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

云木香站在门口, 办公室里娄思华正在收拾私人东西。

她举起要敲门的那只手有些迟疑。

娄思华察觉到什么,看见是她浅浅勾起唇。

“来送我的?进来坐,我还有点东西没收拾完, 平时看见桌面是干净的,还以为没多少东西, 谁知道一收拾有这么多。”

云木香走到书桌前,有些疑惑。

“校长, 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温主任划清关系,不为你, 为桐桐他们也好。”

因为温主任这件事情,温家几个孩子也都被暂停工作。

其他几个她不清楚, 温桐桐这里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出来, 她会被撤编,安排到地方转业。

听说温桐桐老师找了一圈人, 最终也没能把人留下来。

也是文工团自身难保, 出了刘艳婷这颗老鼠屎, 害了其他人。

近半年的表演行程全部被取消。

空闲时间全部被安排上课。

娄思华如果答应离婚,把孩子都记在她名下, 不是没可能躲过这一劫。

娄思华将碎发捋到耳后, “只是觉得没必要, 部队认可老温这些年的付出, 判下来是劳动改造,而不是无期徒刑已经格外开恩。”

云木香张张嘴。

娄思华见她这么严肃, 打趣道, “其实你哥哥要还没走,我倒是想把桐桐嫁给你哥哥。”

云木香一想,结婚倒也是个主意。

可他哥是个糟糕对象, 注定不是会照顾人的。

别看云沉香现在对她还挺好,文人那些酸腐清高简直被他刻进骨子里。

温桐桐是朵娇花,云沉香却做不成园丁。

“别这么严肃,开个玩笑,我可舍不得桐桐一个人留在军区里。”

娄思华说到女儿特别温柔,“留下要面对的太多,不如换个新环境,重新来过。”

“要不说还是校长大气,格局比我们所有人看得都要开。”

苗老师突然从门外进来。

她身后跟着曲婉玲,一进来就得意地瞪了眼云木香,瞪半天发现对方不看她,突然特别生气。

云木香此刻注意力都在苗老师身上。

听她对校长说:“要带走的东西都需要经过检查,最近特殊时期,校长你多理解。”

曲婉玲提醒,“苗老师,她已经不是校长,现在学校校长是潘校长。”

云木香冷哼一声,“我一直以为曲同志只是思想有些问题,没想品德上也有瑕疵。”

“你骂谁呢!”

“谁应骂谁,校长主动辞职,也是长辈,受得起你一句同志。”

“我才不要跟她做同志,背后再被插一刀。”曲婉玲厌烦道。

苗老师见云木香动起来,先一步出声制止曲婉玲。

“好了,小曲,你胆子也是真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云木香气笑了。

胆子大,那意思她说的都是真的!

云木香眼睛盯着苗老师,一动不动。

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如寒霜,孤冷又疏离。

苗老师动了动手指,率先挪开目光,轻咳一声。

“校长,委屈你了,我意思意思检查一下就好,我是相信你的。”

云木香讥讽地扯了下嘴角。

“苗老师,反正这里也没其他人,不知道你查没查,你只要出去说检查了不就好了,反正你和校长多年同志,那么相信他。”

“……”

曲婉玲站出来,“娄……”

对上云木香冷漠的眼睛,硬生生把名字给改成同志。

“娄同志既然清白,肯定不怕被检查!”

云木香还想说什么,胳膊被抓住。

她回头,发现娄思华已经从书桌后面绕过来,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力气,停止挣扎,乖乖被她拉到身后。

娄思华把装东西的藤箱给拿过来。

“东西都在这里,查吧。”

苗老师浑身都放松下来,她看眼曲婉玲,对方冲着云木香轻哼,上前抓住箱子,故意把装进去的东西重新给翻出来,撒得桌面一团乱,和之前刚刚分开的东西又混到一块儿。

翻完曲婉玲就站回苗老师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收。

“苗老师,确定都是些私人物品。”

“你看看你,这弄得一团乱,还不赶紧帮忙收拾收拾。”

“可我分不清哪些是娄同志私人的。”

话说出来,曲婉玲就觉得特别解气。

云木香很生气。

五脏六腑像是一座座小火山,正在进行喷发前的震群运动。

越气越冷静。

她看得出来,娄思华也看得出来,眼前二人就是故意的。

所以娄思华拒绝了。

“不用麻烦,东西不多,我自己来就好,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最后帮你们一个忙,我向组织部建议了严老师升副校长。”

“谁!”

