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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和您拥有更多的接触。◎

“就知道您最好啦!”巫辞原本可怜兮兮的表情一秒变得雀跃, 眉眼弯弯,“您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心软的神。”

檀斐静默地瞧着他,温暖的路灯让少年的神色变得更加柔软。

我才不是神, 我是骗你的。

他没有把心里话说出口, 只是冲楼梯的方向抬抬下颌:“走吧。”

“嗯!”巫辞点头。

上楼的时候, 他们没有一前一后,而是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两人并肩而行。

已经很晚了,为了不打扰邻居,他们没有再闲聊, 只是静静地走着, 空旷的楼道里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和塑料袋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回到家门口, 巫辞停下来,伸手掏去钥匙,檀斐则站在他身后等待。

等巫辞开了锁,再一转头, 才发现, 身后的檀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两个购物袋静静地摆在地上。

他走了。

巫辞抿了抿唇。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巫辞弯腰捡起购物袋,伸手推开门,走进家里。

肥肥早就洗漱好了,正躺在床上举着手机打游戏,听到外面传来开关门的动静,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直奔房门口:“小辞,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今天的节目直播我看了!你真的召唤出神来了?”

“对啊。”巫辞关上门, 将塑料袋放在门口的鞋柜上, 弯腰换鞋, “真的。”

“原来真的有神!太神奇了。”肥肥感叹一声,又追问道,“那他人呢?你是不是可以带他回去了?”

“他……又回去了。”巫辞换好了居家拖鞋,拿起购物袋走到桌前,“暂时还没办法带他回去,我正在想办法说服他。”

说话的同时,他将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却忽然发现,里面只有檀斐为他挑的两套衣服。

也就是说,自己给檀斐买的那些东西,都被他带回去了。

发现这件事后,巫辞原本低落的心情忽然又如同被风鼓起的帆,扬了起来。

檀斐接受了他的好意!

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拉开抽屉,拿出剪刀,将衣服上的标签剪下。

“也是,神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同意人的请求呢。”肥肥没有留意到巫辞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咂了咂嘴,“有机会带他来家里坐坐,让我也瞻仰一下神明的光辉。”

“我争取。”巫辞将剪下来的标签扔进垃圾桶里。

“对了,我看到今天微博热搜上全是你那个节目的话题欸,我就说嘛,你肯定会火的!”肥肥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又变得兴奋起来,“你下次录节目是什么时候啊?是不是能赚不少钱啊?”

“在这个时代,每天都有人火,第二天就会被人忘掉。混口饭吃,踏实做好当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巫辞不经意地回答,抱起衣服,转头看向肥肥,“对了,感觉你最近在家的时间好像变多了,你最近不忙吗?”

“啊,最近没什么活干,我就没有加班了。”肥肥支支吾吾,视线落到巫辞怀里的衣服上,“你不是要洗衣服吗?这么晚了,赶紧吧。”

“怕吵到邻居,明天再洗。”巫辞说,“你也赶紧睡吧。”-

接下来的两周里,无论用什么方法,巫辞都没能再将檀斐召唤出来。

不仅檀斐像消失了一样再无音讯,连巫辞在房间地板上复刻的阵法也在一夜之间变得黯淡无比。

虽然心里感觉到焦虑和失落,但巫辞仍然安慰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见到苏醒的神明,已经是极大的幸运。

想将檀斐带回巫山,必然少不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只是,就是不知道,檀斐下一次出现,会是什么时候了。

在这段时间里,巫辞和往常一样忙着打工,一切似乎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自从上期直播请神的节目上了热搜后,托节目组的福和自己在直播间里不懈的努力,巫辞“阴间打工人”的广告得到了大力宣传。

这段时间,巫辞每天都会接到很多电话,有请他上门驱邪的,有问他能不能再表演一次直播请神的,甚至还有艺高人胆大的问他要檀斐的联系方式,说想请檀斐签约当艺人。

“如果我有那位的联系方式,还用得着大费周章吗?”再次挂掉一个陌生电话,巫辞叹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握着手机的胳膊耷拉在身边。

除了妙老板那边突然火爆的订单,来找巫辞的私人订单也多了起来,以至于忙到他最后不得不推掉一些。

就在刚才,他刚帮人看完风水回来,回到家都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虽然累得够呛,但余额变得更充盈了,这让巫辞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除了神,能给他安全感的,还有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真金白银。

巫辞瘫坐了会儿,又将手机举到面前,打开微博。

他刷新了一下首页,发现自己关注的一个营销号转发了一个画手的微博:“病娇邪神攻x清纯天师受,太太画得性张力十足,是谁代到了?”

什么东西?

巫辞好奇地点开图片一看,那是原博主画的一张画。

画上是两个男人,一个年轻俊美,身材高大,银发黑袍。他微微低下头,伸手掐着另一个人的下巴,漆黑的眸眼神冷冽,笑容邪肆张扬。

另一个人则明显是一副少年的模样,一头黑发,单膝跪在地上,被迫抬着脸仰视着对方。尽管他身上灰白色的道袍穿得严严实实,但脸上无辜又可怜的表情却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欺凌的破碎感。

画得确实不错,只是画上的那两个人怎么看起来有一点眼熟?

巫辞有些疑惑地点开评论区,下面全是他看不懂的留言:

【啊啊啊啊檀斐你到底是不是神!是神就大胆查他学历!】

【嗑死我了嗑死我了好涩好涩】

【也不知道小天师把他的神明带回家了没,嘿嘿,嘿嘿】

【当然是把自己献祭给神明啦,邪神也是神,嘿嘿,嘿嘿,装神弄鬼真有你的】

“?”巫辞虽然没看懂这些留言在说什么,但也还是反应过来,这张画,画的是他和檀斐。

他盯着画上眉眼邪气四溢的檀斐看了几秒,忍不住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还真的挺像……不过,您可比画好看多了。”

巫辞刚长按图片,选择“保存”,就听到屋外传来肥肥的喊声:“小辞,你快出来!快来吃瓜!”

“怎么了?”他扬起声音,冲房门喊了一声。

“你快看微博热搜的‘周嘉逸’那个词条!好吓人啊,讲得神乎其神的!”

巫辞应了一声,一边起身朝房门口走去,一边打开热搜,找到了“周嘉逸”这个词条。

“周嘉逸是谁?”他靠在门框边上,奇怪地问,同时点进了这个词条。

“是以前一个很有名的演员!像我这代人,都是从小看着他的剧长大的。”肥肥也捧着手机从自己房间里出来,语气兴奋,“你点进去,看到的第一条营销号发的微博就是,妈呀,这写的可吓人了!好刺激!”

就在巫辞根据肥肥的提示点进微博时,一股霸道浓烈的檀香忽然如蓓蕾般自他身后绽开。

与此同时,那道让他朝思暮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让我看看。”

巫辞一愣,猛地回过头,额头却差点磕到身后男人的下颌上:“!!!”

檀斐在他身后显形了!

才刚看过网上传得玄乎其玄的灵异故事,下一秒家里冷不丁出现了第三个人,肥肥吓得手一松,手机啪一声掉地上:“卧槽!”

他连手机也来不及捡,煞白着一张脸后退几步,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巫辞身后的陌生男人:“你,你谁?!”

那边肥肥被吓得半死,这边巫辞却一把握住檀斐的手腕,不顾从掌心传来的冰冷,脸上绽出开心的笑容:“您来啦!”

檀斐往被他握住的手腕瞥了一眼,“嗯”了一声。

巫辞仰着脸,仔细地看着檀斐的眉眼和脸色,欣慰地说:“您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这几天休息好了吗?”

没想到他会观察得这么细致,檀斐挑眉:“真的?”

“是,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巫辞说着又认真端详了他的脸,这才松开手,“您是不能在人间显形太久吧?”

上次见檀斐的时候,巫辞就发现,他的脸色是一种病恹恹的苍白,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今天再见,檀斐的精神气似乎比上一次好了很多。

巫辞推测,那个阵法虽然能将檀斐召唤出来,却也十分损耗灵力。

更何况,檀斐之前也说过,他才刚刚苏醒,灵力还处于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

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应该是回到第五维里休息去了吧?

没等檀斐回答巫辞的猜测,一旁被忽略的肥肥哆嗦着插话:“你,你们两个……谁给我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闻言,檀斐转眼看向他,语气嘲讽:“前几天不是还邀请我来你家做客吗?”

肥肥愣愣地盯着檀斐的银色长发看了两秒,被吓到当机的大脑忽然开始运作:“你是……神?!”

他也看了巫辞的那场直播,檀斐的外貌辨识度太高了,犄角,黑袍,银发,貌美,一经提醒,立刻就联想到了。

“对,他就是我的神明。”巫辞点点头,语气带着小小的骄傲,“向你介绍一下,他的名字叫檀斐。”

“我去……”得到了巫辞的亲口确认,肥肥不可置信地看着檀斐,却依然不敢靠近,只能缩在门边,“真的是神啊……”

听到到巫辞那句“我的神明”,檀斐的唇线扬起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

“神主大人,这位是我的室友肥肥,也是我的好朋友。”巫辞又向檀斐介绍。

檀斐抬了下眼睛,算是打过招呼。

互相介绍完,巫辞向檀斐解释刚才的事情,并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肥肥刚才让我看微博热搜,说有瓜可以吃。您先看?”

