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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
之多久之前?
孟宁微仰头看向韩竟,韩竟眸色深沉如墨,深不见底。
他是这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孟宁这个性子。
在如此明媚的年纪里,她本该娇俏胜花。
韩竟眼神过于认真,孟宁错开眼,听着床上两个小孩的嬉笑声,弯了弯唇角,“没有哦,韩同志。”
“这几年有朋友帮我,所以日子过得很是顺遂。”
最艰难的几年是牛丽芳刚走的那几年。
孟成自己做错了事,做没了家,却把一切都怪罪在孟宁身上。
基本上每天喝醉回家都会踹门辱骂,外加孟西等人添油加醋。
但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儿。
这几年,何波在成长,她也在成长。
他们的日子确实过得都不错。
韩竟低眸不语,眼前的女孩明媚娇俏,自信阳光。
身上没有一点生活带给她的阴霾,似真如她所说般,她的日子过的很是顺遂。
韩竟嘴角微微似扬起弧度,伸手扣着她手腕把人往桌子旁带。
“干嘛?”
韩竟按她坐在桌子旁,“上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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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韩竟烧水,两孩子下地洗完手和小脚后,又牵着手上了床。
孟宁在等韩竟烧第二锅水洗漱,顺带着给两孩子讲个故事,哄两孩子睡觉。
等韩竟在拎着一瓶热水回来的时候,炕上的两个小娃娃已经睡着了。
孟宁洗漱完上床,自觉爬到刚刚让两孩子给她靠墙留出的位置。
韩竟倒完水回来,瞥一眼炕上位置,视线放到缩到炕里面的窈窕身影。
他熄灭蜡烛动作,微微一顿。
“躺外面。”
跟孟宁结了婚,韩竟便没有打算半途下车。
既然是要过一辈子的,韩竟自是希望两个人过著名副其实地事实婚姻。
孟宁现在接受不了,他可以给她时间,但不能惯着她刻意生分的保持距离。
这只小狐狸的心,太难走进了。
一旦她习惯了这样的距离感,再拉进,那可就太难了。
孟宁裹了裹小被子,微微噘嘴,“不要。”
韩竟纳闷,“为什么?”
昨天,不还睡着好好的吗?
“你心里没点数吗?”
“什么?”
孟宁表情幽怨,“你偷摸我。”
晨晨都说了,韩竟趁自己睡着了,摸自己。
谁知道他摸的是哪儿?
这男人表里不一,人模狗样,不要脸。
她才不要跟他挨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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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竟脸上突然有点热,薄唇紧抿,想解释又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他俯身,半扣着孟宁手腕,低声哄她,“睡外面,不碰你。”
“你之前还跟我说给我时间呢?”孟宁半坐起来,像只偷了腥的猫,语气懒懒。
韩竟难得有些许无措,眼里全是认真,“真不碰你。”
孟宁眼里闪着碎碎光,嗔他,娇声娇气,“那你错了没?”
这件事不是一定要个对错。
但她要让韩竟从一开始就习惯对她的尊重。
唯有尊重,才会有信任与爱。
她很贪心的,这场婚姻的主动权,必须握在她自己手里。
韩竟从善如流点点头,“我错了。”
孟宁哼哼,最后还是如了韩竟意,睡在外面。
正如她教冬冬那样,要试着接受四口之家。
她也在慢慢地,慢慢地习惯身侧躺着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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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孟宁起床洗漱完,熬了一小锅香软糯糯的小米粥,又烙了几个洛馍。
她又掐了一把青菜,几根辣椒和一根水灵灵的嫩萝卜,炒了个素青菜,辣椒炒肉、辣椒鸡蛋,外加一盆萝卜腊肉炖粉条。
饭菜刚上桌,两小孩闻着饭香,屁颠屁颠地跑去洗手。
洗完手,刚入坐,韩竟去厨房端饭,家大门却突然被人用力扣响。
“开门!”一道尖利女声在门外响起,“娘,开门!我回来了!”
孟宁分发筷子手一顿,看向刚把粥盆端过来的韩竟,“你小妹?”
这韩家人孟宁也都见过一边了,除了没见过的,那也就是韩小妹韩凤了。
“对。”
“她不是上学吗?怎么这两天晚上没见她回来?”
韩竟并不在意,“可能现在在住校。”
住校还能随便出来?
“那这学校管得是真不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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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是我,韩凤回来了!你们快开门啊!”
韩凤在外一下一下扣着大门,吵着人不安生。
韩竟刚起身,孟宁便伸手拉着他袖子,眉眼弯弯,眼里闪过看透世事的灵动,“韩同志,这非周末非假期,你小妹突然回来,十有七八是过来要钱的,你信吗?”
韩竟眼睛落在拽着他袖子的白嫩手指,没应声。
孟宁轻拽着韩竟坐下,把手里未发完的筷子放到他手里。
“韩同志,这些事情你处理不好的,还是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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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捋了捋袖子,支起靠墙边的木梯,回头看向韩竟,粲然一笑,“韩同志,帮个忙?”
