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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姜泽睁开了眼。
他呲着牙咧着嘴坐起来，嘀咕了一句偷袭他的人到底用了多大劲，右手去摸本该掉在身边的口袋，果不其然摸了个空。
“唉，真倒霉。”
今天是一月一度的大型垃圾处理日，运气好的话能捡到些七八成新的电器，这些电器擦擦洗洗再抛光翻个新，就能换个模样重新出现在二手交易平台上。
当然，姜泽不负责后面部分，他只负责捡，然后用捡来的垃圾去老李那儿换钱，而他被敲了闷棍，大概率是因为一过来就捡到手的营养提取机。
里外包装在，保修卡还有，更别提营养提取机那光亮到足以用九点九成新来抬高身价的俊秀小模样——太可惜了。
‘怎么看都能从老李那铁公鸡手里多扣两支营养液回来的。’
姜泽叹息。
他是不是出门忘记看黄历了，捡垃圾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阴沟里面翻了船。
好在姜泽并不靠捡垃圾换来的那点三瓜两枣生活，惋惜的同时，也是在缓解后脑勺的疼痛带来的眩晕，等到差不多缓过劲能起身后，他便单手一撑从垃圾山上跳起，拍拍裤子上的灰，准备回家。
可溜达到拐角处的姜泽，脚下一转又绕了回来。
他在捡到营养提取机的地方翻了好一会儿，挪开不少带灰的黑袋后，从袋与袋之间的缝隙里摸出了一只猫。
‘可真惨呐。’
姜泽发出第二次叹息。
毛掉得他都要认不出这是一只猫了：尾巴被折了好几下，歪歪扭扭地垂在半空中；四肢被掰扯到了极致，前爪后腿各没了一只，够呛说成是对称；最惨的要数小猫脸，空洞的双眼黑黢黢，胡子耳朵还有牙齿，愣是找不出一处能说是完整的地方。
万幸这是只机械猫，感受不到痛。
姜泽瞅了这猫好半天，怎么看都估不出这猫的价来——不是怕估高了，而是带去老李那儿，估计得贴钱给老李才能收下来。
“算了，看在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的最惨的小动物，就把你捡回去吧。”
挑了块干净点的布把猫包好，姜泽把猫包往腋下一夹，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
常言道，上有十八城，下有十八层，姜泽住的地方，就是十八层里的中游，第九层。他打拼多年，才在九层里有了个固定住所，人脸识别开门进去，里面是光秃秃得不像有人在住的小房间。
随手把猫包放在了桌上，姜泽检查了下屋里能藏人的地方没有人后，这才放下心来，拉了把椅子坐下。
这算是每天回家都得来上一套的小流程。
没办法，九层提供房子，却不提供安保，甭管被摸走了多值钱的东西，那都算失主活该。入乡随俗，姜泽也学着其他人把值钱的东西都带着身上，不过他算是十里八乡内有名的月光贵族，鲜少有小偷愿意上门。
瞧瞧，那唯一能够躺下休息的光板床上都不舍得放床被子，实在是不知道姜泽怎么攒下买房的钱。
打开猫包，姜泽再次打量起来他捡回来的猫，在垃圾场的匆匆几眼，基本能够确定这猫重新开机的希望为零，此时认真一看——
‘还是扔了吧。’
姜泽沉思，扔还得带回原处扔，否则扔在门口，会有人过来收他家的垃圾处理费。他不死心地反复长摁藏在耳后的重启键，快把这键摁进去了都没反应。
这么看来，特意把这猫捡回来果然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又被折腾一番的小破猫，堪比姜泽以前在老李那儿见过的破布娃娃，破布娃娃还能卖上几个钱，这个小破猫也就只有销毁重熔的命。
想了想，姜泽把猫包叠好，放进了屋里唯一一个挂了锁的储物柜里。
再从家里出来时，姜泽的背上多了个七八成新的双肩包，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但通过能看见的带着硬楞的轮廓大小来猜测，八成是型号最小的保鲜盒。
“姜哥这是去哪儿啊？看你这样，你今天捡到好东西了吧。”
隔壁邻居冒出头来打了声招呼，两眼不住打量姜泽身后的包，“我去的比你早都没这收获，姜哥你这运气可真是绝了。”
“承让承让。”
姜泽谦虚点头，“也是巧了嘛，去的时候刚好来了艘新船，这玩意儿准准落在我脸上了，你说不捡还是人吗——先走了哈。”
“小姜啊，一会儿来奶奶家吃饭，奶奶刚换了点菜，你是想吃煮的还是炒的？”
