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径

云木香说完自己皱了下眉头, 这么说好像有点歧义。

“我不是在质问,单纯是好奇,你可以拒绝回答我。”

谢静云笑笑, “云老师,你不用解释, 我都懂的,你是个好人。”

“?”

平白落个好人称号的云木香, 擦头发的手都停下来。

“下次夸我别夸好人,我不爱听。”

谢静云愣了下。

“夸美人。”

“噗嗤。”谢静云被逗笑了。

她抬眸, 视线一寸寸扫过云木香。

夕阳光晕染的肌肤白里透红,头发湿漉漉的, 脸上挂着自信的笑。

谢静云不自觉被感染, “你不用担心我会伤害她,我是认真的, 我会对他好的。”

“……”

夸她和对东永亮好, 有什么必要关联?

“人出来了。”东永亮最先看到。

周以臣扭头, 手里牵着的小人儿就用力一下甩开他。

“妈妈。”

淼淼习惯性抱住云木香大腿,仰起头, 正好发梢的一滴水落在脸上, 凉冰冰的, 惊得他乱叫。

“嘘嘘嘘!”

云木香竖起手指, 用毛巾简单裹住发烧,牵着他朝周以臣去。

身后, 东永亮冲谢静云伸手。

“我帮你拿, 你赶紧擦擦头发,小心冷。”

谢静云浅浅一笑,“谢谢你。”

“不客气。”

一个给, 一个接。

云木香回头看一眼,两人僵硬的像俩陌生人。

正看着,眼前视线被东西覆盖住,一片昏暗。

“不冷,还在这傻站着,赶紧回去。”周以臣一直观察着老婆情绪。

见她轻哦一声,转过头来,“晚饭在哪里吃呀?”

“看看附近有没有饭店,等东西送回去,把头发擦擦干再出来吃饭。”

云木香跟着向前走,“我回去就不想再出来。”

周以臣想,“那就在招待所里吃,我拿饭盒去打包。”

“这里有什么特产呀?”

“担担面,糍粑,抄手,肥肠粉,挺多的。”

“我都被你说饿了。”

整整四天,她就没正儿八经吃顿饭,现在被他这么一说,肚子里面的馋虫全部被勾引出来。

“快走快走,我们赶紧回去,儿子,走快点,前方有好吃的在等待我们。”

母子俩笑着往前跑,丢下周以臣一个,以至于他嘴巴里后半句“有点辣”都没机会说出来。

“你们看着路,慢点。”

他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回到招待所,好巧在前台又撞见火车下铺那位男同志,黑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气息。

“噫,是眼睛叔叔!”

淼淼拉住云木香,抬手指过去。

程明卓下耷着眼角转过身,瞧见云木香眼神亮了下,下意识看向她身边,没瞧见其他人时明显失望。

云木香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过来,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顺带,看到了他头顶上笼罩的乌云。

这么倒霉!

在火车上的时候有吗?

云木香在火车上太晕,下车时走路都是飘的,还真没仔细注意。

但可以肯定,上车时候这人好好的。

云木香正看着,淼淼已经挣脱她的手跑过去。

“眼睛叔叔,我爸爸妈妈一会要带我去吃好吃的。”

陈明卓低头,小孩一张脸笑成花。

他扯出一个笑,“你爸爸呢?”

“在后面呀,叔叔你要找我爸爸吗?”

云木香上前两步,“淼淼。”

不耐烦的服务员拍了拍桌子,语气嚣张,“你到底还住不住,不住不要在这耽误我时间。”

云木香明显能感觉到眼前人的尴尬。

“需要帮助吗?”

她记得,这人是周以臣大学同学。

程明卓尴尬地笑笑,手揣在口袋里不自在地动了动。

“我下车时,行李包被人偷了,证件和钱票都在里面,没办法办理住宿。”

“没介绍信一律不给住!”服务员大公无私。

“我可以找人给我证明,只要你电话借我……”

“打电话不要钱啊,你兜里一干二净,到时候人家不认你,这钱你啷个还我。”

“……”

云木香恍然,微笑着问服务员,“打电话怎么收费?这钱我借你吧。”后面一句是看着谢明卓说的。

服务员无所谓,“给钱就行。”

云木香建议,“你行李丢了,要不要先去派出所报案?没准可以找回来。”

“不行!”

