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丹恒以前跟你是好朋友嘛?”
“是。”
“这样啊。”
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也有很多挚友,但他们......或死或疯,风流云散,仇敌也没了大半,我在罗浮晃晃荡荡几百年,如今看到了你们......”
“......丹恒在列车上过得很好。”
“是啊,我看出来了,你也是。”景元笑了笑,“或许他本性如此,如此稀世英才,就不该做个龙尊被困在罗浮之上,做个无名客正好,也算是完成了他上辈子想做却一直没做的事。”
“那将军呢,有完成自己一直想做的事吗?”
景元笑了一下,侧过头看着我:“人嘛,要学会知足,如今这情景,算是完成了一半?”
“还能这么算的......”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那个阿刃.....额,也是你以前的朋友?”
“嗯哼?”景元挑了挑眉,算是默认了。
我好像嗅出了一丝将军的阴谋。
“将军打算......”
“你还是叫我景元吧。”景元打断了我。
“嗯?不不不这样不恭敬。”我连忙摆手。
“哈哈哈,你还会在乎这个?”景元失笑,“在罗浮打着我的名号作威作福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不恭敬?”
“哈.......哈,这个你也知道啊。”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尴尬中带着一丝难为情。
“叫吧,我想听。”
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景元?”虽然有些奇怪,但我还是照做了。
景元淡淡地笑了一下。
“对了,将军......景元,幻胧就在鳞渊境内部,你打算怎么进去,还是说引她出来?”我想起了正事。
“让丹恒分开古海之水,我们进去。”
“诶,还能这样?丹恒这么厉害呢?”我惊讶道。
“他以前可是持明龙尊丹枫呀,我相信他可以的。”景元说得很自信。
“那他若是不可以呢?”
“他不可以也得可以,这是他应该做的。”景元的话冷静中带点无情,他看了我一眼,轻声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
“......?”
我疑惑地看了眼景元。
“若不是当年他做了那件混账事,罗浮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或许他自己觉得前世种种与他皆无关系了,可建木封印就在那,与之共存亡的,还有罗浮成千上万的百姓。他如今履行的,不过是自己未尽的职责罢了。”景元解释道。
“如果我只是景元,那他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我不仅是景元,我还是是罗浮的将军。”
“......可以理解。”
我有些惊讶于丹恒的过去,也惊讶于景元的态度。
他作为将军,好像真的忍受了许多,也放弃了许多。
他不仅不能放过丹恒,他还得直面已经是星核猎手的故友,回望过去好友的灵魂,和早已敌友不明行踪诡秘难测的师父,等着哪天就会与她兵戎相向。
或许这将军真的没有外表上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
我很想问他一句,这将军你做的真的开心吗?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隐隐心疼。
“若丹恒分开了古海之水,你就会带着云骑军直面幻胧吗?你有几分把握?”虽然我不是仙舟人,但我也知道此行凶险,即便是景元,也未必有十成十的把握。
更何况,他现在好像已经是要退休的年纪了。
“云骑军会镇守鳞渊境的入口,进去的,只有我们几个。”
“......诶?”我惊讶地跳了起来。
那可是幻胧诶!
“你确定我们打得过?”
“这不是有你嘛。”景元笑了笑,没有理会我夸张的举动,“你不是银河棒球侠吗?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在贝洛伯格的壮举。”
“将军居然连这个都听过?”
“嗯。”
“不对,这不是重点!”
“别担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景元笑道,“你可是仙舟贵客,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外交麻烦。”
“你打得过幻胧?”
“打不过。”
“......”
我现在总有一种景元想拉着我们一起去死的错觉,但看着他一切皆在掌握的模样,应该也不会让我们有事。
他难道想牺牲自己成全仙舟?