苗老师彻底稳不住。

曲婉玲也震惊地睁大眼睛,

云木香错愕之后,气瞬间全没了。

娄思华当没听见苗老师的发问,依旧温和。

“开学实际报到的学生比预计的还要多,我已经帮学校多要了几个编外老师的名额,苗老师你是老同志,以后好好配合潘校长和严校长,我就走了。”

说话间,她已经把东西全部重新装回去。

娄思华唇角挂着笑意,步伐轻松地离开。

云木香怕继续跟苗老师两个待在一起笑出声,跟着后面出去。

刚走两步,曲婉玲追出来。

“云木香!你的好日子到头了,靠山倒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得意。”

云木香停步,回头。

“单靠我自己,也能按死你。”

她笑容灿烂,说出的话却让曲婉玲心寒。

曲婉玲脸色难看。

云木香津津有味地打量着,好心提醒,“你还是赶紧回去好好安慰苗老师,晋升的梦破碎,你猜她还有没有精力,提前抹掉你学习的时间。”

“……”

“还是说,你不为这个,单纯折服于苗老师品行。”

“……!”

“唉,你说编外老师招完,你还没恢复,她们该怎么看你。”

云木香食指冲曲婉玲画着圈圈,嘲讽意味十足。

苗老师忍无可忍。

“云木香!”

云木香充耳不闻,“我还有课,再见。”

云木香头发一甩,潇洒离去。

留下脸色难看的两人。

曲婉玲扭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你不是说娄思华一走,副校长非你莫属。”

“娄思华走得这么狼狈,她的建议不可能被组织部采纳!”苗老师坚持。

“万一呢!”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苗老师冷眼看着曲婉玲,“占着编制不干活多好。”

“你——”

苗老师打开冲她指过来的食指,面无表情地离开。

曲婉玲盯着她的后背,咬牙切齿。

……

中午放学。

云木香回到家,刘大脚就顶着一双兔子眼,背着背筐推开院门跟进来。

“云老师,你要的艾叶。”

“谢谢,放草席上就好。”

院子正中央,一个旧草席铺开,上面也是大片摊开的艾叶。

刘大脚突然说:“上午温主任一家子走了。”

云木香翻动艾叶的手顿了下,“分配到哪里?”

她问过娄思华,对方没说。

“温主任被安排送去西北种树。”

刘大脚声音嗡嗡的。

云木香歪头,就看她泪眼盈盈。

刘大脚吸吸鼻子,“前两天我姐来信,还在问艳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说艳婷死了好几年。”

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刘大脚才反应过来,抬手擦了擦眼泪。

“你看我,老毛病又犯了,让你天天听我哭肯定烦死了。”

“还好,我最近在学校忙,从大姐这知道不少消息。”

刘大脚哭归哭,信息一点没落下。

提到这个,她又兴奋起来。

“军长那事调查清楚了,都是假货胡诌的,军区医院去三个医生给她检查,是跟男人上过床,可从来没坏过孩子,到底还是年纪小,不知道女人打胎医生一检查就知道真假。”

“行动线也对不上,大领导可忙着呢,身边随时都有人,哪有时间找女人。”

“就是有点可惜,我听不少人说,军长这次要是退下来,最有机会盯上的就是你干爸。”

刘大脚第一次知道詹师长是云木香干爸,还躲了她好几天,生怕给自己男人招祸。

“太遗憾了,师长要升上去,没准周团长还能再动一动,听说这次行动,一团立功最大,假货是他们抓的,那电报机器什么也是他们找到的。”

云木香已经好几天没见周以臣。

晚上正睡着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早晨醒过来人已经离开。

“假货吃花生米那台,我要亲眼去看!”