“一起看吧。”檀斐抬抬下颌,没有伸手接,而是靠近了巫辞一点。

那股好闻的檀香再次袭来,强势地入侵了巫辞的每一个嗅觉细胞,像是要在他的大脑中留下气味记忆一样。

好香。

是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来自神明的香火气。

这种檀香气正如檀斐给人的感觉一样,浓烈,霸道,嚣张且放肆,充满掠夺的气息。

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这股檀香晃晕了神,还是因为香气的主人离自己太近,巫辞觉得自己有点难以集中注意力,总忍不住用余光去瞥自己身边的人。

他定了定神,拿稳手机,将它往檀斐那边挪了挪,和他一起读起屏幕上的信息。

【你们还记得十年前圈里红极一时的男演员周嘉逸吗?他曾出演过多个经典角色,一夜爆红后,却又突然销声匿迹。近日有自称剧组工作人员的网友发帖,称周嘉逸在退圈前就已经精神不正常,在《剑无霜》剧组里突然又哭又闹,打骂工作人员,还做出各种离奇行为。不仅如此,剧组还出现了很多灵异事件。】

【当时圈子里就有传闻说周嘉逸是个男小三,为了勾引有妇之夫,他前往泰国请佛牌,养小鬼,害得原配带着孩子自杀,富商也因无法承受而在家中自焚,周嘉逸自己也因养小鬼而被反噬。】

微博还附上了很多截图,都是一些当年的剧组新闻截图,说得神乎其神。

估计檀斐应该读完了,巫辞点开下方的评论区。

【我记得这件事!当时有新闻说周嘉逸养小鬼被反噬!还影响了剧组!】

【我小时候好喜欢他演的十九王爷,真的是童年男神,又帅演技又好,哪是现在的流量明星能比的?】

【《剑无霜》剧组也挺倒霉的,上亿投资的大项目欸,结果先是半夜在山里拍戏时有工作人员坠崖,接着片场发生火灾,赔了不少钱。没记错的话,至少死了三四个工作人员吧,邪门得很。】

【如果养小鬼和害别人家破人亡的事情是真的,那周嘉逸被反噬也算罪有应得吧。】

“养小鬼?”巫辞注意到了留言的关键词。

像这种邪恶的方术,借助的都是阴邪的力量,不仅害人,最终还会反噬到施术者自己身上。

肥肥的注意力早就被吃瓜所转移,心情重归兴奋:“娱乐圈大红大紫又突然销声匿迹的明星总是跟各种邪术秘闻挂钩,早就听说娱乐圈很多女明星养小鬼,没想到男明星也会这么干。”

“在受到利益驱使的时候,可不分男女。”巫辞说。

“养小鬼应该是泰国那边的巫术吧?真的灵吗?”肥肥好奇地问。

“早在唐朝时期,民间就流传着养小鬼的邪恶术法,诸如拘养夭折婴孩的魂魄为自己所用。”巫辞向肥肥科普,“这种秘术隶属南疆巫术,传到东南亚后,被灵媒师发展到了极致。不过,过度使用害人的邪术是一定会遭受反噬的。”

说完,他将期待的视线转向檀斐,似乎是在等待对方对自己的观点进行点评。

觉察到巫辞眼神里的期待,檀斐简单给予回应:“嗯。”

得到了神明的肯定,巫辞的脸上一下就扬起大大的笑容。

他笑得太灿烂,檀斐装作不经意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那……那周嘉逸的事情是真的吗?”觉察到这位神明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不可冒犯,肥肥大胆提问,“神……神主大人,您能通过玄光镜之类的法器看到未来和过去吗?”

“不能。我不是掌管时间的神明。”檀斐瞥他一眼,无情拒绝,“还有,神主不是你叫的,你可以叫我名字。”

“哦……”因为檀斐的理由听起来实在太有道理了,肥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敬畏起来,“那为什么小辞叫您神主大人?”

“因为他是巫觋族。”檀斐连扯谎都扯得轻描淡写。

原来这竟然是巫师和神明之间的专属称呼?!

肥肥心中暗想,你们还真有情趣……

忽然,巫辞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原本以为又是看了直播的观众打来的骚扰电话,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却发现是郝芒打来的。

这个点……郝芒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巫辞抬头看檀斐:“抱歉,是节目组那边的来电,我可以接个电话吗?”

檀斐抬抬下颌:“接吧。”

巫辞刚一接通电话,手机那头就传来郝芒兴奋急切的声音:“小天师,我们这边出了下一期直播的通告,我已经发给你了,你找时间尽快看一下吧!”

“这么快就出来了?”为了同时通话和看文件,巫辞进屋拿蓝牙耳机。

他一边戴上一边打开聊天对话框,郝芒果然给他发了一个文件:“前两天你还跟我说需要一周呢。”

“这期选题实在是太凑巧了,正好逮着了热点,Mary一看到热搜就赶紧出了这个选题,我们一定稿就立刻发给你看了。”

郝芒的语气太过激动,让巫辞不由得好奇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选题,还能跟热点有关?

他点开文件,眼睛在眼皮下轻轻游走转动,大略浏览了一遍内容后,惊讶地问:“揭秘周嘉逸失踪之谜?”

果真是热点,还凑巧得很。

前脚他才看到热搜,后脚郝芒那边的选题就出来了。

“对,你应该也看到微博热搜了吧?网友们现在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话题热度很高。”手机那头的郝芒滔滔不绝,“我们一看到热搜就立刻出了这个策划通告,趁着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我们一定要尽快蹭上热度。”

巫辞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斟酌了一下:“你们打算怎么揭秘?”

郝芒突然沉默两秒,随后发出一声感慨:“其实吧,这个周嘉逸和我还有一点渊源。”

“哦?”巫辞惊讶。

“十年前,我还是个逐梦演艺圈的龙套民工,梦想成为一夜爆红的天王巨星……咳,扯远了。我那时在《剑无霜》剧组当过群演,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你也在那个剧组?”巫辞一愣,下意识地看了檀斐一眼。

这是他没想到的发展。

见檀斐扬扬眉,似乎有点兴趣的样子,他顿时会意,追问道:“郝哥,当年剧组真的发生了灵异事件吗?周嘉逸的精神状态也和网上传的那样不正常吗?”

檀斐抱起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巫辞,等待着他从郝芒口中挖掘出什么更有趣的东西。

“一定程度来说并不全是谣言,真假掺半吧,但更具体的就需要你们在节目里去调查了,那时候我只是个跑龙套的,近不了影帝的身,大部分消息也都是圈内传的。”

“我……们?”

巫辞还没搞清楚主语里的“们”都包括谁,那边的郝芒先不好意思地开了口:“那个,小天师,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请说。”

“上次节目里,你召唤出了那个恶……神明,当时直播间直接被挤爆了,我们节目也终于有了热度,好多代言都找了上来,真的太难得了。”郝芒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抛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我是想,你能不能……再召唤他一次,问问他,愿不愿意参加我们的节目?”

郝芒恳切的提问让巫辞顿了下。

邀请檀斐……一起上节目?

檀斐连跟自己回家都不肯,怎么可能会上节目……

不过,也说不定呢?

巫辞握着手机,转头看向一旁的檀斐。

檀斐不知什么时候拿了肥肥的手机,正在尝试着摆弄,低着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巫辞心里有点犯难。

“当然!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荒谬!但是他有什么条件,我们都会尽量满足!只要他愿意加入我们的节目!”见巫辞的沉默,手机那头的郝芒适时补充,“在这次揭秘周嘉逸的节目里,我们希望你们三个能以铁三角的形式,一起进行调查。”

“我们三个?”巫辞疑惑。

“你,檀斐,和尉川叙。有尉川叙保驾护航,我们的节目一定会源远流长。”

真是新奇的组合,节目组越玩越花了。

“只要给钱,我都没有问题。”巫辞的眼睛看着檀斐,语气为难,“只是檀斐那边……”

他希望能通过一些眼神交流,让檀斐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恳切。

然而,檀斐依然不为所动地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肥肥的手机,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见巫辞迟迟不肯答应,郝芒先按捺不住,抛出了杀手锏:“如果你可以说服檀斐,我们给你算节目流量分成!比你现在能拿到的还要翻倍!十几倍!”

原本还在犹豫的巫辞直接一口答应:“我会试试说服他的。”

把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檀斐:“……”

他终于从屏幕前抬起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巫辞。

他就这样把自己卖了?

在承诺了不该承诺的事情后,巫辞挂掉电话,和倚在墙边的檀斐面面相觑。

他握紧手机,一脸无辜地看着檀斐,无比真诚地说:“我不是为了钱。”

檀斐挑了下眉,一副“你继续编”的表情。

见他不发话,沉默几秒,巫辞乖乖承认:“好吧,钱是一部分原因。”

倒还挺诚实。

不过,恐怕钱不只是一部分原因,而是最大的原因吧?

