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四十三章

天色乌沉,凛冽的寒风在竹林呼啸,狭道一片混战。

寻常人见势不妙,早已远远躲避了。

几拨人马分为了两方,刀刀相间,棍棒与刀器相博。

武馆的人和水户巷的居民把杀手打得措手不及,扁担和棍子都是极好发挥的,刀子未到,扁担和棍子先到。

水户巷的汉子都是干苦活,做脚夫,做挖护城河的活计,皆是一身蛮力。

而武馆的人,都属精锐,刀法凝实,没有过多的花里胡哨,皆是真刀争抢交战下来的经验。

三十几个人,朝着六七个人围殴,奈他杀手身手了得,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便是如此,也有漏网之鱼,杀手中有人见势不妙,见缝逃走,其他人追缉,却还是有两人逃走了。

其他五人姿态各异被压制住。

有人脖子上被架上了刀子。有人备受屈辱,四肢被压在地上,便是脑袋都被踩着,根本毫无还击之力。

谢衍与丁胥赶来的时候,打斗已停了一会,场地狼藉一片,有人受伤,却胜在无人阵亡。

时下的谢衍,换了身水户巷居户的打扮。

衣裳是满是补丁的粗衣,一双破草鞋,再戴着一顶草帽,低头微弯着腰,俨然是水户巷居住的苦力。

杀手瞧到谢衍这身打扮,都暗自咬牙懊悔轻敌,才会中了计。

谢衍朝着水户巷居户和众武夫一揖:“谢某谢过诸位相助,等处理了这些个杀手后,再设宴宴请诸位,感谢诸位相帮。”

武馆教头回道:“谢大人客气了。”

谢衍:“应该的,但时下还要麻烦诸位把这几个杀手押往大理寺去。”

众人捆上了杀手的手脚,捂住了嘴巴。就地砍了几根粗大的竹子,串过手脚,好似抬猪一样,抬上就走。

众人抬着这些杀手走街串巷,一堆人围观,指指点点。

他们做这行当,刀尖舔血,凶险是常有的事,大风大浪也是见过了的,可却未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杀手羞愤得心想不如让他们死了算了!

围观中有好事者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大理寺外头。

与跟在最末的人打听,才知晓这些人是行刺朝廷命官!还是大理寺的官!

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敢冒着如此大的凶险行刺朝廷命官?

有好奇心的人越发的多,行伍也越来越长。

谢衍眸色浅淡扫了一眼身后的行伍。不出今日,这事必然会闹大,绝不可能轻易善了。

人还未到大理寺,大理寺里的人便听到消息了,都纷纷到衙外围观。

陆司直看到一身贫民打扮的谢衍,恍惚了好一会才问:“你怎地这副打扮?被绑着的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谢衍望向那些被捆绑抬着的杀手,语调甚是平静,颇为轻描淡写的说:“这身打扮是为了避开暗杀,而这些人则是来暗杀下官的人,至于其他人,则是帮下官脱险

和捉拿杀手的人,有肖家武馆的人,也有水户巷的居户。”

陆司直听到是暗杀谢衍的人,面上露出惊愕之色,后边的话却是没怎么听进去。

陆司直惊诧过后,问道: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谢衍收回目光,轻一摇头:“在谢家时,下官几乎深居简出,便是任职大理寺评事后,小案子的犯人不至于恨下官入骨,大案子的话便也只是协助大人查的伯爵府案子。”

陆司直沉思片刻,说:“还是先把人押进去,刺杀朝廷命官兹事体大,得告知温公,由温公定夺谁来查这案子。”

温公便是大理寺卿。

此事告到了温公处。

温公身为大理寺卿,听闻此事,勃然大怒,令彻查此事。

但为免带有个人情绪查案,是以避开了谢衍和陆司直,让少卿查这案子。

谢衍请求让他也协助调查,毕竟被刺杀的是他,可能有一些信息能帮到少卿大人。

温公沉思半晌,便同意了。

此案定下调查的人后,谢衍提了旁的。

“此番抓住这些杀手,多亏了丁胥和陈九,还有肖家武官武夫与水户巷的百姓,下官想要替他们向温公讨一个赏。”

温公闻言,思索间点了点桌面,片刻后,道:“凡是参与之人,皆赏纹银二两,武馆再送一面牌匾,至于水户巷的人,再采买米面送去。”

谢衍从温公的办公署出来,便喊了丁胥和陈九,让他们操办这事。

至于他,过后亲自宴请他们。

夜幕将领,明毓迟迟未见谢衍归至。

明毓白日做针线活时,不小心扎了一针指腹,便是右眼皮也不停地跳,皆是不好的征兆。

这不由地让她想到谢衍昨晚似交代后事般的絮叨。

眼瞅着天黑了,明毓裹紧了厚披站在院门的位置,时不时眺望巷口。

直至看到巷口处有马车停下,她忙不迭地退回了院子中,脚步比平日快了些,交代了几人:“别说我在外等你们家主。”

说罢,匆匆回了屋子。

几人见此,都抿唇会心一笑。

谢衍回来时,便察觉到几个婢子暗中瞧他,且在暗中偷笑。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她们,颇为疑惑地走入了堂屋。

他抬起袖子闻了闻。虽已经换过了一身衣裳,可到底是穿过那般脏旧的衣裳,身上似乎带了一丝丝异味。

谢衍止步房门前,转了方向又跨出堂屋,站在廊下吩咐:“先给我准备热汤,让夫人给我送衣裳过来。”

谢衍转身去了对面屋子看书。

书房窄小,也为了避免妻子有借口到对面的屋子睡,谢衍便把书房搬到了寝室对门。

明毓本以为谢衍会回屋,结果他今日却说要先沐浴。

他这是要遮掩什么?

