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苏彤的两次看见

没有一个女性, 在听到另一个女性被男人强迫时愤怒的。

苏彤怒了,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突然出现会让李沫尴尬,她真想立刻拐个弯去把那个厚颜无耻的无赖揍一顿。

虽然说男女体力有差异, 二打一还怕他不成?

然她才抬脚,就又听到渣男说:“臭婊、子,虽然第一次是我逼的你, 但后面的那无数次我逼你了吗?在乡下跟着我的那些年, 我亏待你了吗?给你吃的肉还少吗?”

“你闭嘴。”李沫声音已带上了哭腔。

苏彤脑海里脑补出了一个女人的一段悲惨经历。

风华正茂年纪的漂亮姑娘,因为政策原因,不得不远离家人, 去一个完全陌生的艰苦环境生活锻炼。

可怜单纯无知的她, 因为过于亮眼的美貌被一个畜生盯上, 遭受了侵犯。后来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依附于这个畜生。

只是想, 苏彤都觉得一阵反胃。

刚吃了雪糕,常委本来就凉凉的。再脑补完李沫那段悲惨的经历, 更是通体都发凉。

不敢想象,在那几年李沫有多绝望。

从后世来的她自然知道,那段一切都会有结束的一天。可身处当下的年轻人, 却是年复一年的绝望。他们不知道自己要远离家乡在这陌生的乡下生活多久,不知道是否还有回去的那一天。

这样长期看不到希望,对人的精神摧残是非常可怕的。

来这里这么久, 苏彤第一次, 无比无比庆幸,老天爷让自己来到的是这个年代,让自己有那样的亲人。

虽然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但胜在对她真心, 胜在心地善良。

巷子那头的争吵声,将苏彤飘远的思绪拉回。

只听李沫已经能理智劝说:“你已经毁了我的青春,就放过我吧,我已经四十三岁了,老得都快绝经了。你再纠缠着我不放又能如何?我就是个不能生的女人。要是能生,在乡下的那些年,不早怀上了?拿着我给你的钱,回乡下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好好过自己媳妇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不好吗?”

李沫这番话,似乎将男人说动了。

许久后,男人冷哼一声,骂道:“你这个女人倒也有点自知之明,白可惜了这张好看的脸,却是连个蛋都不会下。”

两人的争执终于停下了。

苏彤不想让李沫觉得尴尬,连忙转身离开巷子,随便找了间商店进去。

没多久,一个男人从巷子里走出来。

李沫宛如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倚着墙慢慢蹲下。

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滑落。

她真的很想问问老天,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些。

那天,李沫在无人的巷子里哭了很久。苏彤也在巷子口晃荡了很久。

直到后来里沫抹干眼泪离开,她才踏着夕阳回家。

这一耽搁,是真的踩点回家吃晚饭了。

那晚奶奶和婆婆还很纳闷,今天怎么学车学到那么晚。

苏彤没说什么,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天在巷子口听到的事。

那天回家后,她表现得和平常无异,只是在进浴室洗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对这镜子默默流了好一会眼泪。

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么善良博爱的人,只是女性总是有着比男性更加细腻的感情,更容易为一件事、个人去共情。

这或许是老天爷赋予女性独有的天性,因为这个世界太过残酷和冰冷,需要女性的温柔。

在名利场虚为委蛇了一天的丈夫,回家需要妻子的温柔。

天真烂漫还不知世间险恶的孩童,漫长的成长过程需要母亲的温柔。

如果没有女性的温柔,这世界将萧索如冬。

苏彤在狭小的浴室,为这世界对女性的不公,放肆流了一把眼泪。

哭过之后,她便将那日的事深埋心底,不去触碰。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么久。

苏彤都要以为,李沫这个不不幸的女人,终于要幸福地过完自己地后半生。竟不曾想到,她极力想掩盖的那段不幸,在这样一个春光明媚地下午,再次被残忍揭开。

陆老夫人因为被邻居老太太拉着出门散步,刚好来到大院门口附近,所以凑巧将整个过程都看了去。

那个男人在大院门口拉住李沫,两人应是没谈拢,男人便嚷嚷出李沫下乡那些年和他的事。

声音非常大,陆老夫人离他们有几米远,也将那话真真切切听去。

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怎样的事没见过,但听到这些依然大为震惊。

特别大院的人,不敢相信韩教授再娶的妻子竟然有那样不堪的过往。

男人说出那些,李沫面如死灰。

突然,她猛甩开男人钳制住自己的手,直朝大院门口那条河跑去。

暖春季节,河面结的冰早已融化,正是高水位的季节。

李沫毫不犹豫跳了下去,瞬间淹没在滚滚河流中。

目睹这一切的陆老夫人和其他老太太吓傻了,呆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喊人救人。

门口的保安,还有路过的几个年轻人,以及当时刚好在院子里的人,幸好善良勇敢的人不少,不顾安危纷纷跳下河救人。

坐在自家沙发上,陆老夫人和孙子和孙媳妇说着这事,依旧还是心惊肉跳。

“还好最后人被人从河捞起来,救护车也来了,希望人没事吧。”陆老夫人单手无助胸口,闭了闭眼,此时此刻,她也只能无助祈祷。

陆老夫人说完,陆母才对儿子和儿媳妇说:“我是后来听到动静才出去看的。”

说着,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腿其实并么有彻底好,这么做显得她很八卦似的。

但听到这样的事,真的,谁还坐得住。

不好意思完,想到李沫,她又有些难过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以后她要怎么面对大家。”

陆老夫人也是想到这点,明明也是受害者,但人言可畏。还有就是,也不知道韩教授知道了这些,接不接受得了。

两位长辈说完,才发现苏彤听完后格外安静,以为年纪还小的她被这样的事吓到了,很有默契给了儿子一个眼神。

陆一诚也以为苏彤没见过太多世间险恶,被这样的事吓到了,轻拍了下她肩膀,柔声问:“吓到你了?”