程明卓想也不想就拒绝掉。

“啊?”

云木香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果断。

“不能被派出所的人知道。”

真相是,行李包是被抢的。

很多公厕都是一条大长坑,讲究点的,会一段距砌堵半人高的墙阻隔一下视线。

程明卓嫌弃地上脏,特意找了报纸垫上,把包放在了上头,视线能看到的地方。

哪里知道,他裤子刚脱下,隔壁人拎起他的包就跑。

等他提起裤子追出去,外面刚下车人山人海,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他,一介军人!

去派出所报案,以这么耻辱的方式被人抢东西!

行李已经没了。

不能再把唯一的脸面给丢掉!

云木香猜测有什么内情,真诚建议。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派出所,你跟他们说清楚情况,由他们联系你前单位最合适也最快。”

他再次肯定,“我不报案。”

啪!

服务员猛地又拍了一下桌子。

“还说你没鬼!正经人谁会害怕进派出所。”

连云木香都被吓一跳。

心想,普通人都挺怕的。

“那好吧。”

云木香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她出门洗澡时,把钱都瘤子房间里,让大哥看着,现在兜里一分钱都没有。

“你稍等,我回房间拿钱,你先打电话吧,天晚了,马上就要下班,耽误了就要等明天。”

“谢谢,同志你是个好人,怎么称呼?”

“……”

又是好人。

云木香轻轻挠了挠下巴。

她就美得这么不明显?

“我姓云,云木香。”

“药材?”程明卓下意识道,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叫程明卓,和你爱人同一届,不同班。”

“对,是种中药材,真巧。”云木香微笑着点头,突然眼睛被光闪看一下,下意识闭眼,再睁开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情况。

云木香恍个神。

“云同志,谢谢你,那我先打电话。”

“好。”云木香回神,同服务员说:“麻烦通融一下,我回房间取钱,替他付电话费。”

服务员还是安排周以臣入驻的那一位,也是卖云木香澡票的那一位,清楚周以臣什么身份,便卖给好点点头。

“行吧。”服务员点点头,小声碎碎念,“多大个人,东西都看不好。”

云木香看程明卓浑身不在得紧,便拉着淼淼走到台前。

“同志,咨询一下,附近哪里有吃饭的地方?”

服务员一听,“隔壁就是,咱们招待所拎着国营饭店,只是门不开在一个方向。”

国营饭店的门面,开在招待所背面的主街上。

一楼大半都属于饭店,只隔了一小半,安置招待所前台,和几个小包间,方便人吃饭。

二楼三楼,都是住宿的地方。

兴许是有过一次愉快地合作,服务员特别热情地介绍,“住宿的人在饭点吃饭,价钱还要便宜,今天正好大师傅在,他厨艺这个。”

服务员竖起大拇指,“不过我们这饭菜都辣,你带着孩子,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你点?保准都是特色美食,荤素搭配,大人小孩都能吃好。不做大锅饭,全是小炒。”

“有地方用餐吗?”

“有,全是包间。”

云木香听着还挺好,“那,我们一共六位大人,四位男同志,两位女同志,再加一位小孩子,你看着点,分量要够,我爱人他们胃口大。”

“四位……”

服务员瞥一眼打电话的男人,还真好命。

“行,预算先报一下。”

服务员从口袋里掏出纸笔,看架势就要直接写菜单。

云木香想到上海去次国营饭店,六个人怎么也要花个二三十。

“三十以内都可以。”

“???”

服务员手一滑,笔在纸上画歪长长一道。

“多多少?”

“三十,少了吗?”云木香想着再加点时,肩膀被人扶住,便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

“按照五块来,主食一半米饭,一半面,要份红糖糍粑,其余的你来安排。”

“呼,吓死我了,行,记住了,现在马上六点,我现在让厨房做,不然一会晚饭来的人多,小炒大师傅就没时间再单做,你们六点半下来?”

“可以,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旁边最靠外的包间就给你们留着,一会直接进去。”

服务员叮嘱完,掀帘子朝后去。

云木香回头,就见周以臣眼睛半眯着,手正梳着她的头发。

“不冷?”

云木香摇摇头,小声说:“五块钱真的够吗?我们六个大人呢。”

“六个?”