檀斐抬了抬手,原本被他拿在手里的手机瞬间出现在桌面上。

他抱起胳膊,后背散漫地倚着墙,示意巫辞继续编下去。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肥肥赶紧上前,把自己的手机拿回去,又赶快缩回门边,老老实实当个吃瓜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您不愿意和我回巫山,所以我得留在这里,直到您同意和我一起回家。帝都的消费太高了,我得打工维持开销。”巫辞解释的时候,表情和语气总是特别认真,有一种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的奇异气场,“这是外因。”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可爱,檀斐无法不接他的话茬:“哦?那内因呢?”

“内因的话,”巫辞犹豫了一下,雪白的耳廓忽然有些发红,“出于私心,我想和您拥有更多的接触,比如说多多约会什么的。”

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的檀斐:“……”

他本来是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的,却莫名地被巫辞的回答激得默默挺直了脊背。

可恶,明知道巫辞说的话鬼才会信,但看到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檀斐却根本说不出口。

巫辞乘胜追击,双手合十:“求求您了,您最好啦!”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表情,檀斐咬了咬后槽牙,冷冷拒绝:“就算你再怎么甜言蜜语,我也不会改变心意的。”

作者有话说:

檀斐(嘴上):你少来。

檀斐(实际上):嘿嘿……老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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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斐是我的!!!◎

拿到郝芒传过来的新一期节目策划后, 尉川叙顺便问他要了巫辞的微信。

上次巫辞走得匆忙,他没来得及加,加上公务缠身, 就暂时搁置了这件事。

很快, 郝芒就把巫辞的名片推给了尉川叙。

他的网名叫“A巫辞-妙妙香烛跑腿接单中”, 看起来像个职业房地产中介。

头像则是一张黄底红字的手写符咒,看起来又像个大腹便便老气横秋喜欢坐在路边摇着蒲扇纳凉的中年男子。

尉川叙:“……”

他点开大图,仔细辨认了下,上面写的是平安喜乐之类的祝福语。

巫辞大概是设置了自动通过, 尉川叙刚把好友申请发送过去, 巫辞那边就一秒通过。

尉川叙发了句“嗨, 我是尉川叙”过去,好奇地点开了巫辞的朋友圈。

巫辞的动态很多,平均每天要发六七条,不过都是跟工作相关的。

【帮客户杀猪中, 这猪可真会长, 三层五花真漂亮,猪瘾犯了,饿饿。】配图:一头大肥猪。

【帮客户打捞跳进泥坑里玩了一下午的小孩并进行清洗。】配图:三个坐在泥坑里玩泥巴的灰色小泥人,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幼崽的模样。

【帮客户参加吃辣条大赛,拿了个冠军,哦耶!】配图:一根盘成一卷的超长辣条。

【帮客户跑操打卡的第十一天, 二十公里get√】配图:看起来像是某个大学校园的跑道。

最上面几条还挺正常,都是一些普通的杂活。

但越往下翻,画风就变得越来越诡异。

【帮客户钉棺材板中, 他非要用槐木, 我提醒他说用槐木做棺材会断子绝孙, 他说真的吗?那可真是太棒了!】配图:一块黑色棺材板,上面摆着一把锤子和几根长钉。

【帮客户披麻戴孝抬棺中。www.youxs.org,干嚎半小时500,哭出眼泪800,哭出鼻涕1000。老顾客打八折,不给钱打骨折,欢迎下单。】配图:一张自拍,照片里的巫辞穿着白色丧服,头戴白色孝帽,肩膀上扛着白色招魂幡,眼眶哭得红红的,但脸上却笑得灿烂。

【来捞尸队当一日临时工,夏季多雨,河水暴涨,水鬼出没,各位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小孩,不要让他们下河游泳。】

【客户预订了包夜上门超度服务,说估计自己今晚0点-3点之间断气,所以0点-6点之间不接单啦,请大家见谅。】

尉川叙:“……”

不是,他知道巫辞打的工都很阴间,但也不能阴间到直接兼职活阎王啊!

他默默咽了口唾沫,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手机在这时冷不丁一震,尉川叙一个激灵,差点把手机摔了。

他手忙脚乱地退出巫辞的朋友圈,发现消息竟然是巫辞发来的。

【巫辞:叙哥好,我刚才在挖坟,刚看见你的消息。】

【巫辞:下期节目的事情我已经从郝导那里了解了,我们约个时间见一面吧?明天行吗?你有空吗?】???

挖坟???

尉川叙瑟瑟发抖地滚了滚喉结,飞快打字回复。

【尉川叙:当然行!看你时间!我都可以!你决定就好!不用管我!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爬也要爬着去!】

【尉川叙:哪怕我今晚不幸暴毙,我也会提前请个湘西赶尸人把我赶过去见你!】

【巫辞:?】

【巫辞:我也会赶尸,还可以打折,你看要不……】

尉川叙:“???”

救命啊!他不是那个意思啊!-

第二天,尉川叙如约来到咖啡厅。

离开镜头,尉川叙的打扮就与镜头前那个一本正经的斯文雅痞截然相反,他穿得既新潮又休闲,头发用发蜡精心抓过,就连标志性的金丝眼镜也换成了夸张的粉色镜片的遮阳镜。

相比起工作时所谓的官方代言人的形象,这个打扮才更贴近他本人的真实性格。

推开玻璃门,尉川叙走进咖啡厅,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站在门口环视店内一圈。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店里谈笑风生的客人们,最后落在了自己要寻找的目标上。

尉川叙先看到的是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的巫辞,然后才是巫辞身边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檀斐。

巫辞和平时一样,穿得像一个干净清爽的大学生,一对垂于脸侧的黄符耳坠将他的脸衬得小巧精致,戴在脖子上的一串小叶紫檀颗颗饱满,油光水润,手腕上各戴一个雕花精美的银色手镯。

他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眼睛弯弯,像是刚聊到什么开心的事情。

檀斐则摒弃了那身黑袍,换上了简单的现代休闲装,头戴一顶黑色渔夫帽,银色发丝从帽檐下露出来,柔软地贴着苍白的颈部皮肤,两条长腿散漫地支着。

即便已经穿得如此低调,也难以让人忽视他俊美的外貌和邪肆的气场。

这两个人坐在一起,还真有点互补的意思。

檀斐先留意到了尉川叙,他眼睛看着尉川叙,话却是对着巫辞说的:“先说好,我只是陪你来,绝对不会插手你的事情,更不会陪你一起录节目。”

巫辞看着檀斐,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我知道啦,您最好啦!”

檀斐能松口同意陪他来,他已经非常开心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已经有点摸清这位古老神明的性子了,可不就是嘴硬心软吗?

果然,神明都是仁慈的!

檀斐最好了!

看着巫辞灿烂的笑容,檀斐轻嗤一声,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玩手机:“你约的人来了。”

巫辞下意识转头朝门口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驻足在门口望向他们这边的尉川叙,当即眼神一亮,高高举起一条胳膊,向尉川叙招手示意。

见他发现了自己,尉川叙露出笑容,也举起手回应,刚要迈步走去,就见刚才把头低下去的檀斐不知什么时候又抬起了头,冷锐的目光朝自己扫来。

蓦地对上那道冰冷又嫌弃的视线,尉川叙的笑容顿时僵硬在了脸上:“???”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有一种檀斐看他不爽的感觉?

是他的错觉吗??

他没招谁惹谁啊???

尉川叙顶着檀斐冷冰冰的目光,硬着头皮朝着他们的位置走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他逐渐感觉,这好像不是错觉……

檀斐,好像就是看他很不爽。???

到底是为什么???

好在尉川叙心理素质十分强大,他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径直走到座位前,在他们对面坐下,若无其事地向巫辞打招呼:“你好呀,小天师。”

然后,他转头看檀斐:“您也来了啊,我还以为您不会来呢。”

檀斐没有说话,只是低下眼,继续玩巫辞的手机。

见他这样,尉川叙一下就懂了。

怪不得脸色这么臭,肯定不是自愿来的!

他看向巫辞:“你们点单了吗?”

巫辞摇头:“还没呢,等你来再一起点。”

尉川叙招手示意服务员拿来菜单给他们,自己则直接点单:“一杯冰美式。”

点完之后,他解释了一句:“这家我常来,他们的冰美式还不错。神,你想喝点什么?”

“神”这个简单粗暴的称呼让檀斐太阳穴一跳:“……”

他抬起眼,随意往周围扫了一圈,发现那些穿得非常精英的商务人士手里拿的都是冰美式:“一样。”

“那就两杯冰美式。”尉川叙立刻向他投去英雄所见略同的欣赏目光,但被檀斐无视掉了。

和檀斐的毫无兴致相反,巫辞兴致勃勃地翻着菜单。

自从下山以来,他一直忙着打工,除了帮客户跑腿送外卖,自己连一次也没有以顾客的身份进这种装修高端的咖啡厅消费过。

现在难得来一次,肯定是要好好尝一尝这里的饮品。

把菜单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后,巫辞的手指停在了一张图片精美的页面上。

他抬头看服务员:“你好,我想要一个草莓百利拿铁。”

“你喜欢喝甜的?”尉川叙颇感兴趣。

巫辞点点头:“是的,甜的东西会让人心情变好。”

檀斐漫不经心地瞟了尉川叙一眼。

这一眼正好被尉川叙接收到,凉凉的眼神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是错觉吗?