陆母在一旁看得,差点没忍住翻了白眼。

她怎么生了个这么笨的儿子,安慰媳妇都不会,还傻乎乎问人是不是吓到。很明显就是被那样龌龊的事给吓到了好嘛。

陆老夫人也是,十分无语万事都聪明的孙子怎么在这种事情上这么笨,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

苏彤看着大家,不是很明白怎么注意力突然来到了她身上。

她确实是心情沉重,确实是不好受,但也还好吧,毕竟这是她比他们还要早知道。

“没有啊,我只是……”

只是觉得李沫自己跳河太傻了,死的勇气都有,怎么就没勇气把渣男也拉进河里呢。

但这样的话好想不怎么适合直接说出来,有损她在大家心里的形象。

“我明白,别说你,我也很吃惊。”陆母自以为理解,接过苏彤的话去说。

苏彤没坑声,就让他们这么认为吧。

陆政下班回来,一进门就问其他人:“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今天晚上院子里这么多,三三五五的聊着什么。”

陆母上前接过丈夫的公文包放好,又体贴给他倒了杯热水,才将傍晚那会发生的事告诉他。

纵使陆政自然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也还是在听到这事后吃了一惊。

刚想说点什么,最后却是闭上嘴。

他一个男人实在不好去议论这样的事,但这事又沉沉地压在他胸口,还勾起了一件不愿意去记起的陈年往事。

陆老太太是了解儿子的,叹了口气,问他:“你是不是想起了老陈他们家的大女儿?”

老陈,是陆政的战友。

他们家大女儿当年也下乡,后来嫁给了当地村长的儿子。

说是嫁,其实就是迫。

起初他并不知道,是很多很多年后,老陈来找他,求他帮嫁到乡下的女儿离婚。

也是那次他才知道,原来老陈的大女儿实在受不了婆家的虐待逃回城里投奔父母,才将这一切告诉他们。

他当然愿意帮老战友这个忙,只是很不幸,老陈的女儿还没等到,就因为不堪乡下丈夫的骚扰,绝望之下喝药了。

那是陆政心里永远抹不去的痛,在后来无数的日子里总会忍不住问自己,如果当时自己能早点帮到老陈,他的大女儿也许就不会走上绝路。

兴许是因为有过这段经历,陆政在听到李沫这事时,并有像其他人一样,将李沫不幸的过去当谈资。

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虽然这事旁人最好置身事外,但他真没办法。

陆母本快要睡着了,被丈夫的又一个翻身弄醒了。

“怎么不睡?”陆母感觉出丈夫心烦意乱,干脆把房间的灯开了。

“有点静不下心睡觉。”睡不着的陆政,干脆坐起身,背靠着床头。

“怎么了?工作上遇到了烦心事?”

陆政摇头,问妻子:“你还记的老陈的大女儿吗?”

这话出来,陆母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叹了口气,开解丈夫:“当年那事,不是你的错。”

陆政知道,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无法释怀。

他苦笑,当年老陈的大女儿喝药后,旁人说起这事,除了少数怜悯她的遭遇,更多的是说她不够坚强,想不开。

要怎样才算坚强?有时候除了叹一句都是命,你甚至都不知道该去怨恨谁更多。

陆母心疼丈夫,可也不知道该怎样做。

这些年日子越来越好,好到几乎以为要忘了过往的那些不好。

原来,其实,大悲大痛永远都不会被忘记。

步入和平年代以来,他们陆家算是一直比较平顺的人家,但也亲眼目睹过许多别家的变迁。

因为是人,感同身受之下也会疼。

这边,陆父和陆母睡不着。

三楼,陆一诚也因为苏彤睡不着而陪着一起失眠。

虽然妻子嘴上说没事,但她这样反常,谁能信她没事。可妻子不愿意说,他也很无奈,甚至有小小伤感。

他以为一起生活的日子也不算短,她对着自己也是越来越放松。明明已经感受到她在这个家生活没有了最开始的拘束,将这个家当家,将他们当家人,可为什么这次就是不肯对他彻底敞开心扉呢。

偏偏他就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除了干陪着,也不知道干什么。

苏彤心不在焉看着手里的小说,看了眼时钟,又看了眼装模做样在看书,却是一直唉声叹气的丈夫。

“挺晚的了,还不打算睡?”

“嗯,准备。”陆一诚还是这说辞。

他也并没有催她睡觉,他知道睡不着的人,催也没用。

“装。”苏彤忍不住,揭穿他:“真认真看书,过去一晚上了,还是这一页?”

陆一诚没想到她发着愁呢,也这么细心,竟然注意到他没换页,尴尬一笑,干脆把书收起来。

“阿彤,如果你也不想睡,不如和我好好谈谈?”

“谈什么?”

“谈你今晚为什么情绪一直很低落。”

“哦,就因为李沫的事啊。”苏彤眨了眨眼,打量着这个迟钝的男人,因为她这句话,突然呆住了。

陆一诚是真的呆住了,他自己脑补了一晚上她不肯对自己敞开心扉,竟然这么一问,她就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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