“哦对,你同学出意外,包丢了,你能给他证明一下身份吗?”云木香手指着正拿着话筒,等转接的程明卓。

周以臣看一眼,“不需要我,他联系上人就好。”

“你们这么不对呀。”云木香小小声说。

“没有,回去了。”

后头东永亮和谢静云,两人相隔一米远,一前一后走进来。

她跟着一起回房间。

招待所环境好,查得也严。

尽管云木香和周以臣是夫妻,随身携带着结婚证,服务员也依旧坚决拒绝俩人一间房。

只能男同志和男同志一间,女同志和女同志一间。

于是,要了两间三床房。

云木香,谢静云带着淼淼睡。

周以臣、东永亮、云沉香一间。

云木香避着人,先进了周以臣那间房里,行李都在这。

她从哥哥手里接过小行李包,翻出来件外套,从内衬口袋里摸出一叠零碎的钱和票。

找出粮票肉票,又数出十块钱塞周以臣手里。

“给,一会的饭钱,还有你同学的电弧费,记得给。”

“?”

周以臣接钱的手一顿,“我为什么要帮他付。”

“他包丢了呀,刚刚不是有跟你说。”

“……”

“怎么了?”云木香看他,又数出十块钱,这个你放身上,随时有用。

“恩,我下去一趟,哥,你盯着她把头发擦干。”

云沉香直接行动。把云木香按在面前,重新找一条干毛巾一点点擦拭。

周以臣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回到一楼,程明卓已经挂掉电话,双手撑在前台脸色奇差。

周以臣缓步靠近。

程明卓回头,立马收敛起情绪,站直身子。

周以臣看眼电话,“多少?”

“三分半钟。”

电话前的牌子上,www.youxs.org。

服务员及时出现,“三分半,按四分钟算,一共四块八毛钱。”

周以臣要出五张,“饭前要现在算吗?”

“要,五个菜,炒腰子、回锅肉、毛血旺,麻婆豆腐,炒豌豆苗,外加一个你们要的红糖糍粑,米饭、小面,正好五块钱,外加两市斤粮票,两张肉票。”

“全国票。”

“可以。”

给张大团结出去,换回来两张毛票。

周以臣付钱时,程明卓站在旁边一直看他,见他要转身,追上来道声谢谢。

周以臣面无表情,眉眼里带着了点冷意。

“不客气。”

“我被调来了三十九师。”

周以臣停下脚步,明目张胆地上下扫视他一遍。

“你能做什么?学校训练都天天请假的人,上战场和小兵争烈士名额吗?”

程明卓冷笑一声,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战场上,更重要的是靠脑子!”

“祝福你,期望你报道前能靠脑子找回你的身份证明。”

周以臣声音没有起伏,只眸子里的锐利遮掩不住,夹杂着明显的瞧不上。

程明卓呕出一口血卡在嗓子眼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只倔强地挺直脊背。

四目相对。

程明卓扯出个僵硬的微笑。

“是我嚣张了,大家以后都是战友,周团长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周以臣眉头微动,眼底多了几分趣味,嗓音清冷道,“谁能证明,你我是战友。”

程明卓微微蹙眉,“周以臣,你……”

“这里没人认识你。”

周以臣动了动唇角,转身回到楼上,留下情绪起伏极大的程明卓,冲着周以臣的背影骂了句国粹。

程明卓深呼吸,掐腰站在原地,敛下眉目,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

前单位意思,他新的身份证明要重新申请,再邮寄,前前后后至少需要一到两周的时间,过年期间很多邮局都在放假。

这个时间势必影响他报道,因迟到而产生的连锁反应,极大可能会影响他在团里的地位。

他体能不行,最优越的便是大脑。

可,一个行李都能随便丢的人,怎么能服众。

程明卓逐渐平静下来,察觉到服务员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主动走了过去。

“之前的事,给你添麻烦了。”

……

“从招待所到车站有直达的公交,要坐二十站,全程大约一小时四十分钟,七点半发车,第二天六点就要起,我问过,后面国营饭店也有早餐,豆浆油条小米粥,七点准时出发,步行十分钟能到公交站台。”

“大巴车,每三小时一辆发车,到站九点十几分,我们步行一段路程到车站,正好赶上十点半那一班车,大巴全程三个半小时,到车站可以买点吃的,中间不会停靠的,下午两点左右能到县里。”

“不过有个坏消息,县里直达军区的公交车停运了,我们要另外想办法去军区。”

程明卓条理分明地把全程阐述一遍。

“倒是可以雇佣驴车,牛车,山路不好租,拖拉机很容易侧翻,但是因为军区不留生人,所以老乡们很少晚上送人,一来一回,五点去,回来都到夜里十来点了。”

云木香听着头都大,“那我们还要在县城待一夜?”

