受你知道吗?”

傅娇委委屈屈的。

水灵灵的眸子里染上一层雾气,看起来楚楚可怜。

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想当年,傅如镝那般冷酷如铁的性子都受不了,何况是本就对她动了心思的丹阳道人。

丹阳道人一阵心疼,纠结了许久,才缓缓说:“傅娇,若不将你绑着,我始终惴惴不安,觉得有朝一日你会离开我。”

“那你就忍心让我一直这么难受吗?”

傅娇说着,一颗晶莹的热泪顺着眼角流下,“口口声声让我做你的道侣,做你的妻子。可是你看看,普天之下,谁会限制妻子的自由?谁又会将他喜欢之人用绳索捆住?”她似乎非常失望,低着头,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丹阳道人无措极了。

适才好不容易傅娇才对他展露了一个微笑,三言两语,他又把她惹哭了。

眼看到手的媳妇儿又要冷脸相对,丹阳道人忙道:“罢了,我今晚给你松绑,你切莫离开。好吗?”

“你把我看管如此严苛,我又能去哪里?”

傅娇啪嗒啪嗒掉眼泪,话语间充满了对丹阳道人的不满。

丹阳道人看了看静室。

这里只有一扇门,一扇窗。

窗户是钉死了的,要想出去,只能通过唯一的竹门。竹门正对着他的草屋,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一定会发现。

丹阳道人到底是贪恋傅娇对他的笑容,上前,将绑了大半月的绳索解开。

绳索“啪”地掉在地上。

傅娇如释重负,舒服地活动了下手腕。

她侧头朝他梨花带雨地笑:“早点解开,我也早点松泛些。”

“是我的错。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给你拿东西。”

丹阳道人转身离开静室。

傅娇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么艰难地取得了丹阳道人的信任,她必须摸透茅山,看看有无阵法机关。

丹阳道人将准备好的月事带给傅娇送了来。

见她乖乖在静室里坐着,内心稍稍安稳。

傅娇收下东西,羞赧地道:“你快出去吧,天色已晚,我要好好休息了。”

“好。有什么事叫我。”

若不去想傅娇是如何被绑架来此,丹阳道人这模样还挺贴心。

夜深人静。

半个月来头次不被绑着睡觉的傅娇,舒服地在床榻上打了几个滚儿。她这些天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被折磨的疲累不堪。脑袋一挨着棉花枕头,就忍不住想要沉沉入睡。

傅娇咬了咬舌尖。

刺痛让她清醒。

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她在这里已经待得够久。京城里,傅如镝怕是已经急疯了。

想到傅如镝,傅娇的睡意荡然无存。

她急切地想知道他怎样了,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去傅如镝怀中,抱着他喊一声“哥哥”。

只要能抱着他,在他怀里眷恋一刻,这么多天的疲累都会一扫而空。

思及此,傅娇再也按捺不住,蹑手蹑脚地从床榻上爬起来。

没有条件也能制造条件。

她小心翼翼地来到平日里一直坐着的竹椅旁,抽出在厨房里偷藏的小刀,一点点削下竹椅腿儿,将其破成竹条。

在五行中,竹子属木属性,被称为“阳木”。

傅娇没有法器可以创造法器。

将竹条编成一柄竹剑,以她指尖血为引。既可以驱邪化煞,又能号令小鬼。只要能与外界联系,何愁傅如镝找不到她?

傅娇悄悄削着竹条。

就在她满怀希望之时,紧闭的房门被人忽然推开。

冷风习习。

丹阳道人一袭灰色道袍融入浓浓的夜色。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傅娇,语气淡漠的像数九寒天的冰,失望又气愤,“你果然对我没有真心。”

傅娇大惊失色。

饶是她见惯大风大浪,此时被陡然抓包,也难掩一瞬间的惊恐。

丹阳道人对他草屋中的东西了如指掌。

厨房的小刀莫名其妙丢失,他询问过厌胜五鬼,五鬼一概不知。既如此,那便是傅娇趁其不备偷偷将小刀藏起。

他一直默默监视傅娇的举动。

以为她会受不了拘禁而用小刀了结自己,没曾想,却是为了打造法器,脱离他的掌控。

丹阳道人内心松了口气,却又难纾胸中怒气。

他步步紧逼,一把拎起身材娇小的傅娇,一字字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事事都顺着你,你还要背叛我?”

事迹败露,傅娇也懒得继续装了。

她的性子,装了这么久真的很累很烦。

她瞪着面前的丹阳道人,冷冷道:“我从未顺从于你。是你,想方设法将我绑架来茅山,我对你又何来真心?”

事情挑明,丹阳道人果然被激怒。

傅娇抬手便要用小刀捅他,可对方显然会些拳脚。敏捷地侧身闪避,同时出手如电,一把扼住了傅娇的右手腕。

“松开!”