他没惹他吧??

他没惹任何人吧???

点完单,尉川叙把菜单还给服务员,但没有聊正事,而是先拉起了家常:“檀斐这身现代人的装扮简直绝了,跟大明星一样。”

闻言,檀斐的目光也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语气耐人寻味:“你也判若两人。”

听出他在暗讽自己人设反差过大,尉川叙也没有觉得尴尬,笑嘻嘻地推了推粉色镜片:“工作需要嘛,私底下就随意一些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巫辞:“上次在后台太仓促,你们两位也没有一起参加饭局,都没来得及好好自我介绍。我叫尉川叙,你们叫我老尉、阿叙都行。”

“叙哥。”巫辞一如既往地嘴甜,“你比我大,我叫你哥。”

“哦对,你才十八岁吧?”尉川叙这才想起巫辞的年龄,他好像才刚刚成年,不由得感叹,“年轻真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直在南方的乡下农村走访,调研民俗巫术。”

“真的吗?那你有去过我们雾都吗?我们川渝一带有很多有趣的民俗文化。”

两人才刚聊了几句,就被一旁的檀斐不冷不热地打断:“比你大你就要叫他哥,那他岂不是要叫我祖宗?”

尉川叙:“……”

他真没惹他啊!

他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跟这位神气场不合,否则为什么隔几分钟檀斐就要怼他两句?

“叙哥,上次录节目的时候,我听说你是国家阴阳事务管理局的。”觉察到气氛中的微妙,巫辞适时转移了话题,引回正事上,“你们这个机构是负责管理灵异事件的吗?”

“对,我们不是民间机构,而是国家承认的正经官方机构,有编制的。”尉川叙暂时收起了郁闷,推了推眼镜,十分专业地回答,“警局无法用科学处理的案件会转交到我们这边,由我们继续跟进。”

“阴阳事务管理局里的人都是异能人士吗?”巫辞好奇。

“不一定,要看所属部门和岗位。”

“那你也会法术吗?”巫辞更感兴趣了,圆圆的眼睛有些崇拜地看着尉川叙,“上次你提供的那个阵法非常厉害。”

提到那个阵法,他顿了顿,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檀斐。

檀斐看上去是在低头玩手机,实际上,在巫辞看不见的角度,他很快地勾了下嘴角。

“我不会,我只是个凡人,连阴阳眼都没有的那种。”提到自己最遗憾的事情,尉川叙挤出一丝佯装悲伤的表情,“我能进管理局混个文职,全靠祖上积德。怎么,打听这个,是想来我们这里打工吗?”

听到尉川叙的揶揄,檀斐终于抬起眼,看向身边的巫辞。

根据他对巫辞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对不感兴趣的事情追问到底的人。

巫辞是有事情想找尉川叙帮忙?

“不是的。”果然不出檀斐所料,巫辞摇摇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下山了以后遇到了一点麻烦,报警可能没多大作用,可能还是需要找专门的部门帮忙才行。”

果然,猜对了。

檀斐没有再插话,懒洋洋地靠着沙发,伸着两条长腿,看起来是在玩手机,实际上在聆听他们的对话。

“什么麻烦?你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尉川叙来了兴趣。

“我下山的时候救了一个被妖物缠身的普通人,但我的行李也被妖物抢走了,里面有很重要的信物,我得原封不动带回家。”

听到这里,檀斐抬起眸,看了巫辞一眼。

巫辞下山的时候他本来是跟着的,虽然巫辞身上的草木气息有助于恢复他的灵力,但速度终究有点慢,檀斐在半路就因为过于虚弱,不得不回到第五维中沉睡,因此他对巫辞之后的遭遇一概不知。

等他再次凭借巫辞身上那股清新的草木气息找到对方时,巫辞已经在肥肥家里住了下来,并且开始打工。

至于巫辞为救肥肥而跟妖兽大打出手的过程,檀斐也只是在之后巫辞和肥肥聊天时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了个大概。

“什么样的妖物?”尉川叙来了兴趣,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我记一下。”

“人头马身,鸟翼蛇尾,看起来很像坐骑,而且会飞,但不会说人话。”巫辞想了想,用肯定的语气说。

檀斐有些意外地扬眉:“孰湖?”

尉川叙与檀斐异口同声:“是孰湖?”

他一边飞快地打字记录,一边说:“听你描述的特征,很像《山海经》里提到的孰湖。你以前见过这种妖物吗?”

“没有,第一次见。”巫辞摇摇头,转头看檀斐,“不过我也觉得像孰湖。您见过吗?”

檀斐把手机搁到桌面上,抱起胳膊,黑眸沉沉:“年轻的时候见过几次。”

“年轻的……时候……???”尉川叙从手机屏幕前抬起眼睛,瞳孔地震,“孰湖可是生活在蛮荒时代的远古生物欸,老檀,您今年贵庚了??”

“我跟它差不多同一时代吧。”檀斐轻描淡写地说。

巫辞:“哇!”不愧是神!

尉川叙:“???”

尉川叙:“你不是来自五百年前明朝时期吗??”

檀斐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在明朝睡着,不代表我出生在明朝。”

尉川叙:“……”

他放下手机,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一脸肃穆地看着檀斐,眼神像看国宝一样热烈:“那个,请问,我可以把你上交给国家吗?只要能拥有你的一份助力,我国灿烂辉煌的新时代考古事业将翻开新的篇章!”

在短短三十秒里,尉川叙已经在脑海中过完了檀斐的余生:先把檀斐送去国家机密研究所,将他作为远古生物进行研究,再让檀斐使劲回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古老文明,破解各种历史未解之谜,然后派他出国,去跟外国神明进行友好邦交,从此实现古老民族的伟大复兴……

“不可以!”不等檀斐说话,巫辞抢先一步,伸直胳膊护在他身前,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警惕地看着尉川叙,“檀斐是我的!”

尉川叙:“……”

尉川叙:“???”

檀斐一怔,回过神来,他看着巫辞挡在自己面前那颗圆圆的后脑勺,没忍住,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作者有话说:

巫辞:谁跟我抢,我就鲨鲨鲨!

檀斐:(憋住笑)嗯。

尉川叙:老子一jio踹翻这碗狗粮!!

33 33

◎哦!怪不得你没对象!◎

看着巫辞护犊子的样子, 尉川叙赶紧找补:“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巫辞这才放下警惕,坐了回去。

檀斐强忍着心中的笑意, 用指关节轻叩沙发扶手, 佯装冷静:“不过绝地天通后, 孰湖就基本在人间绝迹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能碰到它。”

这是否意味着,已经有少部分的妖兽从裂缝中逃出了第五维,来到人间?

听到檀斐的话, 巫辞忽然想起了什么, 转头看他, 补充了一句:“对了,它看起来很干净,不像那种……嗯,野生的妖兽?反而像是有人饲养, 精心打理过的。”

“有人饲养?”聊回正事, 尉川叙又变得正经起来,“《山海经》中确实有说,孰湖可以当作坐骑。不过,小天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首先,它出现在了闹市里。我和它交过手, 知道它攻击性很强。如果没有人专门看守,恐怕这只孰湖早就不止一次袭击人了,这么大的事情, 你们管理局一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巫辞分析, “但这几个月我一直在留意新闻, 并没有孰湖袭人的报道,另外,从你的反应也能看出来,你对此事并不知情。”

尉川叙眼中的欣赏又多两分:“还有呢?”

“还有就是,被人饲养的妖兽和野生妖兽在外貌上有很大的区别,比如毛发的打理和清洁,就像你们养的宠物猫狗和流浪猫狗的不同。”巫辞接着说,“我倾向于,那只孰湖,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和我交手后,抢了我的行李逃回家了。”

“确实如此。”尉川叙点点头,“如果你遇到的孰湖真的有主人,那行李追回的可能性很大。根据你前面的描述,我们现在也可以给它的主人画像——财力至少在中产以上,要有庭院或者住在远郊,才能给孰湖提供生活环境,还能请专人帮忙喂养和照顾孰湖。对术法、风水、玄学等阴阳事务感兴趣,家中布局摆设多讲究风水方位,甚至可能身怀异能,或者常与异能人士打交道。”

虽然打扮休闲,但进入工作状态的尉川叙一秒恢复镜头前的模样,正经,严肃,一丝不苟,连檀斐都难得没有再怼他。

“你说得很有道理。”巫辞有些崇拜地听他分析。

“你的行李有什么特征?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这些还能记住吗?”

面对尉川叙的盘问,巫辞莫名地感受到了来自官方的压迫,不自觉挺直了身板:“是一个黑色的包袱,上面用金线绣着千字祈福咒,夹层里也绣着一千道平安咒,外面有一个红色结印。如果不解开结印,包袱是不能轻易被人打开的。里面有一些法器,一些金银财物,以及一尊三寸鸿濛金像。”

“纯黄金啊?”尉川叙啧了一声,“法器都有什么?”