她转头看向周以臣,用目光询问。

周以臣正你这糍粑沾红糖,喂着自家小祖宗。

东永亮倒是疑惑,“停运了?我们走时还在。”

程明卓说:“团级干部有配车,周团长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云木香当即否定,“那还是算了,部队配车是公用,我们用不合适。”

周以臣勾着唇,笑着扫了一眼程明卓。

程明卓莫名郁闷。

周以臣是在炫耀吧,是在炫耀吧!

“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众人看向他。

程明卓说:“车站小偷多不是个别现象,以我丢行李为由,帮助警方打击犯罪团伙,一般这种都会给奖励,我们申请警车送我们到军区就好。”

云木香一口面差点喷出来,不小心被辣油呛到,整个喉咙管都火辣辣的。

“咳咳咳。”

云木香下意识要伸手去拿水,被周以臣拦住,给她掐了块甜糍粑。

“别喝水,越喝越辣,吃点东西把辣油擦下去就好。”

云木香双眼氤氲着水汽,小脸咳得通红。

“好点没?”

“恩。”云木香缓过来,就看向程明卓,“你一个小时前,还死活不要进派出所。”

“情况不同。”

“行,那就按照你说的,转车赶车是很麻烦,可撑死明后两天,想想办法就能到军区,市里直达军区要开几个小时?”

最后一句,是云木香问周以臣的。

周以臣这才给她水,里头泡着炒熟的碎麦,颜色淡淡,散发着粮食的香味。

“山路难走,全程差不多六小时。”

路况不好走,很影响速度。

不过这也比大巴,转车什么的轻松。

“那我也给你算一算,六个消失,就按照后天下午走来算,一下午六个消失送我们到军区,是原定时间,从现在开始,到后天中午,以十二点为重点,拢共不到四十二小时,挣来一个足够有分量的功绩,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程明卓十分自信,“只要你们配合,甚至不需要四十二小时。”

云木香张张嘴,忽然停住。

她瞧见程明卓脑袋上的乌云加重了。

一个小时前算阴天的话,这会就是黑云滚滚,即将要下雷阵雨的状态。

他这样的再去查案,是直接送菜。

可偏偏,她感觉到程明卓的自信不虚。

云木香灵光一闪。

她为什么要继续质疑?

配合啊。

帮一把,六小时警车送到家!

“看你说得信誓旦旦,我信你一次。”

周以臣奇怪地看她一眼,“老婆,他出这个主意,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找回他丢失的证件。”

“好歹是你同学,帮一把。”云木香凑到周以臣的耳边,小声嘀咕,“就当找个借口,刁难一下,哪里有四十二消失给他。”

云木香手里拿着张报纸,手玩儿似地叠着东西。

她清了清嗓子,“我们明天早晨七点的出发时间不变,那之前我们配合你,成,大家一起愉快地坐警车回家,败,我们丢下你,有信心吗?”

一个饱满的五角星在云木香的手中成型。

她捏了捏,足够结实,这才抬眸看向程明卓。

“怎么样?”

“好!”

程明卓豁出去了,尽管他觉得明早七点前,在十二小时这个时间内不太可能完成目标。

可目标不就是用来打破的!

那样才好玩啊。

程明卓多看云木香两眼,忽然有点可惜。

这姑娘多好,怎么就喜欢上了周以臣。

微微摇摇头,余光看到一个黑影飞过来,他急忙抬起手抓住,一下没抓到,又弹飞,接连两次,才狼狈地捂住东西。

打开手掌一看。

是颗五角星,大概有啤酒瓶盖那么大,胖嘟嘟的。

“这是?”