刘大脚说得义愤填膺,可心口直疼。

心里头难受,没精神再说下去,拎着背篓走了。

云木香目送刘大脚回家,轻轻呼出一口气,正想问娃娃晚饭吃什么事,扭头就瞧见小黄低头偷叨艾叶。

之前丑丑的小黄总算腿干净绒毛,如今一身洁白的羽毛,额头上长了顶小黄帽,每每伸开翅膀抖擞时,都会特别威风,经常扇得小鸡东倒西歪,偏两小的像是便宜货,死活要赖在小黄身边。

云木香伸出手,一把攥住小黄的真天鹅颈。

“说多少遍,不要什么都吃,怎么不长记性。”

半边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云木香,嘴巴嘎嘎地喊,像是在抗议。

听到动静的淼淼跑出来,上前把小黄从妈妈手里解救出来,扭头就跟它小声嘀咕。

“你又闯祸啦!”

“最近老师点,不要惹妈妈生气。”

小孩子对外界感知还是很敏感的。

云木香正笑着,就听他儿子跟小黄咬耳朵。

“你乖乖听话,我就跟妈妈替你要个水池怎么样。”

“?”

云木香侧目,盯着交流的一人一禽。

像是真能听懂儿子许诺的小黄,嘎嘎举起翅膀,忽略了正在晒着的艾叶,两下子就给艾叶扇飞。

云木香眯起眼睛。

淼淼脖子一缩,偷偷瞅一眼妈妈,压着小黄的脑袋往地上按。

“你,不捡起来不准吃饭。”

扭头就献殷勤,“妈妈,我保证好好监督小黄!”

云木香轻笑,“行啊,它干不好,你中午也没饭吃。”

“啊……”

淼淼立马蹲着跟小黄一起干。

小鸡以为是在玩,还抬起爪子上去蹦了蹦。

云木香盯着看了会,扭头进厨房。

娃娃已经做好午饭。

她留了会,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把娃娃喊了过来。

“小黄能听懂淼淼说话?开灵智了?”

娃娃点点头,又摇摇头。

交流多起来,云木香也逐渐能看懂一些娃娃的动作。

点头意思小黄能听懂淼淼说话,或者说能听懂人说话。

摇头则是没开灵智。

她洗了手,正准备端碗去外面吃饭,娃娃凭空冒出来一句。

“淼淼也懂。”

出厨房的云木香回头。

“你意思,我儿子懂鹅语?”

周以臣进入客厅,就听到这么一句,摘帽子时顺嘴问一句。

“学校现在允许开俄语课程?”

云木香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回头,娃娃早在被发现之前,就自己找了角落藏起来。

不过太着急,碰到了东西。

“什么声音?”

周以臣单手解着风纪扣,伸头朝厨房看。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怀疑道,“家里是不是进老鼠了?”

“兴许,吃过饭再抓。”云木香能在白天见到他人就特别开心,催着他洗漱,“正好吃饭了,淼淼。”

“刚刚进来没看到儿子。”

周以臣接过盘子,是白菜炒年糕。

他凑近嗅了嗅,是家里的味道。

“妈寄的东西到了?”

“恩,整整两大包,我和邮递员抬进家门的。”云木香笑嘻嘻地指着外面,“在门口吃,外面凉快点。”

前两天下了场小雨,温度好像一下子上去,正午时分没有风,在屋里吃饭就有点闷。

云木香又喊了淼淼一句,趴在厨房窗户朝后看,就看到刚刚还说监工的小人儿,光明正大在后头偷懒。

她敲敲窗户,“周栕,还吃不吃饭,你抓什么呢。”

“没!”