思索了片刻,明毓到衣柜前把他的衣裳从中取出,也不等他进浴间便拿着衣裳出

了门。

走到对面的屋子,也不必敲门,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谢衍听到声响,自书中抬起头看去,看到妻子时,微怔:“夫人怎过来了。”

明毓仔细打量他。

他面色如常,她进来时也没闻到什么血腥味,这应该没发生什么事吧?

她走到了桌前,把衣裳放到一旁的杌子上,说:“你自己不回房拿衣裳,偏要我给你送来,何时这般矫情了?”

说话间,自有孕来,嗅觉格外灵敏的明毓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不自觉地皱着鼻子用力嗅了嗅,循着气味地走到了谢衍的两步外,眉头轻拧:“你身上的是什么味?”

谢衍顿感无奈地把书阖上,说:“今日去了水户巷,换了当地居户的衣裳,自是会有些遗留的气味,我不回房,便是不想让你闻到这气味。”

明毓不曾去过水户巷,却也知那地方龙蛇混杂,也是长安城最乱的地方。

她略一愣:“你去哪做什么?”

谢衍反问她:“你可还记得水户巷狐妖案。”

明毓仔细回想了一番,还真想起来了,点了点头:“长安城的水户巷在短短的六年间接连失踪十余人,为长安一大悬案,一直未破,所以被传成狐妖把人藏起来吸□□气了。”

谢衍说:“我便是去查这个案子。”

“你查案子便查案子,可为何还要做你说的那副打扮?”话语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凝:“这就是你说的,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谢衍瞧着她那稍沉的脸色,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家夫人的脾气一日比一日还要易怒。他也不知是不是心虚的心理,忽转开了视线,才轻一点头:“嗯。”

明毓神色确实更沉了,双唇抿了抿,暗暗呼吸了一口气,才说:“情况如何?”

“我早有防备,晓得他们会埋伏,是以借着丁胥的熟人,乔装成了水户巷的居户,空了马车,骗过了杀手。”

听说他化险为夷,明毓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些杀手呢?”

“丁胥早与信得过的人商议过,等他们离开后一刻拿着家伙什跟上,我也安排丁胥去肖家武馆找了十个身手好的人,暗中护着我。”

明毓听闻出动了这么多人,一琢磨杀手肯定也不少。

脑海中浮现真刀相博,刀刀见血的景象,一股寒气从脚底钻入,顿时蔓延至全身,手脚冰凉。

她只是一个寻常妇人,什么杀手,什么暗杀都是在话本里边瞧见过,平时身边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如何叫她不毛骨悚然?

她的情绪颇为激动,声量不自觉的大了些:“你怎就知他们一定会埋伏?!万一你去水户巷的时候,杀手乔装打扮成那里的居户,趁你不备时要了你性命,我看你该怎么办?!”

谢衍视线回到她的身上,声音平和:“我现在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在夫人的瞪视下,谢衍声音渐小。

他只能转而交代:“杀手逃

了二人,其余的都抓进了大理寺,最近这梨花巷也会加严巡逻,温公也多添几个身手好的人保护我,直至案子水落石出。”

明毓听到有人保护,才稍稍宽心,皱着眉眼问:“那你觉得那些杀手会供出孙氏吗?”

谢衍话语说得深沉:“既不会却也会。”

明毓:“你直说便是,别与我卖关子。”

谢衍暗道夫人的脾气确实见涨,也不知是不是他近来太惯着了。

他解释:“孙氏派来的人不会,但妖道派来的人会。”

在夫人惊疑的目光之下,谢衍接着说:“这次来的应是两拨人,一拨是孙氏差来的,一拨是妖道差来的。妖道必然会把脏水往孙氏身上泼,孙氏也确实找了杀手,所以这点她无法狡辩。”

“只要孙氏落案,我便有法子把妖道也牵扯入局。”

明毓垂眸,幽幽道:“一次暗杀不成,必有第二次,第三次。”

谢衍:“我知晓夫人是关心我的,可我依旧无法多做保证,我能与夫人说,唯有很快就会解决这事。”

多说也无济于事。

明毓也知晓这个道理。

虽然谢衍对此似乎没有什么压力,便是如此,明毓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多给他增加不必要的压力,所以也没有再反驳那句她关心他的话。

静默了片刻后,明毓抬起视线,目光定定地与他相视,缓缓而道“你不是不愿和离吗?只要你能平安活着度过这事,我便允你这一年都不会提及。”

谢衍只需片息就反应过来了她话中的意思。

她说一年,便是给他一年考察的机会。

谢衍那一双暗眸中似有光亮照入,他目光紧锁着她,声沉沉地问:“当真?”

明毓偏开了他那似带着丝丝炙热的视线,不太自在地轻一点头“我自然不会诓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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