他疑惑地看向云木香,余光就看到周以臣盯着他的眼神又冷两个度,勾唇笑了。

“党的光辉照耀你,消除你一切霉运,好运星。”

瞅瞅,脑门上立马开始冒金光,驱散所有乌云。

当然,还有点其他手段,能更快帮助程明卓立功。

“立功是你们男同志的事,我们女同志稳好大后方。”

云木香扫一圈,视线落在淼淼隔壁的大哥身上。

“哥,你介意当一晚上女同志吗?”

云沉香抬眼,“介意,我去帮他们。”

“哦。”

有小东西在,她一点也不担心哥哥。

东永亮迟疑片刻,看向周以臣。

“周团,我们去吗?”

周以臣吃着饭,没吭声。

程明卓轻笑,“周团,你要觉得听我指挥难以忍受,可以拒绝,正好警车位置有限。”

周以臣充耳不闻,继续吃饭,不忘喂儿子。

倒是淼淼,看着他眼睛叔叔说:“坏蛋才会被警车抓哦!”

“……”

看周以臣,还是那副死样子。

云木香歪头,突然伸出手。

“给,你也有,你的比他的还大,而且我是用新报纸叠的,他的是旧报纸。”

确实大。

安静躺在云木香掌心的星星,足足占据了半个手掌心。

周以臣抿着唇,拿起星星小心地装进内衬口袋里,然后抬手摸了摸云木香的头。

“少封建迷信,这就是颗纸星星,哪里能带来好运。”

“……”

杠是吧!

“那你还我。”

“晚上睡觉记得锁门。”周以臣笑笑,直接起身,“走吧。”

“走?现在?我还没开始吃饭。”程明卓今天才知道,周以臣这么会变脸,“等等。”

“时间不等人。”

“该死!”

程明卓放下筷子,转身追上去。

东永亮看眼谢静云。

谢静云担心道,“注意安全。”

“好。”

他和云沉香并肩出去,包间瞬间空下来。

谢静云坐立不安,就见云木香十分淡定。

“你不担心吗?”

“担心呀。”

云木香抬起头,捂着胸口,“都在这里头呢。不可言说。”然后啊呜一口饭,第一次觉得,内脏坐起来可以这么好吃。

就是太辣了点。

谢静云嘴角抽搐了一下,还真是看不出来。

饭菜分量不少,人走到了还剩下好多。

云木香回房间,从行李里翻出来两个饭盒,一个茶缸,抱着回到小包间,仔细把没碰的那块儿给装起来,晚上人回来,热热还能吃。

米饭装在茶缸里,还特意紧紧压了压,装得十分瓷实。

先把饭菜放到隔壁房间,关上门再回房间里。

打了热水,刷牙洗脸泡脚。

尽管白天大多时间都在坐车,还是会很累,收拾好躺下,淼淼不愿意自己睡,最后穿着开裆裤爬到妈妈床上,笑嘻嘻地抱着不要下去。

云木香戳着他小脑袋瓜,闹着闹着就闹睡着了。

入夜。

云沉香进入车站,成了诱饵。

他背着包,手夹得紧紧的。

程明卓想要钓鱼执法。

火车站向来是地头蛇必争之地,这种有组织的人销赃都是有规律的。

他们四个人,花了两个小时,盯着流窜在乘客里的小偷。

找到了四个盯梢的。

程明卓本身打算自己当那个饵。

哪里知道,云沉香趁着周以臣和东永亮去打捎点时,已经夹着准备好的包上台演出了。

演得像模像样,就是为什么老往乞讨的人身边凑,还每一个都给钱!

周以臣回来,看到月台上站的是云沉香,看向程明卓的眼神能冻死人。

“这就是你万无一失的计划!”

“你确定他是病人?我根本拦不住他!他比个壮汉都有劲。”程明卓试图解释。

“嗤,你已经废到连心脏病病人都制不住。”

“……”

很生气,可无法反驳。

程明卓临时改了主意,“换方案二吧。”

程明卓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掏出刀片,要去划口袋时,趁机上前,抓住他手腕。

东永亮皱眉,“周团。”

“你去盯着沉香,找机会把他带出去。”

他看到小偷疯狂挣扎,大步上前控制住小偷直接拉到厕所。

程明卓跟上,“就这小子抢我包,我记得他。”

“你们不能欺负人,我干什么了。”

“把我介绍信,证件丢哪儿了,给我找回来,我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否则,我拉人来直接端了你们老巢。”

“你在说撒子,什么介绍信。”

周以臣不耐烦浪费时间,抬脚踩在他手腕上。

“说。”

“痛痛痛!来人啊,救命啊。”

门口走进来两个身穿制服的人,小偷下意识缩了下,突然想到,他现在是那个弱者。

“救命救命!”