云木香看两眼没看出什么来,扭头捧着碗筷出去。

周以臣用椅子充当桌子,两盘子才错开放,另外一道菜是韭菜炒鸡蛋。

余下的空地只够放两个饭碗,还有点出来。

“看起来好凄惨。”

周以臣放到长凳下,大长腿霸占了椅子两个面。

他也觉得拘束,“后头杂物房是不是还剩有木板?这几天我订个小八仙桌出来用,留夏天坐在外面吃饭。”

木方外面加了一米宽的走道,有屋顶遮着,阴凉有通风。

云木香搬过小马扎坐下,环顾一圈,感觉还是有点窄。

她指着院门旁,贴着房屋的那半拉围墙。

“老公,在这个角落搭个架子吧。”

那范围,正好被院门蔓延到屋门的瓦片路给圈上的半圆角,大小差不多四五平方。

“地面垫上鹅卵石,墙根栽紫罗兰让它顺着架子爬,到时候花一开,垂这当花墙,风一吹多好看啊。”

周以臣顺着她所描述的画面想了想。

“恩,到时候再给你打桩挂个吊床,夏天午睡挺好。”

“那我不要八仙桌,我要圆桌圆凳。”云木香提完要求,才想起来问,“你不忙了呀。”

“军长的事情尘埃落定,余下留都不算问题。”

他扒拉两口饭,动作不算好看,却男人味十足。

漆黑的眼睛盯着还空荡荡的角落,说:“圆桌也行,休息的时候上山挖几个树桩打磨打磨。”

“会不会生虫?”

“送去木工坊拿药泡泡。”

周以臣又想到她之前说要在院子里种花,可后院菜都出苗了,前院土地还是裸露的。

哦,也不对,前头墙角好像移了片野薄荷。

他问,“你不是还要种玫瑰。”

“没种子。”

倒是山上发现了一棵月季树,“太大了,至少两米高,我自己不好移栽。”

至于其他的花,好多山上都随处可见,她拿小铲子要动手时,又觉得这些不配种在她院子里。

她想种些别地都没有的花。

“你最近去山上过?”

“恩,之前答应医院找灵芝,上周周末去,路上正好看见。”

“他们没帮你移树?”

“找到地方我就脱离队伍啦,他们要保护灵芝丛,我留下来又没事。”

云木香咬下最后一口饭,瞧见菜剩下得有点多,脚踢了踢男人,

“多吃点菜,不要剩,剩菜不好吃。”

淼淼抬头,抱着碗冲妈妈眨眼睛。

云木香一扭头就看到,她哼笑。

“你看什么呀,赶紧吃饭,看看爸爸吃饭多痛快,一点都不挑吃,跟小猪一样吃得可香了!再看看你。”

周以臣:“?”

老婆你这话不像夸奖。

淼淼抿着嘴巴里的饭,要张口时,云木香制止,“嘴巴里有饭不准说话,吞下去再开口,这是饭桌上的规矩。”

淼淼立马咽了两下,还啊一下给她看。

“说吧。”

“妈妈,我想在家挖个游泳池。”

“不行!家里有专门洗澡的地方,不需要游泳池,小孩子不能玩水。”

周以臣见老婆放下筷子,直接端着盘子问淼淼还要不要。

对方摇头,他全倒进碗里。

“想学游泳?等天热了爸爸带你去河里游,河里大。”

他菜汤泡着米饭,吃得一干二净。

这习惯,云木香怎么都无法适应。

米饭就该粒粒分明。

“你不要出馊主意,淼淼,妈妈不准你偷偷去河边玩。”

淼淼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权衡之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河里淹小孩!”