“一套大五帝古钱币,一共七十二枚,一筒犀角粉,一柄雷击枣木拷鬼杖,一块黄杨木小天师印……”巫辞掰着手指,细细数来。

“一整套五帝古钱币?还是大五帝钱?还有雷击枣木?”尉川叙是个懂行的,他从屏幕前抬起眼睛,表情惊讶又惋惜,“都是些稀罕的东西呢,丢了是真可惜。”

“其实一共是一百零八枚,本来是一柄乾坤法剑,但被我拆掉,用掉了三十六枚。”说到这里,巫辞不由得往身边的檀斐身上看了一眼。

檀斐留意到了巫辞那一眼,挑了下眉:“?”

为什么要看他?

“这些法器在巫觋族手里放了上百年,现在经我手落入凡尘,要是能去到需要的人手里,倒也算功德无量。”巫辞收回视线,叹了口气,白白软软的脸忽然有些忧郁,“只是,里面有一件东西,是我一定要原封不动带回家的。”

他无奈的口吻同时吸引了身边两人的注意。

“是什么?”檀斐问。

“还有比那些更稀罕的?”尉川叙推推镜框,镜片有光一闪而过。

巫辞却没有接话,而是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要说吗?

他又看了檀斐一眼。

檀斐扬眉:“?”

巫辞已经看了他两回了,莫非这些东西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是一枚通灵血玉。”顿了一下,巫辞决定实话实说,“用一根红绳穿着,放在一个木匣子里,木匣子外面贴着黄符封条。”

“血玉?还贴了封条?”尉川叙嚯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推测道,“恐怕这不是什么宝物吧?而是阴气极重的东西,所以才需要用符纸镇煞。”

“你说得没错。”巫辞没打算瞒着他们,“它是从死人身上取下来的。”

死人身上?

檀斐抬眸看他:“你带明器干什么?”

“这块血玉是从我家一位先祖的灵棺上取下来的,那位先祖是巫觋族最后一位与神明结契的天师,能够用这块血玉辨别神明真身。”

说着,巫辞忍不住,又看了檀斐一眼。

“嚯嚯。”尉川叙睁大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看了檀斐一眼。

那天巫辞在直播中说,巫觋族有特别的办法辨别神明,原来就是那块血玉吗?

还是从先祖的棺材上抠下来的,怪不得一定要带回家。

檀斐倒是气定神闲得多,仿佛他们在聊的话题与自己无关。

“虽然现在已经找到了神主大人,但那块宝玉还是要带回家的。”怕檀斐多想,巫辞认真地解释,“毕竟是老祖宗灵棺上的东西,还是要归还回去的。”

那块通灵血玉是师父亲手交给他的,也的确是从神师大人的灵棺上取下来的。

只是,有一点,巫辞没有告诉他们。

五百年前,神师大人并非自然死亡。

在举族迁徙回巫山,安置好族人后,她穿上了一套金缕玉衣,命人将自己封入棺材中,制成了一具“活玉俑”,连人带棺埋在了地宫里。

在巫觋族流传下来的古老秘术中,玉可通灵,金能辟邪。

用玉将尸体裹成玉俑,可使尸身不腐,百年之后,尸体完全吸收玉中灵气,便能复活,这就是长生术。

但是,从古至今,从未有过长生的先例。

那块被镶嵌在神师灵棺上的宝玉,正是制作金缕玉衣后剩下的一块玉料。

听师父说,那块宝玉原本通体雪白,或许是吸收了灵棺的阴气,竟然透出了血色,变成了一块血玉。

五百年过去,族人们也只是在神师庙里祭拜神龛中的神师像,从未有人敢走进地宫,开启那口厚重的棺椁。

就连巫正清和几位长老从棺材上取下那块宝玉时,也未曾敢过多触碰,更别说打开棺材盖。

那口灵棺里躺着的,究竟是一具白骨,还是栩栩如生的神师本人,谁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巫辞暗暗吸了一口气。

“你的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了,刚才也上报回局里了。”尉川叙编辑完最后一条消息,点了发送,然后抬头看巫辞,“你的案件我们已经受理,如果有消息,我们会尽快通知你。”

“那先提前谢谢你了。”巫辞回过神来,真诚地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叙哥,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

“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没有身份证。”巫辞老老实实地说。

“哦,那确实不方便。”尉川叙一下就了解了,“阴阳事务管理局有这项业务,专门为像你这样的特殊人士办理身份证,你放心,交给我吧。”

毕竟檀斐不愿跟巫辞回家,巫辞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就会变长,像他这种没有身份证的特殊人士,在这里干什么都不方便。

“真的能办吗?”一听尉川叙有办法,巫辞高兴起来。

“真的,我现在先给你拍张照片,帮你弄个临时的。”尉川叙在手机上操作了两下,打开了一个APP,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巫辞,“来,看镜头。”

巫辞立刻坐直身体,双手乖乖平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地看向镜头。

“好了。”拍完照,尉川叙低头弄了弄手机,忽然再次举起手机,对准檀斐,“老檀,你也来一张。”

檀斐皱起眉,刚想伸手挡在脸前,尉川叙已经咔嚓一声拍好了:“OKK,我已经发给同事了,很快就能帮你们把身份证办下来。”

“叙哥,真是太感谢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以后说不定我还有需要请你们帮忙的事情呢。”

见巫辞一脸开心地感谢尉川叙,檀斐没再说什么,他忽略了尉川叙话语中的“你们”两个字,百无聊赖地转头看向窗外。

尉川叙聊起这次见面的主题:“对了,节目组那边发来的通告你们都已经看过了吧?下一期节目由我们三人组队,调查隐退男艺人周嘉逸如今的下落,以及当年的灵异谣言是否属实。”

“看了。”聊到正事,巫辞原本因为轻松的气氛而放松的背脊再一次紧绷,连坐姿都变得端正起来,“如果养小鬼被反噬的事情是真的,我很期待与施术者切磋一番。”

檀斐则懒散地窝在沙发里,看着人来人往的窗外,没有半点参与讨论的兴趣。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一直暗中观察他的尉川叙看在眼里。

对于檀斐的心理活动,尉川叙倒是十分好奇。

身为神明,不愿被凡人摆布,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他料想巫辞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把檀斐带回家。

但既然如此,檀斐为什么又愿意陪巫辞来咖啡厅呢?

他陪巫辞来见自己,聊节目的事情,那再深一层的含义,就是默认了会参加节目。

否则,想想檀斐的性格和行事风格,他不像会给自己没事找事的人。

愿意陪巫辞参加节目却不愿意跟他回家,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呢?

想到这里,尉川叙又推了推眼镜。

就在这时,服务员把他们点的咖啡端了上来。

尉川叙适时地止住了话题:“先尝尝,这家的豆子还是不错的。”

见咖啡来了,檀斐这才稍微提起一点兴趣,转过头来,伸手拿起自己的冰美式。

他浅抿了一口,眉头随即整个皱起,快速把杯子拿远了些,毫不掩饰嫌弃的表情:“好苦,这是中药吗?”

“冰美式就是苦的。”尉川叙喝了一口自己的冰美式,表情看起来十分享受,“啊,这就是生活的滋味,只有成年人才会爱上这种味道。”

舌根还泛着令人作呕的苦味,檀斐一眼都不想多看那杯“生活的滋味”。

现代人怎么会喜欢喝这种东西?是生活过得还不够苦吗?

想到这里,檀斐将目光转向巫辞手中那杯精致漂亮的拿铁上:“你那杯是什么?”

巫辞手中那杯看起来就让人有食欲多了,最上层的雪白奶沫上点缀着草莓糖粒,杯口一圈也缀着晶莹剔透的草莓糖粒,一支小巧的竹签串着一颗鲜红饱满的草莓,搭在杯口上,牛奶与咖啡分层置于矮矮胖胖的玻璃杯里。

因为被巫辞喝了一口,两种液体已经开始慢慢互相渗透。

巫辞刚喝了一口,听到檀斐的询问,立刻抬头看他:“草莓拿铁,只有一点点咖啡,还有一点点百利甜酒。”

这是他点单的时候在菜单上看到的。

巫辞的嘴唇上还沾着一点白色的奶沫,看起来像滑稽的白胡子,还有一点可爱。

看起来真的很好喝的样子。

檀斐沉默两秒,忽然说:“尝尝你的。”

“您想喝这个吗?”巫辞愣了一下,意识到檀斐对自己的饮品更感兴趣,立刻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地提醒道,“是甜的哦,不过没有奶茶那么甜。”

檀斐简单应了一声:“嗯。”

“喂,这样会传染幽门螺杆菌的!”尉川叙赶快出声阻止,“可以再点一杯——”

他话还没说完,檀斐已经低下头,就着巫辞把杯子递过来的手,喝了一口。

咽下这口微苦中带着丝丝甜味的咖啡,檀斐才稍微抬起眼睛,看向尉川叙,微微勾起的嘴角似乎带了两分讥讽。

与此同时,一个目睹全程的路人从旁边过道经过,幽幽地叹息一声,留下一句:“怪不得有的人没对象……”

尉川叙回头看她:“???”

她是在说他吗???

不是,这和他有没有对象有什么关系??檀斐和巫辞这种互相喂食的不良饮食习惯真的非常不卫生!

