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死对头

钱大彪也不生气,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他提了提裤腰,然后往草壳子里瞅了一眼说:

“行了,回去好好教你男人吧。”

话音刚落,一个衣衫不整的村妇竟从草壳子里蹿了出来。

她头发凌乱,脸颊上还挂着红晕。

当瞧见我和江六子时,她赶忙遮住脸往反方向跑去。

那时我虽然还小,但不傻。

这种事,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不稀奇。

只是谁给钱大彪的勇气,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下这么干?

江六子点了支烟,不屑道:

“钱大彪,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钱大彪系好裤腰带,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

“嗐,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谈不上什么出不出息的。”

虽然我来沉江才没几天,但这个叫钱大彪的男人,是第一个让我感到有些不寒而栗的人。

从某种角度说,他和江六子属于同类。

他们俩都有好几副嘴脸。

就算撕破了一张,下面还有一张。

我清楚地听见,江六子恨得后槽牙“咯咯”作响。

但他表面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样子,一脸的市侩。

很明显,这一轮,江六子输了。

钱大彪刚走到我面前,我就闻见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尸臭。

和我们缝尸匠身上的尸臭不同,他身上的尸臭,是个人就能闻见。

据我所知,阴行里没有不懂的掩盖气味的行当。

所以我敢断定,他一定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手艺人。

钱大彪假模假式地对我和江六子说了声“阿弥陀佛”,然后笑道:

“六哥,事情办砸了,那是你手艺不到家,所以别老瞪我。”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猛然发现江六子确实一直瞪着他。

江六子表情阴鸷,眼神像刀子一样,冷得吓人。

他攥紧了拳头,好似随时都会打出去一样。

钱大彪撇了撇嘴,又说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便朝着小翠她大伯家走去了。

我不懂,江六子为什么不拦住他?

“哥,你就这么让他走了?”我十分疑惑地问。

“这狗曰的心黑、手黑,他如果想动真格的,我倒是可以奉陪到底,关键是你怎么办?”

江六子的语气颇为无奈,攥紧的拳头也松了下来。

看来要不是因为有我在旁边,他刚才也许真的会揍钱大彪一顿。

我们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江六子不停地在看表。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才对我说:

“老弟,那人是我生意上的死对头,不是阴行的人,所以……”

江六子话没说完就把嘴闭上了。

他似乎在犹豫,有些事到底要不要和我说。

就这样,又过了一分钟后,他才解释道:

“由于不是阴行的人,所以咱们的规矩,对他没有约束力。”

听他的语气,我不禁问:

“哥,这很重要么?”

江六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表情异常凝重。

他告诉我,钱大彪这人就好比是一条脱了绳的疯狗,逮谁咬谁。

当初江六子刚入行的时候,钱大彪就“哥”前“哥”后总的巴结他。

江六子心里也明白,他就是看中这行来钱快。

本来要是入行后,试着学门手艺,倒也算有一技之长。

可钱大彪压根就没把阴行里的那些规矩、禁忌当回事。

听到这话,我讶异道:

“哥,你不会把阴倌的手艺教给他了吧?”

江六子听闻先是一愣,随即连连摇头说:

“那怎么可能呢,再说,你看他那样,像能学得会的人么?”

我点了点头,心想,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钱大彪一看就不适合走阴、出阴。

他身上假的东西太多,死者最忌讳让这种人送阴。

紧接着,江六子又继续跟我聊起来他们俩是怎么结的怨。

其实无外乎一个字:钱!

当年三湾九尸的案子虽说已经破了。

可实际上,后续还有很多麻烦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

总之,一时间到处都有求平安的、看相算命的、出殡求丧的。

这对江六子和钱大彪来说,是个发财的好机会!

于是他俩合起伙,戗了好多同行手里的买卖。

过程,江六子没有细说,不过当说起这段往事时,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后来有一天,钱大彪忽然提出说要单干。

这可把江六子气坏了,毕竟那时候在他眼里,钱大彪狗屁不是,就是个马前卒。

然而世事难料,江六子最终还是回到了江家白事铺,和江爷老老实实做生意。

可钱大彪的名声却越混越响!

江六子还以为这根本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

不料,钱大彪从巴结他的那一刻起,就想着要把江六子手里的生意全部吞掉!

刚开始,江六子并不以为然,毕竟他的背后是江爷。

但钱大彪差一点儿就做到了,要不是江六子命大,恐怕他早就化成灰了。

可我还是不理解,于是便问江六子:

“哥,那个钱大彪,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江六子冷哼一声:“吃喝女票赌抽,坑蒙拐骗偷,别看都是下九流,只要用对了地方,比钱都好使。”

他说,钱大彪根本没阴行本事。

之所以能成事,三成归功于他百无禁忌,七成则算在心狠手辣上!

就这样,当初有那么几年,江家白事铺的生意,还真就被他戗走了不少。

为此,江爷曾狠狠地骂过江六子一顿,说他目不识人,有眼无珠。

但没办法,钱大彪不是阴行的人,所以江爷的名声,对他根本起不到震慑作用。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敢明目张胆把女尸盗走的原因。

江六子坦言对我说,换成其他任何一人,他都有把握对付。

可如果是钱大彪,那这事就真麻烦了。

听完他的话,我当即开口追问:

“怎么个麻烦法?”

江六子笑而不语,但这一次是苦笑。

也就是在看到他笑容的一瞬间,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方才我们一直在说“规矩、规矩”。

钱大彪不受阴行规矩约束,做起事来自然是以钱为主要目标。

再加上听江六子这么一说,钱大彪肯定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人。

一旦发生冲突,他俩肯定得有一个得躺着出村。

所以我和江六子如果想把事情了结,就必须在刘家村打垮钱大彪!

至少不能让他在这里为所欲为,最后害了全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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