周以臣放下碗筷,故意伸开腿,放媳妇双腿上,懒洋洋地双手叠在脑后,靠在木墙上。

“老婆,我是教他游泳。”

“淹死的全是会水的。”

“小孩你越不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越要干什么,你之前拦着不让儿子爬树,她还不是偷偷去,现在会了,你见他爬过几次。”

“……”

云木香照着他大腿用力拧了下。

位置悬在大腿内侧,用力还是能感觉到疼。

周以臣故意吸气,“谋杀亲夫呀。”

“你别不教好,淼淼之后要是闹着我下河,我就跟他一起下去。”

“你敢!”

要说周以臣最后悔的事情,那必有教老婆游泳。

当时争强好胜,就想表现给这毛病贼多的囝囝看,想炫耀。

顺便当个小老师,去游泳哗啦啦一群小孩,最漂亮的那个追你屁股后面软软地喊老师,每一句都喊得你浑身酥麻,兴奋不已,要多有面子就有多有面子。

等大了才发现事情不简单。

家里爸妈也没教过他,男女身体结构长得有那么不一样!

十几岁的少女开始发育,即便穿着麻袋似宽松的衬衫裤子,一下水衣服贴在身上,不一样的曲线暴露,就总是会吸引一些人鬼吼鬼叫。

周以臣眯着眼睛,目光霸道地上下打量他老婆。

天气热,毛衣换成了单薄的。

正午温度高,外套也没穿,山峦起伏,视线差点把衣服烧个洞出来。

“看什么看!臭流氓,我说到做到,你敢带淼淼下水试试看。”

周以臣扫过后槽牙,手有些痒痒地抓住她后颈,故意拿指腹上的老茧摩挲着细腻皮肤。

“我哪敢啊,我老婆这么凶。”

“放开呀。”

“不去不去,其实水里挺脏的,你想想你小时候有次去游泳,是不是还瞧见蹲河边洗刷尿壶,老房区这没公厕,没准……”

云木香受不了了,双手打鼓似地拍在周以臣梆硬的小腿上。

“我刚吃过饭,你跟我说这么恶心的事情!”

“我就给你提个醒。”

云木香气呼呼地说:“我原本还想让你今天休息一下,我来洗碗的,现在,你去!”

她抓着后颈上作怪的手,拽人起来去收碗筷。

淼淼向来跟妈妈一例,小手也托着爸爸的后腰,想要把人推起来。

周以臣装模作样挣扎了一会,起身时故意把人拽怀里,抠着细腰恶人先告状。

“怎么回事,一直往我怀里撞,是不是心疼我,才不舍得我干。”

手指跟逗猫似的,挑着下巴挠了挠。

云木香情绪瞬间低沉下来,“不是。”

周以臣把儿子拉开,“玩儿你的去。”然后一手抱着老婆,一手拿个空碗去厨房。

到厨房后,就不走了。

把人按在墙上,到处作怪。

“你手上有油!没洗。”

“快放开。”

直把云木香烦得什么情绪都没了,仰头看他笑嘻嘻的脸,特备想挠两下。

周以臣说:“老婆,深沉不适合美女,你猜西施为什么排在四大美女最后一名?就是爱多想得了病,身体不好容貌还能不受影响?西子捧心是病,得治。”

“歪理一堆。”

云木香握拳锤着他胸口心脏处,“还有,你怎么知道西施就是最后一名,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中,闭月形容的就是西施,按照前后,她第一。”

“哦,我排的。”

“想美女吭。” 又锤一下。

“不光想,还想亲。”

嗓子发干,低头含住红润的下唇,故意咬了下。

男人粗粝的手指划过耳垂,带着痒意。

云木香想到他拐着弯的夸奖,唇齿没藏住笑声,舌尖故意舔过他唇线,下巴被捏住,男人吻得更深更用力,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松开。

周以臣垂眸,目光扫过红肿的唇,眸底幽深,手指轻蹭着脸颊,轻吹口哨。

“还挺嫩。”

云木香水雾的眸子瞪一眼,带着淡淡的欲望,一点力度都没有。

周以臣从胸腔带出一声笑。

“说说。”

云木香沉默两秒,歪头靠在他胸膛上,耳边是沉重的心跳。

“周以臣,你以后可要好好努力往上爬,我不想被人欺负。”

顺着头发的手顿住,周以臣双眸沉下去。

“学校有人找你麻烦?”