然而根本无人在意尉川叙的崩溃,巫辞一脸期待地看着檀斐,等待着他对自己挑选的饮品的评价:“您觉得这个好喝吗?”

看着对方小狗一样闪烁的期待眼神,檀斐还真仔细回味了一下。

牛奶的丝滑、咖啡的微苦和草莓的香甜迅速在口腔中蔓延开,还有一点点若有若无的酒味……

他勉为其难地给了好评:“还行。”

“会觉得太甜吗?”巫辞又问。

“还行。”

“那我们交换,您喝我这个。”巫辞开心地把杯子塞进檀斐手中,自己则拿起那杯被檀斐嫌弃的冰美式,“下次就知道了,也给您点甜的。”

见状,旁观的尉川叙弱弱插话:“其实可以再点一杯……”不必交换的。

巫辞已经大喝一口:“也没那么苦嘛。”

尉川叙:“……”

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遭受了甜蜜暴击的尉川叙:“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只有尉川叙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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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他那么乖。◎

莫名接连受到暴击, 尉川叙突然觉得,自己手里这杯喝惯了的“生活的滋味”,在此刻竟是那么地苦涩。

他扶了扶额头, 放下咖啡杯, 决定把话题拉回到今天见面的目的上:“对了, 我在娱乐圈里正好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我昨天临时托人问了一下,现在圈里基本上没有人知道周嘉逸的下落,他很早以前就和同行们都断了联系。”

聊回正事, 巫辞意识到, 网友们的热议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听起来是有点奇怪。”他放下咖啡, 正襟危坐,“如果能拿到周嘉逸的贴身物品,比如头发丝什么的,我可以作法, 对他的气息进行千里追踪。”

“哦?真的吗?”听巫辞这么说, 尉川叙瞬间来了兴趣,“真的有这种方法吗?”

一直对他们所聊话题保持缄默的檀斐忽然开口:“未必可行。”

巫辞和尉川叙立即转头看他:“!!”

神要发话了!!

神终于决定出手了吗?!

巫辞认认真真,虚心请教:“您是指?”

檀斐悠闲地晃动着手中的咖啡杯,垂着眸,看杯中的牛奶与咖啡慢慢融合到一起,慢条斯理地说:“周嘉逸退圈十年, 相当于失联了十年。即便十年前有人拿到了他的贴身物品,过了十年,他附着在上面的气息也早就消散了。”

“您说得对。”巫辞的脸一下就皱了起来, “是我漏了这一点没有考虑。”

虽然有些遗憾, 但他仍然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崇拜檀斐。

不愧是神!想得可真周到!

“没事, 这个方法行不通,肯定还有别的方法。”尉川叙安慰了巫辞一句,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

调出自己要找的东西后,他将手机放到了巫辞和檀斐面前:“虽然没打听到周嘉逸的下落,不过我还是得到了一些或许有用的线索。”

巫辞拿起手机,非常自觉地往檀斐身边挪了挪,并贴心地将屏幕面向檀斐,打算和他一起看。

留意到巫辞的小动作,檀斐有些戏谑地勾了勾唇角。

他低下眼睛,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小天师的服务。

尉川叙给他们看的,是一个百科资料。

【杜一,38岁,内地男演员,曾出演电视剧《白衣传奇》《白衣神探》《白衣少侠柳玄玉》,2012年与内地知名女企业家关瑞秋结婚,同年宣布退出演艺圈。】

“这又是谁?”巫辞疑惑地问。

“这个杜一呢,曾经是周嘉逸的圈内好友,也出演过一些经典角色,可惜的是,他好几次都和影帝之位失之交臂。当年的媒体特别喜欢将这对好兄弟放在一起比较,用现在的饭圈术语来说,就是拉踩。”尉川叙向他们科普,“十年前,杜一遇到了现在的妻子,两人很快坠入爱河。也许是事业上的挫折导致杜一心灰意冷,婚后他没再参演任何影视剧,在家专心当妻子的贤内助,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这个杜一真是可惜,退圈之前他一定很不甘心吧?

巫辞产生了一点点同情之心,不过,有更重要的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叙哥,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杜一联系到周嘉逸?”

“如果杜一和周嘉逸的关系真如传闻中那么要好,想必他们一定还保持着联系。”尉川叙点点头,推了下眼镜,眉毛一挑,“而我,已经拿到了杜一的联系方式。”

“妙哇!厉害!”巫辞顿时肃然起敬,竖起两个大拇指,并附上海豹鼓掌。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再来多一点!尉川叙得意扬扬:“那当然,也不看我是——”

他还没说完,巫辞已经转头看向檀斐,眼神闪闪:“神主大人,您会和我们一起去吗?”

尉川叙:“……?”

我纯纯工具人???

“当然不——”檀斐本能地想要拒绝。

他话刚说到一半,却在瞥见巫辞期待的眼神时,又不由自主地收了声:“……”

檀斐顿了顿,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看到檀斐这副模样,巫辞就知道他是答应了,顿时喜笑颜开:“您最好啦!神主大人!”

“……”檀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那么在意。

谁,让,巫,辞,那,么,乖。

全程目睹这两人之间的互动,尉川叙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小秘密:“嚯。”

原来这位神吃这一套?

只要卖个萌,说两句好话,就能拿捏住他?

这还不简单吗?!

心动不如行动,想到这里,尉川叙学着巫辞,十指交叠垫在下巴下面,眨巴着眼睛望着檀斐,挤着夹子音说:“檀斐大人,您最好啦~!”

檀斐眉头一压,视线冷锐地扫过来:“你有病啊?”

尉川叙:“……”

尉川叙:“为什么这样对我!你刚才不是这个态度的!!”

这么双标的神算什么狗屁神明啊!!我呸!!!

尽管心情悲愤,但尉川叙依旧保持着超高的工作效率,短短几分钟就安排好自己和巫辞在这期节目中的分工。

他负责联系杜一并约见对方,同时利用自己的人脉暗中调查相关情况,巫辞则回去准备通灵法器,以备中途出现的突发状况。

至于檀斐,没人敢要求神做什么,他肯点头同意在节目里打酱油,节目组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毕竟,如今的檀斐是新晋流量密码,只要往镜头前一站,都不用动,播放量就噌噌往上蹿。

但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就在尉川叙当场掏出手机给杜一打电话的时候,手机那头的人听他说完来意,啪的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尉川叙:“???”

他再拨回去,那头就剩忙音了:“拉黑我号码??”

“啊这??”巫辞轻轻抽了口气,推测道,“或许杜一不想再跟以前的圈子扯上关系?毕竟已经入赘豪门了。”

其实他可以理解杜一的想法,毕竟事业受挫,还总被人拿来跟好朋友拉踩比较,都退圈十年了还有人来打扰他,换谁心里都不爽。

尉川叙却摇摇头,放下手机:“有一件事,我没跟你们说。”

“什么事?”巫辞问。

檀斐也抬眼看他。

“你们知道,为什么周嘉逸都销声匿迹了十年,却在这个时候被人翻出来炒旧饭吗?”尉川叙推推眼镜,“网友们哪有这么闲,没事突然去考古这些?是作业写完了,还是工作不饱和?”

“短时间内的集体性考古行为很有可能是受到了引导。叙哥,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有幕后推手?”巫辞陷入沉思,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写满沉静,“按理说,周嘉逸似乎并没有什么炒作的价值了。”

大量营销号突然同时考古周嘉逸,发布相同内容的微博,引导吃瓜网友们关注周嘉逸的下落,还扯上了圈内的灵异八卦秘闻,的确像是有预谋有组织的操作。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又是谁指使他们这么做的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周嘉逸只是一个被拉出来挡枪的?”巫辞问。尉川叙点点头,露出“孺子可教也”的欣慰笑容。

檀斐挑眉,接过话茬:“想要掩盖一件荒谬的事情,那么就制造另一件更荒谬的事情,来转移公众的注意力。”

“没错!这就是最常见的公关手段!”尉川叙冲他抛了个wink,并在檀斐骂人前迅速把头扭回来。

巫辞皱眉,想了想:“那引导网友的人会是谁呢?他们想掩盖什么事情?”

他最近比以往更忙了,泡在网上的娱乐时间也被大大压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周嘉逸的八卦也是被肥肥提醒,才吃上了热乎的瓜。

“啊,要说到最近突然流出来却又立刻消失的事情确实有,而且也跟周嘉逸有那么些关联。”尉川叙说,“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因为这事刚传出来就被压下去了,根本没掀起什么水花。”

“是什么事啊?”

“是关瑞秋和杜一。”

巫辞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身侧的檀斐:“他们?”