来人看着情况,“怎么回事?”

“小偷。”

“那注意点,别让人看出来有明显的伤。”

小偷:“???”

他惊恐地大喊,“你们是一伙的!”

“放心,我从骨关节卸掉,一点伤都没有,检查只会得个关节磨损过度,容易脱臼。”

“恩,我在外面等你。”

“别让人进来。”

“恩。”

俩民警去到厕所门口,年龄小的忍不住嘀咕。

“师父,咱凭啥听他的。”

“少做少错,我们配合好就行,别多管闲事。”

“哦。”

……

小偷趴在腥臭的地板上,浑身瑟瑟发抖,感觉到手腕上的疼痛,立马求饶。

“我说我说,我只分到了衣服,钱都被上面的人拿走了,至于你说的介绍信……”

“怎么?”

“介绍信被老大拿走,说是可以把身份利用起来,正好今天晚上有货路过,可以拿着你的身份去骗人。”

拿着信,说是回部队,求人带一程。

只要门一开,就能砍人抢东西。

这些跑大货的都是人精,陌生人从来不开门。

今天他得来这么个好身份,可把老大乐坏了。

“抢哪儿的车?”

“粮、粮食局的,听说是底下村子今年的救济粮,现在黑市上粮食最好卖。”

程明卓觉得不对,“救济粮不是各村……”

“时间,地点。”周以臣打断他。

程明卓皱眉,抿着唇忍了。

小偷一股儿脑把自己打听到的全说了。

“我说得都是真的!你们去抓他们,去抓!”

小偷心里也生了恨。

他上午求过,想加入抢劫的队伍。

小偷小摸赚的,哪里有抢劫来得肥,要是老大答应,他今天晚上也不会被抓,所以他揭发老大,全怪他自己。

周以臣听完,让外面警局的人把人带走。

程明卓跟过来,激动道,“这粮食有问题,救济粮不是这么发下去的,各个生产队每一季度都会留下一部分粮食充作救济粮,再不济,也是各乡镇县一层层下发。”

哪里有市粮食局给村里发救济粮的。

“来之前我了解过,天府近两年都没有过大的天灾人害,粮食增量逐步在上涨!”

没准,粮食局也有问题。

周以臣看他一眼,“粮食没问题,不用管,现在去拦人。”

程明卓眉头紧皱,还想谁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周以臣的背影,快步跟上去。

谁知道一出去,另外两个人不见了。

周以臣找到附近蹲点的警察。

“另外两个呢?”

“诱饵被人敲晕拐走了,东警务员去追踪,周团放心,我们十来个人盯着呢。”

周以臣不能放心。

云沉香根本不能受刺激。

他瞪了眼罪魁祸首。

程明卓摸摸鼻子,“粮食局那边也要抓紧,快到他们出发的时间了。”

周以臣扭头,“你去,我去找他们。”

“我?哎哎哎!”

程明卓心有不安,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有东西膈到了掌心。

两指伸进口袋里探了探,是周以臣爱人给的那颗星星。

他抬手丢出去。的

……

“怎么还带来个人。”

“我怀疑这人有猫腻,他一直给咱们乞丐丢钱,轮番丢,再有钱也不是这个给法,我觉得他可能想拿钱策反那群小崽子。”

“看着细皮嫩肉的,问问有没有人要,把心肝腰子给嘎了。”

“好嘞。”

小弟双手穿过云沉香的腋下,想拖着上身,把人给带走,低头,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坏掉的一双眼睛立马变得呆滞,定在原地不动。

其他人热热闹闹,等一会发现他还没动,踹了一脚。

“傻站着干嘛,赶紧下去。”

人被踹倒在地,一条胳膊垫在头下,睁大眼睛直视前方。

“怎么回事?”