韩竟神色不自觉放缓,嘴角微微弯起小小弧度,大步走过去,帮她扶住了梯子。
孟宁麻利地爬上去,高过墙头,向下俯视着韩凤,笑道,“小妹!”
韩凤拍门的手一顿,往外退了几步,仰着脖子,看见孟宁,皱眉,“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里?”
孟宁细细打量了韩凤,皮肤微黑,面色发黄,头发分叉,穿这件洗的发白的杏色长衣。
莫名觉得有两分熟悉,似在哪儿见过。
“我是你二哥新娶的二嫂。”
韩凤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厌恶,“我爹娘呢!我喊门都喊半天了,你怎么不知道给我开个门?”
孟宁笑吟吟,“小妹,你听我解释呀。不是我不想跟你开门,关键是咱们家大门是人从外面锁上的。我想开也开不了。”
清晨的动静已经惊动邻里邻居开门,探头来看。
“至于,咱爹咱娘,”孟宁语气一顿,脸上露出几分难过。“他们还有小弟得了传染病,怕拖累咱家,不舍得花钱去公社看病。现在还在牛棚里住着养病。”
“小妹,你要是闲了,便替我我们去爹娘那边远远看看吧。也算替我们尽了孝。”孟宁似想起什么般提醒道,“不过,你可不能离得太近。那大夫都说了,是有传染性的。运气不好,染上那可是会死人的。”
韩凤不信,“你胡说,你让我大哥大嫂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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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现在对孟宁观感都很好,有的帮腔道,“这咋能胡说,都是真的!我们大家伙亲眼看着你爹你娘被抬走的!”
“对啊对啊,我给你说,要不是你二嫂人好心好,还知道给你爹你娘请个大夫。不然,就你爹你娘那个身体,说不准现在你们家都办着丧事呢!你这妮子,咋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可不是,我给你说啊,韩凤,你听婶子一句话,你可要好好跟你二嫂学学。人是城里姑娘,懂得多,心有善。知道你家生病了,还是带传染的那种,自己自觉跟大队长说,自愿在家隔离!为了咱们大队好,那几天的公分都不要了!这样的好姑娘能被你们家娶到,那是你们老韩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可不是!比你那个只会挑事的大嫂不知好了多少倍。”
“对对对,我昨天晚上下地回来,还听见韩力家打孩子的声音,一点儿都不安分。老人都被拉走了,也不说担心担心老人,还在闹腾!不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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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凤被邻里邻居大妈们拉着说了一堆的孟宁好话。
心里也在打鼓,难道她爹娘跟小弟真的得了什么大病吗?
韩凤想起小男朋友安排自己的事,隐隐有点担心。
要是拿不到钱,那他们该怎么在市里定居呀?
不行,这钱她一定要要到!
想到这,韩凤仰起头,冲着孟宁喊。“二嫂,我们老师让交书本费和生活费,得十块钱。你让大哥二哥帮我把钱凑一凑。我们下午就要交,赶得急!”
果不其然是要钱。
孟宁心里哂笑,面露愁色,“小妹,不是我不想给你拿,主要是咱们家现在还欠着大队的钱。咱爹咱娘的医药费,我们现在都还没给呢!”
“你也知道,”孟宁眼里看向底下的围观群众,“你二哥之前月月工资全都交给爹娘,我们家是真不剩什么了。给爹娘看病,我们都没钱呢。”
孟宁不着痕迹地给韩竟做着好人,“昨天,你二哥还跟我商量,说是要把我们屋子卖了,拿钱来给爹娘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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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底下邻居又是纷纷感叹。
“别说,竟小子是个大孝子!房子都想卖了给老韩头治病!老韩头这个儿子没白养!”
“谁说不是,我打小看竟哥儿,那就是个孝顺的!”
“竟哥儿孝顺心好,头娶的媳妇不是个东西,这现在娶的媳妇多好啊,长得水灵,又是城里姑娘,人也好。这老话都说两好搁一好,这以后的日子过得肯定红火。”
“谁说不是。”
也有那些大婶,纷纷劝说指责韩凤。
“凤儿,你爹娘都生病不行了,现在都是花钱买命的时候了,你咋还想着上学?太不懂事了!”
“对啊对啊,女娃上啥学啊,上了几年,也没个啥用。还不如把这钱省下来给你爹娘治病用。老人平平安安的,不比什么都强?”
“对啊,凤儿,咱可不能学你大嫂,做那不孝顺的人,你得懂感恩。现在明摆着你家里过不下去了,你二哥都买房子给你爹娘治病了,你咋能现在也不能提上学这个事!上个学难道还能比你爹娘命重要不成?”
人群里一口一个“不孝”“不懂事”砸在韩凤头上,韩凤气的脸色通红,也说不过那些长舌的村里妇人。
她跺了跺脚,推开挡在面前的众人,跑着去牛棚,找韩老娘去了。
爹娘搬走不碍事,生病也不碍事,只要带着钱就行。
娘一定会把钱给她的!
她一定要当城里人!