檀斐则看向尉川叙,等他继续说下去。

在入赘豪门后,杜一很快就宣布息影,从此圈内查无此人,再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曾经的银屏经典白衣形象的饰演者。

杜一偶尔会在社交网络上晒晒自己养花种草遛狗逗猫的贵夫生活,似乎过得十分安逸,一晃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就在最近,一则重金求医的小道消息在圈里秘密流传开,而消息的发布者竟然是杜一的妻子,关瑞秋。

据说,杜一突然得了一种治不好的怪病,关瑞秋十分着急,四处求医,甚至不惜在朋友圈许下诺言,如果有人能治好杜一的病,她愿意将财团5%的股份

拱手相让,再附赠一套花园别墅。

由于谢礼太过夸张,关瑞秋的朋友圈被好事者截图投稿,被一个营销号发了出来,随后被其他营销号小范围转载。

不过,还没等这件事掀起什么风浪,那些营销号就通通炸号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嘉逸的旧账突然被人翻了出来,送上了热搜,网友们的注意力瞬间被更为古怪新奇的灵异事件所吸引,没有人再提关瑞秋夫妇的事情。

“这样看来,拉周嘉逸出来挡枪的人,很有可能是关瑞秋夫妇。”听完后,巫辞做出简单的判断。

尉川叙说:“就目前的线索来看,除了这个,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巫辞窝在沙发里,单手撑住脸,陷入沉思。

如果这个推测合理,那关瑞秋夫妇的动机是什么?

杜一得了治不好的怪病,关瑞秋已经到了朋友圈求助的地步,说明已经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若能借助互联网的力量,岂不是能更快找到治疗杜一疾病的方法?

为什么又要拉出杜一的好朋友周嘉逸来挡枪,转移公众的注意力呢?

前后举动过于矛盾,怎么想都觉得太奇怪了。

还是说,这对夫妻有什么想要隐瞒的事情?

而檀斐关注的则是另一件事:“杜一得的什么病?”

“这我还真不知道。如果现代医疗都治不好,那要么是绝症,要么就不是单纯的病理问题了。”尉川叙拿起冰美式喝了一口,镜片有光一闪而过,“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接近他们的好办法。”

“是什么?”巫辞好奇地问。

“既然杜一挂了我的电话,说明他非常避讳周嘉逸的事情,直接找他是没用的。他连电话都不愿接,更别说见我们。”尉川叙拿起手机,神态轻松地晃了晃,“我们可以直接联系关瑞秋,告诉她,我们能治疗杜一的病。”

檀斐挑眉:“谁们?”

“我,”尉川叙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又张开双臂,伸向檀斐和巫辞,做了个揽入怀中的夸张动作,“们,我们。”

檀斐轻嗤一声,拇指点点自己和巫辞:“我们。”

然后又毫不客气地指指尉川叙:“你。”

尉川叙:“……”

草,我忍了。

“如果是邪祟缠身而非疾病,这个理由倒是好用。”巫辞没留意这两人之间的拌嘴,他斟酌片刻,转头看檀斐,“您觉得呢?”

檀斐不置可否,只是对尉川叙抬抬下颌:“你先联系看看。”

尉川叙忍辱负重,等的就是他这句话:“OK,那我出去打个电话。”

一听檀斐松口,他马上喜笑颜开地站起来,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了。

透过落地玻璃窗,巫辞看着尉川叙站在街边打电话的身影,忍不住感叹一句:“叙哥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执行力好强。”

“嗯,就是有点烦人。”檀斐拿起从巫辞那里薅来的草莓百利拿铁,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

巫辞一顿,转过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檀斐:“檀斐,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问。”檀斐放下咖啡杯。

巫辞犹豫两秒:“我感觉,您好像……不太喜欢他的样子?”

“那倒没有。”檀斐嗤之以鼻,垂下眸,继续喝了口咖啡,“只是觉得他太聒噪了,吵。”

“啊……”这个理由让巫辞轻轻抿了抿嘴,“那,您会觉得我吵吗?”

檀斐动作一停,重新抬起眼,转头看他。

对上檀斐幽深的黑眸,巫辞瞬间变得有点紧张,生怕从他口中听到“很烦”之类的字眼。

好在,檀斐看了他两秒,说了一句:“不会。”

巫辞蓦地松了口气。

随后,又听到檀斐补充了一句:“你还可以再吵一点。”

巫辞:“……?”

已经打完电话的尉川叙正好推门进来,回到了座位上:“在聊什么?”

“没什么。”巫辞立刻回答。

还好他没听到,要是再早几秒钟,让尉川叙亲耳听到檀斐的大型双标现场,恐怕会当场哭出来。

尉川叙如释重负地瘫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搞定。我联系了关瑞秋的助理,说有办法能治关瑞秋老公的病,助理帮我们预约了时间,明天下午两点,直接在关瑞秋家里见。”

“答应得这么快?”巫辞不免有些好奇,“你是用了什么方法吗?”

“我大概说了一下我的身份。”尉川叙有些隐晦地笑了笑,“你知道,有时候,在一些必要的事情面前,家世是最好的通行证。”

巫辞点点头。

确实,如果换作他主动找上门,自称巫师包治百病,很可能会被当成可疑人士,当场叉走。

但尉川叙就不一样了,他既有显赫的家世,又有官方盖章认定的身份,可信度与权威远在常人之上,确实方便干活。

郝芒能想到这样三人组的搭配,各司其职,的确省了不少事。

“所以我们明天下午两点去见杜一吗?”想到这里,巫辞问。

“对。关瑞秋工作比较忙,很少在家,所以最后还是我们直接跟杜一沟通。”尉川叙一边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一边回答,“明天中午我会提前开车接你们。”

“好。我还有个想法。”回到正事,巫辞认真地分析,“如果周嘉逸并非无故消失,作为他的好朋友,杜一未必会告诉我们实情,尤其是在我们带上节目组的情况下。”

“你是担心,他在摄像机面前不会说真话?”尉川叙理解了他的意思,“能看出来,毕竟今天我联系他的时候,刚提到周嘉逸的名字,就被挂了电话。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几天好事的媒体一直在骚扰他。”

“嗯,所以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带上节目组了,也不要走直播,改成录播会更保险。”巫辞回忆着自己之前空闲时在网上看到的新奇玩意,“是不是有一些隐蔽的小型摄像头,可以随身携带?”

“对,我们可以使用录音笔和针孔摄像头。”尉川叙点了点头,继续打字,“具体事项我来和郝哥那边沟通,你们就回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器要带上,最好是往那儿一放就能吓唬人的。”

“往那一放就能吓唬人……”巫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听到他在笑,檀斐转过视线看他,却发现巫辞恰好也在看自己,眉眼弯弯,眼里盛着明晃晃的笑意。

然后,他听到,巫辞带着笑意的轻亮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只要带上我的神主大人就够了,哪里还需要什么法器。”

檀斐定定看他两秒,垂下眸,唇角却微微扬起。

“哈?小心没治好人家的病,反而先把人家给吓死。”尉川叙想的却是檀斐凶神恶煞的真身,他简直就是个毫无浪漫细胞的钢铁直男。

他抬头看檀斐,一脸认真地规劝:“啧,老檀,你明天还是像今天这样,披个正常人的皮吧,千万别现真身,脑袋上的角也收起来,不然小心被人拽去斗牛。”

檀斐:“……”

檀斐:“我劝你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

作者有话说:

檀斐:小心半夜回家被鬼用麻袋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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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和我睡一张床?!◎

确定完一些细节上的事情后, 三人在咖啡厅门口分别。

尉川叙是开宾利来的,他十分热情地提出载另外两人一程的建议,却被檀斐冷漠拒绝了。

巫辞本来很想体验坐一下豪车的感觉, 见檀斐拒绝, 也立刻站到他这边:“谢谢叙哥, 我家离这里不远,我们走几步就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尉川叙突然有一种,巫辞宁愿坐在檀斐的电瓶车后座笑, 也不愿意坐在他的宾利上哭的感觉。

真是一对朴实无华的神仆啊!

反正尉川叙自己是要坐在宾利上哭的, 哭死都不下来。

尉川叙在心里默默感叹, 冲他们招招手:“走了。”

告别尉川叙后,两人原路步行返回。

虽然檀斐已经提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插手,不参与, 不关心, 顶多全程陪同,但在回家的路上,巫辞还是忍不住征求他的意见:“神主大人,这件事,您是怎么看的呢?”

刚问出口,巫辞就后悔了。

毕竟, 檀斐答应陪同,已经是他不敢奢想的事情。

现在自己竟然还得寸进尺,要檀斐参与进来。

巫辞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 侧过头, 谨慎地观察檀斐的表情。

听到发问, 檀斐反问一句:“你打算带什么去?”

见他并没有露出不耐的表情,巫辞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放心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带上桃木剑和黄符纸应该就足够了。”

这两件东西其实能够解决大部分问题,毕竟最终靠的还是施术者自身的功力。

不等檀斐回答,巫辞又追问一句:“您觉得,我还需要带什么吗?”

他其实一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但现在神明就在身边,巫辞总忍不住想要询问檀斐的看法。

毕竟,他可是神欸。

檀斐不知道巫辞心里那些百转千回,只是侧眸瞥他一眼:“把罗盘也带上。”

罗盘?