男人扭头,看一眼小弟,不耐烦的双眼瞬间扩散,小弟成了传染源,呼吸间,吵闹的房间里安静下来。

云沉香得到大仙儿叮嘱,这才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小弟搬人太粗糙,他现在整个背磨得好疼。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昏黄的灯光下一群人姿势各异地呆坐着,瞳孔漆黑,还有点瘆人。

“大仙儿,你好厉害,我以为你只会治病。”

“唧唧!”

它最厉害的明明是巫术。

云沉香笑着,摸了摸坐在肩膀上的神魂,从口袋里摸根香出来,借桌上的打火机点燃。

“请你。”

小小的爪子抱着细细的香,满脸陶醉地贴着。

云沉香安静坐了会,手捂着心口,还在剧烈跳动。

直到最后一撮烟灰掉落在地上。

“大仙儿,能让这些人动起来吗?不用太久。”

“唧!”

“我到时候躺在里面台子上,让人拿着刀冲我比划,在,在这,划到两厘米的口子。”

“唧?”

“要见血才真实,公安救下我后,才会感觉到后怕,慢一步,我可就没了。”

“……”

“而且,万一警车申请不顺利呢?我,完美受害人,心脏病复发,最好的医生在军区,会让事情变得容易很多。”

“唧唧。”

可怕的人类。

唧完,云沉香就发现在场的人全部动起来,赌博的还在,却有一部分去到了所谓的手术台。

是民房下面的一间地下室。

简陋,肮脏,浓厚的血腥味道发酵,夹杂着腐烂的臭气。

云沉香有点后悔。

有点躺不下去。

“就在房间里吧,把这门开着。”

他已经很惨了,没必要真下去。

白仙无所谓,给香什么都好办。

……

“跟丢了!”周以臣小声怒喝。

东永亮一脸愧疚,“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和云老师,明明知道沉香身体不好,就该紧紧跟着。”

“闭嘴,你人走路口就被封锁住,人肯定还在这附近,去要张地图来。”

“是。”

周以臣冷静地环顾四周,天府依山而建,又叫山城,别的城市都是向外扩张,只有这个城市,是在不断‘生长’。

云沉香是大人,不是最佳拐卖人选,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在火车站把人带走?

除非云沉香发现了什么。

“周团,地址来了。”

“恩。”

周以臣一边看着地址,一边问,“之前在火车站盯梢的人在不在?”

“我是。”

“诱饵被拐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事无大小,都说。”

“他一直在按照吩咐,紧张自己的包,做出身怀巨款的样子吸引小贼,之后为了露富,还给乞丐丢了钱,连着丢了好几个乞丐……对了!诱饵是来回丢的。”

“什么意思?”

“在他身边的乞丐,诱饵每个人都给了至少三次钱。”

周以臣抬头,“乞丐有问题?”

“没吧,都是一些断手断脚,没办法生活的人,只能靠着乞讨度日。”

“没钱生活,他们住在哪里?”

“附近被打砸的破庙,半毁的民房这些地方,这还是年前我们配合你们军方搜捕,特意做了次城市普查才发现的,类似的情况,一个城里有好多。”

周以臣展开地图,“那这附近的乞丐聚集点,在哪里?”

“这?我问问。”

“我知道,就在后头,上次我被普查组借调,就是在这一块。”

“带我去!”

大陆通着羊肠小道,出来后,看到笼罩在黑暗中的一片废墟。

“这上头毁了,是上次泥石流砸到这,附近都被圈了高危,这人才搬走的,下面还有两层空房,走这过。”

周以臣下去,远远听到小小的呼救声。

“嘘。”

其他人听到了,立马有人上去调派人手过来。

东永亮想走在周以臣前面,被他按住。

“呜呜呜。”

“嘤嘤。”

“救命……”

周以臣停下脚步,拦住东永亮,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

嘎吱。

警察端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室内,瞧见地上躺着的人,微弱的灯光下,瞧见他被开膛破肚的破败身体。

“嘶!”

看到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周以臣没看看,扭头加快速度找下去。

不止一间房里有人。

越靠里,还发现一个留着口气的男人,失去意识还本能地在呼救。

尽头,最里面开着灯的房间。

周以臣停下脚步,看向身后。

他人都认不全,便没拿指挥权。

领头的警察立马向后打起手势,用最快的速度包围房间。

周以臣深呼吸,在听到室内传来“啊”的一声痛呼后,立刻抬腿踹开门。

“警察,不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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