这个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又瞬间被抹消了。他可是景元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应该会计划好一切。
他应该是那种,让人格外安心的人才对。
“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景元轻松而又愉快的声音在耳畔回荡,静静地飘荡在古海之水上空,然后随着海水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为什么仙舟之上会有大海,而它又吞没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往。
景元的感觉是对的,丹恒确实能分开古海之水,残留的龙尊之力也为我们对战幻胧起到了莫大的帮助。
尽管如此,这也是一场恶战,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的结局。
景元也受了挺严重的伤,每当我想起他在鳞渊境前孑然一身的背影,就会不免联想那其中到底包含了多少无奈与心酸,联想起他在幻胧面前叩关斩阵论输赢,绝处逢生。
我对这个将军有了新的看法。
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所以,让我收到白露的请求,让我去照顾养病的景元将军之时,我也没有拒绝。
我一面看着白露送来的药材,一面看着床前正熟睡的景元。
真的......
好无聊啊!
我为什么要接下这门差事?就算没了我,神策府还能断了景元的吃穿和用药不成?怕不是街上大喝一声,便有一堆人上赶着要来吧?
我看着盒子里的药材,上面有几根尾须我都快记清楚了。
我又看了眼床上的景元,他正闭着眼睛缩成一团,凌乱地发丝扑在他的脸上,脸色看起来格外苍白。
真好看啊......
我不禁在心里感慨道,生病的景元感觉更好看了,也算是呼应上了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做个将军长这么好看做什么,我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看来这个差事也并不全是坏处,至少它比较轻松,而且可以独揽景元将军的美貌。
咳咳,越想越远了,我忽然觉得有些尴尬,眼神瞥向旁边,是一个书柜,里面放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书。
这是帮我把解闷的法子也想好了?可书都是字啊,我随便拿起几本,都是些晦涩难懂的诗篇,便觉得没劲。手指轻轻划过书本,挑出了一本图画书。
景元的书架里居然还会放这种书?
我有些惊讶,看了看名字:《宇宙冷门风物图鉴》
这是啥?
我翻了翻,里面都是一些稀奇古怪我以前从没见过的东西。
这个花......有点眼熟啊。
清心?
我突然想起来那匣子,丢下书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这簪子上面可不就是清心嘛?之前一直说要还给他,竟就这么给忘了。
景元说这是她师妹老家的东西?提瓦特是个什么地方?从来没听说过啊?
有机会一定要去问一下学识渊博的杨叔,这些冷门星球他一定知道。
说起来,她师妹又怎么会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来仙舟呢?
我把匣子轻轻放在景元的床头,又撑着头发了会呆。
我看见景元披散着头发,发带随意地散落在一边,是一根红色的发绳,看上去已经有些许旧了。
上面居然还绣了“景元”两个字。
这么讲究啊?
它旁边好像还有个什么字,被景元的头发挡住了,看上去若影若现。
我有些好奇,悄悄伸出手去。
还没等我碰到发绳,就看到一双金色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我看。
“你醒了?”我尴尬地收回浮在半空中的手。
“嗯。”景元把头埋在枕头里,轻声问道:“你一直在这吗?”
“这几天应该都会在这。”
“你好点了没,伤得重不重?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我坐在他床边,撑着头问他。
“要是我说好不了,生活不能自理的那种,你会一直留在这么?”景元坐起身,靠在枕头边上,银白色地头发散落在肩膀上,领口微微敞开,歪着头看着我。
“当然不会。”我直起身子,从旁边把热好的汤药端过来,“醒了就喝药。你的衣食住行由神策府一应准备,太卜司给你配了专门的医师,还有白露小姐亲自坐镇,我只是个打杂的。”
“......”
景元没有说话。
“神策府的公务有符太卜帮你处理,幻胧元气大伤,丰饶孽物也少了很多,仙舟的星核危机也差不多解决了,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吧?”我端着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口,然后端到景元面前。
“你是不是快要离开仙舟了。”景元没有喝我端来的药,突然问道。
“嗯......驭空司舵说会给牺牲的人办一场送别仪式,我应该还会留几天,不过也确实快走了,姬子姐姐还在列车上等我们呢。”我笑了笑。
“这药凉了啊,你再去热热吧。”景元沉了沉眼眸。
嗯?药凉了?
我摸了摸温热的碗壁,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