“都行，只要是王奶奶您做的，就没有不好吃的。”姜泽笑眯眯地凑到邻居婆婆耳边，压低了声音，“您做好菜了等等我，我去老李那儿换个罐头，咱俩今天也算开个荤。”
“换什么罐头，那东西多费钱。”王奶奶用力拍了下姜泽的背，“你也该存点钱了，再不存钱，哪家姑娘愿意嫁过来……”
眼看王奶奶又要叨叨起来，姜泽连忙起身往外跑，“我马上就回来啊。”
再不走，王奶奶的爱的叮嘱能来上一小时。
而他要去的，是九层的私人开设的兑换点。
和官方那高端上档次、与整个九层风格都迥然不同的兑换点不同，老李就差把店按在垃圾堆里，每每从那条两边堆满了各种货物的小路往屋里走时，姜泽都会担心自己哪天会不会被埋下面。
“老李，老李。”
姜泽喊了两嗓子。
“来喽来喽，哟。”老李从一块黑得快要和墙面融为一体的帘布后走了出来，他身前的围裙上还沾了不少油污，看样子又是在叼空翻新别人送来的二手电器，“是小姜啊，今个准备换点什么？”
老李在围裙上用力擦了擦手。
姜泽嫌弃地瞅了眼老李那磨得光亮的指尖，“出门套餐来一份，别给我偷偷塞快过期的，上次那过期玩意儿差点把我送走——算了，还是来两份，我估计要出个长门；肉罐头来……来六个吧，还有蔬菜干没？有的话装上三包。”
老李快如闪电，同步把姜泽说的东西全部准备好放在了柜台上，“刷卡还是？”
他的小眼神一直想姜泽的包上瞥。
“刷，也换。”
姜泽意思着刷了十块钱，走了笔明账，然后把保鲜盒掏了出来；他带着得意告诉老李，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货，不给个公道点的价格，他下次可就要找官方“回收”了。
老李腹诽：说得你舍得多掏官方那笔交易费似的。
“这东西放官方那儿，他都不敢给我打九折。”
姜泽打开保鲜盒，里面是六枚大小近乎一致的新鲜草莓，叶柄上还带着点露水，鲜甜的草莓香气在盒子打开时就往外飘，盒中那盘旋而上的冷意混着淡淡甜香，让老李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这可还是两层装呢。”
摆出要拿出来一颗给老李看看确实是两层的架势，姜泽如愿听到了老李发出了爆鸣声，“别！就这样原样把盒子盖好推过来！别把我的草莓给碰坏了！”
“啧啧啧啧。”姜泽连连摇头，“老李啊，还没到你手里就成你的东西啦。你这收购价要是低于市价，下次我宁愿自己吃了都不和你换了。”
“你这山猪吃不了细糠的还是别糟蹋了好东西！”
老李不带好气地骂了一句，小心翼翼捧起盒子，他是不敢再在这里打开了，怕带着小店里的油污味染到草莓身上，破坏了草莓的卖相，让这A级品质的好果跌到了B级。
“不再看看？”姜泽调侃，“不怕我给你换了货？”
“滚滚滚，赶快拿上你的东西滚蛋。”老李不耐烦地挥手，说完又想起来什么，从姜泽点名要的出行套餐里抽出来三支营养液扔到旁边柜子里，再摸出三支看起来状态稍好些的放进去。
他还多给姜泽装了个肉罐头，满满一大包递了出来。
姜泽嘴角一抽，想也知道被抽出去的营养液，怕是距离过期没准只剩十二个小时——反正从老李店里出去时这东西还是好的，一经售出概不负责，之前他就被老李这么坑过。
“都是老客户了，怎么还这么黑，咱俩好歹也算是有点交情了吧。”姜泽吐槽。
“老客户的钱更要赚了。”老李不为所动，将杀熟进行到底，“我店里新来了个帮工，这会儿叫他过来你认认脸。阿旭，过来，你阿泽哥哥有礼物送给你。”
姜泽：“……”
真是一言难尽，卖东西时叫他小姜，喊他送礼时就成阿泽哥哥了是吧。
被老李呼喊的少年揭开帘子走了出来。
实不相瞒，在少年露脸的瞬间，姜泽感到了片刻的惊艳，那张脸白净且精致，堪比黑色墙面上被泼了块白漆，有种这昏暗的小屋都被照亮的错觉。
这长相在老李这店里当帮工？妥妥的暴殄天物。
“阿泽哥哥好。”
少年礼貌地向姜泽问好，接着便不再说话，乖乖地站在那儿，散发着与老李这小破店完全不一样的气场。
“阿旭是吧，好孩子，以后你看店的时候，可别像老李那样天天想着坑哥哥钱哈。”从兜里摸了块糖扔给少年，姜泽提起东西朝外走去，“对了，老李，你帮我找个儿童版修理器，我有用。”
他挥挥手，根本不给老李拒绝的机会。
老李在姜泽身后重重地哼了一声，而少年则是低头去看掌心里躺着的那颗糖，透明的包装，浅粉色的圆形糖丸——应该是草莓味的。感觉会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