他狠狠一捏手腕上筋脉,傅娇吃痛,手中的小刀“啷当”掉在地上。

这可是傅娇好不容易偷来的!

她弯腰想去捡,丹阳道人却不给她机会。他一把抓住傅娇的腰身,将傅娇用力掼在床上,傅娇腰部磕到了床榻边缘,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啊”的痛呼了一声。

平时,丹阳道人早就心疼了。

但今晚他似乎气极了,忍了忍,无视掉傅娇喊疼,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将她压在床榻上。

“傅娇,你这样待我……你就不愧疚吗?”

丹阳道人一边埋怨,一边贪婪去嗅她脖颈间的气息。

傅娇避无可避,这般亲密的接触,吓得她寒毛直竖,“滚开!不要靠近我!”她手脚推攘,不断挣扎,更是抽出左手,狠狠掴了丹阳道人一巴掌。

“啪!”

丹阳道人似乎被扇清醒了。

他转过脸,气喘吁吁地注视着傅娇比花还美丽的面孔,愣了许久。

“滚开。”

傅娇眼底一片厌恶,看他的视线充满恨意。

她还不想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于是又说:“你若再敢碰我一下,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别想我来做你道侣。”

她的眼神这种厌恶,触及了丹阳道人的内心底线。

他垂下眼,无奈地叹息:“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

丹阳道人没有立刻松开握住傅娇的手,目光无比眷恋的在她面孔上游走。许久,才喃喃道:“傅娇,我们早就该是夫妻了。”

傅娇默不作声。

她觉得丹阳道人是疯子,她不想和疯子说一句话。

虽然她是这样的态度,但丹阳道人到底是放过了她,并且向她诚恳的道歉。

只是刚刚被松开的绳索,再次捆绑住了双手双脚。

“你何时对我真心,这些绳索何时便会解开。”丹阳道人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地说。

傅娇满脸嫌弃,“不要碰我。”

丹阳道人的手悬在半空,落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他苦笑道:“傅如镝摸你的头发,你从不反抗。”

“他是我哥哥,不是你这样的卑鄙小人。”

“呵,若是亲生兄妹,我定不置喙。可他并非你真正的哥哥,你对他却过于的纵容了。”

傅娇不允许别人说傅如镝一句坏话,她反驳道:“是他先对我纵容。”

“……你总是为他辩解。”

丹阳道人话语里掩饰不住的酸味。

“我不为他辩解,难不成为你?”傅娇讥讽道。

她反正也被绑习惯了,既然丹阳道人不准备松开她,那她就和他比耐心。

看傅娇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丹阳道人脸色冷了许多,只道:“你该不会觉得傅如镝能找到你吧?傅娇,死了这条心吧,他永远找不到茅山。”

傅娇不理他。

见状,丹阳道人又问:“你想知道傅如镝现在在做什么吗?”

“我不用知道。”傅娇瞟他一眼,“我哥哥必然为了寻我,四处奔波。”

“不错。”

丹阳道人颔了颔首,“只可惜,他所做的都是无用功。他和薛中流沿着京城搜索那些高山、洞穴,方向都错了。就算找来茅山,也不知猴年马月。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你已经被我真心打动,他找来也无济于事。”

“我不会被你打动,”傅娇把话说死了,“但会被哥哥找到。”

她虽这样说,但表情依旧有所松动。

丹阳道人没有放过她细微的表情,他忍不住放声大笑:“且看有没有那一天吧!”

傅娇脸色阴沉。

她看着自己被绑住的左手,不禁想到了方才扇丹阳道人的那一巴掌。

用力之狠,几乎是她全身力气。

可丹阳道人挨了一巴掌,脸上肤色如常,一点儿泛红的迹象都没有。不仅如此,在她掌心挨着他脸部皮肤的刹那,触感是钝钝的、粗糙的皮。

冰冷,死气,没有一丝丝生机,像皱巴巴的干燥纸张。

傅娇确定丹阳道人易容。

只是这一巴掌,让她确定了对方易容的方式并非人皮面具,而是符纸。

丹阳道人用了能够改变容貌的符。

“……这是怎么做到的?”

傅娇满心疑惑。

要知道,她来自浮心界。浮心界比这个世界高等许多,符箓功法都比这里复杂精细。但在浮心界,像丹阳道人使用的“遁地符”、“瞬移符”、“易容符”,都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

丹阳道人轻易地使用将这些符箓功法,是不是反向证明了一件事——他神秘的师父和她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

傅娇越想越有可能。

她一面好奇丹阳道人的师父身份,一面又开始想办法揭穿丹阳道人的真面目。(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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