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回 进去就得死

许宛越寻思越不对头,左珩适才的神情不像是在与她生气。

他在外面受了什么冤屈?

连被百姓们误解、谩骂,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他心胸气度还算可以。

许宛坐立不安,反复敲打自己额头,干什么那么紧张左珩啊?

他在她跟前露出的些许善良,说不定只是他想让她看到的一面。

就是在他手里讨个活路,整日演戏,莫再走心!

她不愿给自己找不痛快,索性早早睡下。

没躺上一炷香,就有人跑来敲房门。

“许姑娘,许姑娘!”

彤珠端着灯烛出去应话,俄而,慌慌张张赶回来。

“姑娘,外面是柳芊,她说公公身体不适,吵着要见你。”

许宛抄起衣裳边向外走边往身上穿,刚至门前却又戛然停下。

这里面有诈!

“姑娘?”彤珠在旁困惑不解。

许宛做了两个深呼吸,方打开房门。

柳芊哭得梨花带雨,挽住许宛手臂便拉向正院。

“公公伤风发烧,谁去跟前伺候都不行,公公现下就要你。”

不给许宛问询的机会,一味重复这套话术,想借此麻痹她的判断。

然而重回正院,上房里悄然无声,根本不像有事发生的样子。

没看到左珩贴身太监苏春风,没见着哪有事哪到的管事姑姑郑薇。

“柳姑娘,你确定大人生病了?”

“我知因前两日的事,你对我有看法。天地可鉴,那真是个误会。公公就在里面,我骗没骗你,立马可验证。”

柳芊言之凿凿,她就是胆子再肥,也不敢拿左珩开玩笑吧?

许宛径自迈进正房,刚要转到东正房那头,柳芊匆忙阻拦:“公公在西正房里。”

许宛目光不豫刺向身后柳芊,“多谢柳姑娘提醒。”

柳芊没敢再往前走,战战兢兢退回廊下。

许宛只觉那西正房的房门无比沉重,推开的一刹那,心跳都漏掉一拍。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窗子都糊得密不透风。

这边不住人,据说是左珩的书房。

只有在宅中商议秘事时,才会把人聚集到这里。

柳芊不会不清楚,许宛知道西正房是左珩的禁区。

不经左珩允许,谁擅自闯入都得死。

柳芊故意捧高许宛,让她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在左珩心中很有地位,定会特殊对待。

这一局算不得高明,赌的是许宛的“骄傲”。

郑薇出主意,柳芊执行,她们料准许宛踏进西正房,必死无疑。

“大人,你在吗?”

房内静谧,无人回应。

许宛在暗中适应半刻,摸索着走到两排书架中间,“大人,我是许宛。”

“你的病好些没有?”

一只大手猛地从身后伸出来,将她紧紧勒住,能感知到那人满身都在战栗。

左珩扼住她的喉咙,凶神恶煞地呵斥:“谁让你进来的?活腻歪了是不是?”

许宛呼吸困难,大脑一阵眩晕,“你从外面回来,气色就不对……”

话音未落,身后左珩犹如被怪物附身,整个人变得极度躁狂。

身体不由控制地撞击书架,里面的书籍一本本往地上掉落。

“你到底怎么回事?”

此刻的左珩没法子正常答话,半边身子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仍一下一下朝书架上捶撞。

直到那巨大书架“轰隆”一声倒地,之后几排书架也接二连三塌下去。

他身体随着书架一起栽倒,滚到一旁,接着拿额头磕向冰凉的地面。

许宛冲过去擎起他半边脸,“告诉我,该怎么帮你?快说!快说!”

“帮什么?看到不该看的,今晚就是你的死……”

他再次说了半截话,又被加重的蚀骨之痛打断。

这便是维持宦官形象的代价。

仅仅不长胡须,蒙混不了满朝文武。

要以假乱真,得吃多种药剂,必加大服用量。

多少年了?

他服用的年头太久。

这一次体力透支,在校事厂几日未合眼,延长了遗症的发作时间。

“你有药吗?”

许宛不屑听病人多言,直接动手,在他身上翻找起来。

左珩竭力捏住她的纤指,“你在找死!”

“废话那么多!”

她果真从他腰间摸到一个小药瓶,甩开左珩纠缠,将手伸进他衣服里。

眼瞅着就能够到药瓶,却又被左珩死死拽出来。

当下最脆弱的左珩,是她唯一能打得过的时候。

她不气馁再次去抢药瓶,一来二去竟与他“扭打”到一起。

二人在地面上滚来滚去,谁都不肯让步。

突然,许宛像被雷劈过一般,僵硬住了。

她不可名状地谛视左珩,刚才碰到的是什么东西?

这怎么可能?!

在这之前,她有把握活着走出去。

“梦境预知”没有来临,她赌自己碰不到危险。

但此时她知道自己完了……这条命真活不过今晚!

左珩也僵硬住了。

没错,他哪一处都万分僵硬。

他惊奇地发现,这种难以言表的僵硬,能缓解身体上的剧痛。

“你,你有药为啥不吃?”

左珩捞起许宛拢入怀中,“吃你吧。”

“什么?”

左珩捏起她的下颌,粗暴地吻上去。

像猎食的豹子,红着眼睛啃咬,要把她吃抹干净。

许宛都蒙了,他不是太监吗?

他们之间那些假把式,不是装给外人看的吗?

他渐渐恢复体力,扯开她的衣领往下一撕,外衣尽落。

许宛四肢并用,对他连挠带踹,“你王八蛋啊,滚开!”

她在前面逃,他在后面追,又很快把她给逮回来。

“你有用,不会死,止我的痛。”他沿着她的脸颊一路亲下去。

“左珩,你个大骗子,你根本就不是……”

他的唇快速贴上来,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往下说。

许宛挣扎着掏出那把匕首,拔掉匕鞘,指向原主人:“姑奶奶我跟你同归于尽!”

“我待你好,我要你,过来,别怕。”

他迎着匕首靠上去,鲜血霎时从他胸膛里流淌下来。

这点疼无法与蚀骨之痛相比,他就快失控……

匕首被左珩抢走丢到一边,许宛又从地上摸到他始终不肯给的那瓶药。

“吃药!”

“不吃!”

许宛费劲巴力倒出一粒药丸,往左珩口中使劲儿塞去。

左珩绝望地凝视她,“我不要吃。”

许宛想都没想,又倒出一粒药丸自己吞下去,“不苦的,我给你打个样。”

左珩发狂一般去抠她的唇齿,“吐出来,快吐出来!谁让你吃的!”

带有薄茧的指腹搅得她嗓子不停地咳嗽,但无济于事,药丸早就进肚。

左珩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将口中那粒药丸也含怨咽下。

“我们一起疯。”他拥住许宛,惭愧呢喃,“对不起,这药是五石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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