“不是我。”

懂了。

周以臣在发顶上轻轻落下一吻。

“瞎操心,我和儿子还不够你忙,小没良心。”

云木香踩他一脚。

“骗子,来之前还说儿子你带,家务你干,现在就成我照顾你们父子,上次见詹成刚,他都笑我了!都怪你。”

“下午我揍他。”

下午训练。

周以臣要练新兵,挑了詹成刚来当对练的人。

拳拳到肉,把人当沙包一样,看得新兵热血沸腾。

只詹成刚一个顶着一脸伤路过。

他回家见到老子爹立马不乐意。

“我要回九团!谁让你把我调回一团的!”

詹弘毅抬头时吓一跳,回神后笑出声,“周以臣打的?那等你什么时候打过他,就把你调回九团。”

“你是他爹还是我爹。”

“你俩,不都得喊我爸。”

总是刻意忘掉自己有个干妹妹的詹成刚:“……”

詹弘毅理直气壮,“正好,老温家姑娘留了包东西让我帮忙转交给木木,你给送过去,晚上让她带孩子来家里吃饭。”

“我不去。”

他是跑腿的么!

“那行,我和你妈过去吃,你自己在家凑合吧。”

说着詹弘毅就喊住保姆,让她晚上不用做饭,家里人出去吃。

詹成刚气个半死,一把抽出那包不知名东西,磨着牙说:“去!”

“看看,技不如人还不承认,被饭拿捏了吧,换周以臣,人家自己会做,你爱去不去。”

詹成刚觉得这家是没办法待了!

等跑到老房区,隔着矮院墙,就看到周以臣蹲着正在收东西。

睁着一双眼睛,仔细盯着草席上的东西,跟个宝贝似的一叶叶检查。

“这什么?”他闻着一股怪味道。

周以臣回头,“有事?”

“我爸喊你们回家吃饭!”一字一顿,咬着说的。

“不用,家里饭做好了,要不要留下一起吃。”

“你能做主。”詹成刚忍不住嘲讽,扭头朝屋里走,“我找我妹妹说去。”

“说什么?”

云木香手里拆着干丝瓜瓤,一点点通着里面残留的子。

是去年特意留的老丝瓜,一个冬天早就风干,刷锅效果很好。

一抬头,看到他那张脸,莫名地把视线转移到周以臣身上。

周以臣已经把艾叶给装好,顺手放在客厅角落里。

对上老婆视线,故意抬眉。

挑衅意味十足。

“……”

云木香说话虚了两分,“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拿点药油擦一擦,是我家祖传的药方,好得快一点。”

“不……”

“才多大点伤,养两天就好了。”话里话外嫌弃詹成刚矫情。

原本不打算要的詹成刚,冷哼一声,扯着皮肉疼,故意捂着点了头。

“那谢谢妹妹。”

詹成刚面对云木香,稍微收敛一点。

“爸说这是桐桐让转交的东西,给你了。”

“什么?”

“不知道,爸没说。”顺嘴带一句,“穿上外套,去家里吃饭。”

说完,动动鼻子,闻到一阵特别浓郁的香味。

“这什么味道?”

云木香从包装上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先放抽屉里。

“咸肉菜饭,留下一起吃,做了一大锅呢。”

詹成刚留下吃了顿饭。

他和周以臣两个大胃王,将云木香以为会剩许多的一锅咸肉菜饭全部吃光。

幸好她家只养周以臣这么一个。

怪不得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多生几个儿子还真养不起。

临走,云木香给了詹成刚一瓶新的药油。

詹成刚看周以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磨蹭着问干妹妹。

“这怎么用?”

“揉着要使劲吗?”