她也得吃上商品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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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凤跑走了,孟宁问候大伙一声,也爬了下去。
人群里讨论声渐渐挺直,却有那些听了孟宁的话,动了买房心思的人。
虽不知孟宁说的话是真是假,可万一,韩竟真准备卖了屋子。
那还是要早早准备一下。
韩竟的屋子建的好,都是大砖瓦建的,也没几年。
这要真转手了,换个门,就是个独屋子。
那也不错。
毕竟屋子大,房子也算新,东西都是好东西。
刚结婚的小两口住绝对是顶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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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凤顺着麦地,一路跑到了牛棚。
牛棚门口,大门开着。
门中央被人为的钉了两根长长的木条,院墙上也都放上来尖锐木刺,防止人偷跑。
“爹!娘!”韩凤握着木条,心里挂念着跟小男朋友的下午约定,喊得焦急,“你们快出来啊!我是凤儿!”
“凤儿?”屋里传出韩老娘虚弱的声音。
“哎,娘,是我,你快出来啊!我有事跟你说!”
韩老娘扶着棍子走出来,头发散乱着,眼里浑浊,脚步发虚,看着倒真像病了的人。
“娘,你怎么了?”
韩老娘眼泪顺着泛起皱纹的脸往下淌,一声一声,哭的凄惨,带着恨意,“都是你那个二嫂!非说我们得了传染病!把我们关在这!哪儿也出不去,凤儿,你快去跟大队长说说,我们真没病!我们都好了!”
韩老娘走到门口,松了木棍,跟着木板,伸出手,像疯了般想握着韩凤的手,“凤儿!凤儿!你快救我们出去!你弟弟从昨天就开始拉肚子了!凤儿!”
韩凤想起村里人都在说的韩老娘得了传染病,身体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韩老娘的手扑了个空,“风儿?”
韩凤尴尬地摸摸头发,转移话题,“娘,我小弟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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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咋,还不是你二嫂害的。说是给我们送粮食,接过给我们送来了一筐子的野菜跟红薯。红薯吃多了堆食,你弟又吃不惯野菜。我儿命苦啊!”
想起来,韩老娘都还在哭,眼泪止不住,“你弟这两天都没吃下去过东西,吃不下去还吐!想吃完红糖鸡蛋都没有!医生说了,你弟这是严重了,快不行了!凤儿,你快找人救我们出去吧!”
韩凤算是被韩磊压着长大的,再加上韩老娘偏心明显。
她对韩磊感情其实一般,没多少触动。
“我爹呢?”
“你爹现在也不中了,被人拉过来的时候,还想着爬上墙头要出去。结果,那些黑心肝的东西在墙头放了刺和碎玻璃渣。你爹刚上去,就摔了下来!”
韩凤毕竟是韩老爹闺女,慌忙问道,“娘,我爹碍事吗?”
“咋不碍事!”韩老娘抹着眼泪,“大夫过来给递了草药,还说敷敷就好了!一看就是那不尽心的!你爹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床!我苦命啊!凤儿,你快救我们出去吧!”
韩凤听着也着急,“娘,你放心,我回头肯定救你出去!”
韩老娘眼里染上希望,言语都是恳切,“凤儿,我就知道还是你跟我亲!娘没白疼你!你现在就去找大队长,不,不能找大队长。大队长跟你那个恶毒二嫂是一伙儿的!凤儿,你去隔壁村找你舅舅,让你大舅带着你那几个哥哥来,让他们去找大队长!让他们去让大队长放我们出去!”
韩凤眼睛转了转,“娘,你放心,我一会让就去找我舅。但娘,我大舅妈那个脾气你也知道。我空着手去他家里,她肯定不高兴。娘,你身上有没有钱?给我拿着,我去供销社给我大舅买点东西。不能让我大舅白跑一趟。”
韩老娘毕竟跟她亲大嫂打了半辈子交道,谁也看不上谁。
也怕大嫂半路真拦着她大哥,不让他们来!
为了她儿子能出去不受这个苦,韩老娘咬着牙,从缝在衣服的内兜里颤颤掏出一个纸包。
打开,掏出了一块钱,想了想,又咬牙拿了五毛,递给韩凤,不住叮嘱着,“凤儿,你省着点花。给你大舅妈看着买一点东西就行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花。”
越跟她小男朋友在一起,韩凤越看不上韩老娘跟这幅抠抠搜搜的样子。
这钱都不够她去副食店,给小男朋友买个卤猪蹄啃啃。
“娘,你再多给点。”
韩老娘立刻把纸包握紧了,“这钱还不够吗!”
“不够!”韩凤走上前,低声跟韩老娘道,“娘,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市里大夫。等我把我舅请过来之后,我就去市里请大夫来家看看。小弟不是不舒服吗?人那可是市里大夫!能看好我小弟!还能给我爹看看腿!咱们这大夫不行!”
韩老娘脸上出现松动,握着纸包的手也微松,“真的吗?”
作者有话说:
抱歉,更新晚了。
明天我给大家表现一个日万,以示赔罪~
再次鞠躬,感谢~
零点会更新~感谢在2022-02-2820:59:11~2022-03-0121: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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