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芜最后是怎么劝住乔二娘的,邹三禾没有问过。
乔二娘那日从她家走时,怀中抱了许多东西,王娘子冷哼一声,转头就叮嘱邹芜可别太善良了,小心被背刺。
邹芜在门边儿站着,望着乔二娘瘦弱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那之后,乔二娘的日子似乎好过了些,穿上了新衣裳,还破例也有了间自己的屋子,其实就是把柴火都搬了出来,又在里面架了个木板床,但这也很不错了。
她来邹家的时间多了些,每次不是拿个绣盒,就是捧着一壶瓜子儿,两眼滴溜溜的转。
偶尔赶上邹七材下学,她还硬挤进邹七材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儿,似是不太满意,又拿眼去瞧最大的那间屋子。
砰的一声,邹芜扔掉了手上的活计,一把将人拽了过来,“你总贼溜溜的盯着我家屋子做甚?”。
乔二娘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邹芜会这般直接的呛声出来。
“什...什么?你说什么呢?”。
“你那日跑到我家来哭哭啼啼的说你爹要把你许出去我就觉得不对劲,这下可好,你每次来不是在我屋里东瞧西瞧,就是跑到我阿弟屋里摸人家的毛笔砚台,而今还朝锁着门的那间屋子里望。
是咋啦?想住到我家里来,给我家当闺女了?”。
邹芜嗓门儿大,又挑选着下工的时间嚷嚷开来,很快邹家后门就围了许多人。
邹三禾忙从铺子里出来,“早上不还好好的么?这是怎么了?”。
乔二娘这几日都是在邹家吃饭的,自家的伙食可跟这儿的没法比。
在家中时别说是吃块儿肉了,就是多吃小半碗米饭都要被揪着耳朵踹出去。
可在这儿,她不但能吃上满满一碗肉,还能吃到各式各样的糕点,喝到味道不同的饮品。
最重要的是,她家铺子可还指着邹家的厨房过日子呢,她可不能把邹芜这炮仗给惹恼了。
思及此,乔二娘上前挽住了邹芜的胳膊,“哎呀,瞧你这小气样儿,我不过是随意在你家瞧了瞧,怎到你嘴里就成贼溜溜的了?”。
不过说到贼溜溜三个字时,她明显心虚了些,不由自主地朝厨房地方向瞅了眼。
邹芜哼了一声,“咱们关系再好,这也毕竟不是你自己家,你想进去的地方,只要能进去的哪次没让你进去?就之前你说你家小弟也马上要念书了,从我阿弟屋里拿了那么多糙纸,还有一盒子新买的墨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那锁着的屋子是我大弟的,那里头的东西莫说是你了,我都不敢想的,你还巴巴跑去瞧,也忒没眼色了”。
围观的工人们纷纷道,“这可不怪芜丫头发火了,咱们这一片儿谁不知道邹家老三从军去啦,那屋子里保不齐还有天家赏赐的东西哩,人家都锁上了,你就不要看了嘛”。
“之前董老板的绣娘们都在这屋子住,我还当只是随意的一间屋子哩,现下你与我说了我就晓得了。好阿芜~你莫气了”。
乔二娘这话是说,既然这屋子这么重要,怎么随意一个两个绣娘都能住,偏她瞧上一眼都不成。
闻言,邹芜本就不好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这是我家,我们还不能决定谁能住谁不能住了?再说我们既能安排绣娘进去住,那必然是打扫过的。而今锁着了,那里头的东西就是不能随意叫你瞧又怎么了?几张纸便罢,你若瞧上我大弟的兵书,那你说我给是不给?”。
乔二娘还想再说,邹三禾便笑着将话头引了出去,“我听着二娘的意思,是想攀扯董老板手底下的那几个绣娘也不见得手脚有你干净是不是?可巧了,五日后董老板的货船便又到了,届时我请董老板过来与你解释解释如何?”。
“不不不...不必了,禾姐姐,我浑说的”,乔二娘是真的怕了,董老板可是这码头货船的大户,要是得罪了他,她家日后还如何在这码头上做生意呀?
正值下工的时候,工人们大批大批涌了过来,铺子外面这才清静下来。
近来也不知乔家铺子上了什么新餐食,引得不少工人都爱上她家去,让前面这几家都没什么生意了。
王娘子今儿就只卖了十份饭,门前就空落落的了。
她索性收拾了台面端着碗凑过来和邹家人一道吃饭,邹三禾陪着她在后门处坐着,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儿。
偶有路过的客人,王娘子便热情的问上一句,“炒菜米饭,吃点儿啥呀小哥儿?”。
得到的回应几乎都是,“不了不了,今儿上乔家吃去”。
“嘿?这可真是奇了哈,乔家那馄饨是包了金子还是银子?咋卖得这么好?”。
邹三禾瞅了眼,“我听说她家改卖炒菜了,香的很”。
“啥?”,王娘子一听就炸了锅!
每家卖不同品类的餐食,可是码头街的规矩,乔家那婆娘就这么坏了规矩?还最先砸了她家的锅!
“这死婆娘,连我家的生意都敢抢!”,作势就要往后冲。
邹三禾眼疾手快把人拉住,“好姐姐,你家好几年炒菜生意了,跟她们计较个什么劲儿?”。
“都怪我...都怪我没用呀!我要是跟你一样什么都会做,又做得香,还害怕啥呢?真是苦了我家崽儿哦,下月的翛休还不知在何处呐!”,王娘子委屈起来。
饭吃到一半儿的王小崽闻声冲了出来,“阿娘莫哭,大不了我不去上学了,叫阿材弟弟每日学了回来教我”。
王娘子一噎,搂着儿子哭得更厉害了。
外头哭天喊地的,院子里却安静极了。
邹芜有些烦躁的睨了眼还有脸面赖在她家吃中饭的乔二娘,就连邹七材也频频看向她。
王小崽安抚住了娘亲,转身跑回来直剌剌盯着气定神闲的乔二娘,腮帮子鼓鼓的。
“二娘,你回去劝劝你娘,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坏了规矩,往后就不好做了”,邹芜开口道。
乔二娘放下碗,心里得意的跟什么似的,面上却一副怯懦模样,“啊?家中生意从不让我插手,我...我可劝不动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