“这样,还是这样?这样行不行。”

“要不然,你给我揉揉。”

云木香沉默两秒,就看到耍嘴皮子的詹成刚被周以臣给丢出院子外头去,笑弯了眉眼,

周以臣回来,眼神凶巴巴地横过来。

“还笑。”

“我笑着不好看吗?”

“丑死了。”周以臣伸手把她脸颊往两边扯。

云木香炸毛,跳起来挂在周以臣身上,用全身力气去坠他。

“你说谁丑!给我道歉!”

“你跟詹成刚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

“快收回你说我丑的话!”

“下次不准再冲他笑,小子心里黑着呢。”

“还敢不敢!”

“听见没。”

淼淼仰头看着俩人,无奈地叹口气。

“真是幼稚的两个人,小黄你说是不是。”

“嘎!”

小黄掉头带着小鸡回家。

……

隔天是周末。

学校好几间教室都要开思想课。

云木香身为家属,也要去上。

上午一节课结束,才十点钟,牵着淼淼回到家,就发现周以臣在家。

他单手拎着个篮筐,里面装着好几样农具。

除了他,东永亮带着几个小年轻也在。

最前头冲她笑成花的那个,是不是就是上次演她和周以臣相处的那个!

每个人都背着东西。

东永亮背筐里吃的。

李耀祖背筐里是大把绳子。

“你们这是要上山?”

“恩,借了点工具,上山去挖树桩。”

“爸爸,爸爸,山上我最熟悉!我可以给你们带路!”淼淼冲过去,抓着爸爸衣摆不撒手。

周以臣挑眉,“你丁点大,帮不上忙,爸爸今天任务很艰巨!”

做圆凳的木桩好找,山上许多之前砍伐留下的粗细,很容易就找到合适的。

可做桌子的就必须足够粗壮,需要找。

他抬头看向老婆,“你去不去?你去我就带他。”

“……”

说得像是废话!

“我去他必须去呀,我走谁带他。”

但是,“我不去,我一会要去那边。”

周以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眯起眼睛,“不害怕?”

“有人陪。”

今天是刘艳婷和市里抓获的几个特务吃花生米的日子。

周以臣有点担心。

“哪有什么好看的,跟我上山帮忙,你难道不想自己挑选年轮好看的树桩,还有你的月季树,我不知道在哪里。”

“那就不要啦。”

“……”

周以臣有那么一瞬间被气了下。

什么好看的,非要去。

他抬手点了点,“行,去看完被吓到,晚上别往我怀里头钻。”

“哦。”

云木香扫过他们带的吃食。

“那我中午不做饭了,你们去吧,儿子跟好爸爸。”

“好~”

周以臣看着老婆离开,没好气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你好什么好,你妈妈甩你呢。”

“啊?”

“小傻子。”

“爸爸你骂人,我要告诉妈妈。”

“告状精。”

“又骂我!”

“上山!”

“抱!”

因为山上刚扫荡过一遍,哪些位置有树桩,大家心里都有数。

挖一个,绳子绑上拖着前进。

直到第四个,终于找到半径一米多长的大树桩。

表面纹理细腻,带着些气孔,颜色偏浅,斧头在外面砍了下,看痕迹,十分耐风雨侵蚀,这就很好。

毕竟放外面的。

面积等同于挖掘难度,单单这一个,耗费了大家大半的时间,才齐心协力地挖出来。

树根蔓延的很长,斧头都砍断了十好几条。

估摸着有小两百斤。

加上另外四个木桩,外加两棵成人胳膊粗细的小树,这是周以臣要用来做吊床的支撑点。

零零散散七百多斤的重量。

休息日直接成了五人的负重训练。

只有淼淼,还想兴冲冲地坐在那最大的木头上,让爸爸拉着。

周以臣轻哼一声,把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他腰上。

“不是要带路!”

“坐树桩走?想什么美事呢。”

“你是要减肥的娃,走走走。”

下山时天已经漆黑,树桩直接拉去木工坊。

周以臣兴冲冲带人回家吃饭。

发现家也一片漆黑。

云木香不在家,想象中的热菜热饭没见着,只好从抽屉里摸出粮票和钱,下食堂去。

幸好,他老婆有在抽屉放钱的习惯。

不然今晚上就丢大人了。

吃完饭,回家发现灯还没亮。

周以臣打亮灯,捏着儿子鼻子。

“你妈妈无法无天,都什么时间竟然还不回来!”

“一会见到人,必须训斥!”

“到时候你问你妈妈,干什么去了。”

“听见没?一会见到妈妈要说什么。”

淼淼跑大半天,吃饱这会正犯困,被爸爸提点着,余光看到外面走回来的人,大喊。

“妈妈!”

“然后呢?”

“淼淼困啦。”

“?”

“困了睡觉呀,让你爸爸帮你洗漱,妈妈还有点事情。”回来的云木香直接进去书房。

周以臣连句问候都没得到,搂着儿子就很不爽。

他起身,堵住书房门口,发现老婆拿了东西还要往外走。

“还要出去?”周以臣声音沉沉的。

“恩,还有点事情,老公啊,你记得给儿子洗了屁股再睡,盆淼淼认识,别搞错啦,我还赶时间,先过去啦。”

周以臣就感觉到肩膀被推了下,身体和门框的缝隙里挤出去一个人,眨眼间就跑不见。

他板起脸,“儿子,你刚刚见到你妈妈没。”

“见到了,爸爸,困觉。”

“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爸爸,洗脸洗屁股洗脚!”

“事儿真多,直接给你洗澡。”

山上什么都能碰到,淼淼一身衣服早脏得不成样子。

找出洗澡盆,对上热水在后头。

夜晚里,压井压水的声音十分响亮,每一下都包含着满满的怨气。

周以臣手重,搓得淼淼直躲,没多大会身上的白皮就出现一道道红痕,活像是被虐待过。

他心虚两分,“很疼?男子汉哪能这么娇,都被你妈妈给带坏了,忍一忍,好了。”

“没好,胳肢窝没洗。”

周以臣捧着水糊弄两下,“好了。”

“还有大腿那!”

周以臣伸手,瞧见儿子小鸡,黑了脸。

“你妈带你洗澡也洗这么细?”

“脏,妈妈说肉肉里面容易藏细菌,要洗干净。”

“……”

周以臣磨着牙,“以后都我给你洗。”

“……”

他拨了下鸡儿,“听到没!”

淼淼浑身通红,双手紧紧捂住。

“流氓!”

“行了。”

周以臣扯过挂墙上的包被,直接把儿子从水里裹出来。

淼淼湿漉漉的皮肤沾上被子,“爸爸,你没擦干水。”

他抱着人,揉了揉被子,“好了,擦干了。”

没往他卧室里抱,丢进了次卧。

拔掉包被,把人往被子里一塞。

“赶紧睡觉。”

“爸爸!我没穿衣服!”

周以臣现在听到他喊爸爸,就一阵头疼。

“穿!你衣服呢。”

“不知道。”

“睡觉穿什么衣服。”

“不,我要穿。”

周以臣找出一套花点的秋衣秋裤,伸手要捞人。

淼淼裹着被子躲过去。

“不是这个,爸爸,我要穿绣小熊的那个。”

“……这个一样。”

“要熊要熊,要抱着熊睡。”

“你看着像个熊。”

周以臣把人翻过来,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清脆且响亮。

“妈妈在家没见你要找熊,故意闹我是不是。”

然后就看到儿子噙着眼泪,大眼睛惨兮兮地望着他。

“找!”

周以臣咬牙起身,去给他找带熊的衣服。

最后他才发现,不是衣服上有熊,小熊就坐在床头,上衣胸前有个横带,把熊穿过去就好。

周以臣:“……”

第一次发现他妈是个天才。

想的什么新鲜点子。

哼。

他小时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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