巫辞立刻想到,临走时,尉川叙发给他的杜一家的地址。

杜一家坐落在郊区的别墅群,那里远离市中心,地广人稀。

他豁然开朗:“您是觉得,杜一家可能有……”

“做生意的人都讲究风水。”檀斐并没有过多解释。

仅仅这一句话,巫辞就已经确定,檀斐说的,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既然会传出周嘉逸养小鬼的流言,未必会是捕风捉影。

而人以类聚,就算他的好朋友杜一不沾这些东西,也很难保证,杜一的富商太太不会迷信。

他们远居于郊外别墅,住所的结构布局方位很有可能是请人精心设计过的。

“多谢您的提点,果然还是您考虑得更周到。”想到这里,巫辞忍不住抬起圆溜溜的大眼睛,崇拜地看着檀斐,“我还需要勤加学习,这次下山历练对我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他自幼在深山中长大,平日里相处的对象除了固定的族人,就只有山川河流与原始森林里的奇珍异兽。

巫辞即便再怎么聪慧,也不过还是一个初涉世事的单纯少年,难免会在考虑事情的时候漏掉一些细节。

还好厚着脸皮问了檀斐!

想到这里,巫辞在心中暗暗地想,以后,和檀斐相处,他的脸皮还要更厚一些!

听到巫辞的赞美,檀斐的嘴角很快地勾了一下。

尽管他依然迈着懒洋洋的步子,但心情却肉眼可见地变好。

心事重重的巫辞只顾着低头思考明天的事情,完全没有留意到檀斐的表情。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突然听到,身边的檀斐开口说:“这种事,以后可以多问我。”

巫辞一愣,脚步下意识一滞,扭头看檀斐:“真的吗?”

檀斐没有滞留,继续向前走,只留下一个高而挺拔的背影,帽檐下,一头银发轻轻荡漾:“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巫辞抬腿追上去,连脚步里都藏不住雀跃:“真的?”

“嗯。”

巫辞跟在檀斐身后,壮着胆子,继续得寸进尺:“那……其他的事情呢?”

其他的事?

檀斐一顿,脚步不由得慢下来:“也可以问。”

于是,巫辞趁机与他并肩而行:“您真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心软的神了!”

“你也并没有见过别的神吧。”檀斐瞥他一眼。

“那不重要,在我心里您就是最好的。”巫辞眼神闪闪。

“呵。”

两人一边走一边拌嘴,忽然,巫辞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放缓脚步,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突然愣在了原地。

檀斐走出几步,觉察到巫辞没跟上来,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怎么不走?”

却见巫辞皱着眉,表情异样地看着手机屏幕,没有回答。

他很少露出那种表情,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檀斐顿了顿,随即迈开步子回到他身边:“怎么了?”

巫辞沉默两秒,抬头看他:“檀斐,我卡里的钱被人转走了。”

“多少钱?”檀斐蹙眉,朝巫辞手里的手机屏看了一眼,是一条银行发来的交易提醒短信。

“三万五千八百一十块六毛三。”巫辞抿了抿唇,眸色复杂,“是我打工攒下的钱,还有录节目的钱,全都被转走了。”

看着他的表情,檀斐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知道是谁转走的?”

“一定是我室友,肥肥。”巫辞垂下眸,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声音低低的,“因为没有身份证,我现在用的是他的手机副卡,绑定的也是他的信用卡副卡,只要有进账或者支出,他那边能同步看到消息。”

“也能随意转走你卡里的钱?”

巫辞点点头:“因为那是他的卡,绑定的是他的手机卡。”

虽然不方便,但也没办法,毕竟他没有身份证,办不了自己的手机卡和银行卡,只能借用肥肥的。

实在是无奈之举。

檀斐了然。

怪不得巫辞今天提出让尉川叙帮忙办理身份证,难道是觉察到了什么?

可还是晚了一步。

巫辞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随即将手机贴到耳边,但电话那头没响两声,就变成了忙音。

再打,还是忙音。

巫辞放下手机,看向檀斐:“手机和微信都被拉黑了。”

他的语气有点急,还带着点委屈和生气。

现在的巫辞已经在强行克制自己的情绪了,换作别人,恐怕早就气得跳脚了。

檀斐回想起之前巫辞跟自己介绍肥肥的样子,看得出来,巫辞十分信任他,甚至把他当成好朋友。

看着巫辞眼睛和鼻尖开始慢慢发红,但依然表情倔强的脸,檀斐垂下眼,又再度抬起眸:“先回家看看。我陪你。”

听他这么说,巫辞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嗯。”

赶回家,巫辞打开家门,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

客厅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异常。

他没有心情换鞋,直接走进屋内,快步来到肥肥房间门口,却在看到眼前场景后停下了脚步,再次陷入沉默。

檀斐抬腿跟上,身后的门“哐”的一声自动关上。

他在巫辞身后停下脚步,只往房间里扫了一眼,心中便已经了然。

肥肥的房间本来就脏乱差,现在更加像个垃圾场一样,遍地狼藉,衣柜大门敞开,里面空空如也。

檀斐往衣柜顶上瞥了一眼,原本放置行李箱的地方也已经空了,看样子罪魁祸首已经收拾行李跑路了。

“看来他蓄谋已久。”

他提醒巫辞。

呆立在原地的巫辞猛地反应过来,转身急匆匆朝自己房中走去。

他的房间和今天出去前一样干净整洁,没什么变化。

巫辞快步走到书桌前,打开桌上的铁皮盒子看了一眼,又来到衣柜前,猛地拉开衣柜门。

确认房中没有少东西后,他脱力般地在床边坐下,长舒一口气。

“有丢东西吗?”倚着门框的檀斐看着他。

“没有丢别的,法器都在。”巫辞摇摇头,神色失落,“就是银行卡里的钱都被转走了。”

檀斐没再接话,只是倚着门框站着,静静地看着他。

檀斐其实一直不太喜欢肥肥。

凭借敏锐的直觉,他能感觉到,肥肥是一个心思颇深的人。

直白点说,肥肥除了热心一点,和任何一个街边的街溜子没什么区别。

自从巫辞上了节目后,肥肥比他还兴奋,心里一把如意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就差把想红两个字写在脸上。

但是,檀斐也并不觉得巫辞有什么错。

巫辞才十八岁,为人天真爽快,待人真诚热情。

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像巫辞这样简单干净的人,又怎么会去怀疑一个在他落魄时给他提供住所,为他介绍工作的“朋友”呢?

想到这里,檀斐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忽然,他看到,呆坐在床边的巫辞拿出手机,按了几下,随后将手机紧贴耳朵。

看着巫辞眉头紧锁的样子,又听见手机里传来的通话声,檀斐有些意外。

这个时候,他会打电话给谁?

檀斐正想着,却听见巫辞冷静地开口:“您好,我要报警。”

哦?居然直接报警了?

檀斐扬了扬眉,感觉更意外了。

他果然还是小看了巫辞。

巫辞虽然单纯善良,但并不代表他会被感情绑架,任人宰割。

接到报案,没过多久,上门了解情况的警察就到了。

为了避免被牵扯进不必要的麻烦里,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在警察敲门的时候,檀斐打算直接消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巫辞床下的那个阵法,檀斐最近在两个维度里来去自如,属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那种。

没想到,就在这时,檀斐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灵力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由得一顿,再次尝试时,身上的灵力又回来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但也就是这几秒的工夫,巫辞已经打开了家门,门外的警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客厅里的檀斐。

这个时候在警察面前表演大变活人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于是檀斐只好留了下来,看着巫辞带警察进屋查看,并说明报案缘由。

在记录报案人信息时,巫辞卡在了登记身份证这个环节。

“没有身份证吗?”见巫辞久久不说话,负责记录的警察抬起头,用略带怀疑的目光看着他,随后又转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檀斐,“那他呢?”

巫辞一顿:“我——”

他没报过警,不知道报警是要登记身份证的。

他还好说,至少能解释一下,可檀斐要怎么说?

就在巫辞在脑中迅速打草稿,思索着要怎么解释自己和檀斐的身份时,一直被他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接连振动了几下。

“抱歉。”巫辞下意识垂眸一看,发现尉川叙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尉川叙:先给你们两个加急安排了电子身份证,实物明天见面再给你们。】

随着文字发过来的还有两张图片。

巫辞点开一看,是他和檀斐的身份证。

速度好快!

他在心里惊叹一声。

不愧是工作模式中的尉川叙!

两张身份证的样式和巫辞见过的正常身份证差不多,但仔细一看,又稍微不同,签发机关多了一个“国家阴阳事务管理局”。

尉川叙连檀斐也考虑到了,想得果然足够周到,怪不得会是官方新闻发言人。

巫辞立刻把电子身份证拿给警察看:“有身份证的,是电子的。”

办案警察凑过来,仔细瞧了一眼,露出颇感兴趣的表情:“哦?阴阳事务管理局发的?怪不得。”

说着,他抬起头,认真看了看巫辞和一头银发的檀斐。

留意到办案警察的反应,巫辞趁机问:“警察先生,现在使用这种身份证的人很多吗?”

“十年前还寥寥无几,这些年可是越来越多了,专门提供给像你们这样身份特殊的异能人士。”办案警察一边记录他们的身份证号,一边随口回答。

一直静默的檀斐忽然开口:“使用这种身份证的都是人类吗?”

“这个嘛……”办案警察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转头对巫辞说,“因为你的身份比较特别,这个案子还要在阴阳事务管理局那边进行备案。”

巫辞回眸,和檀斐对视一眼。

看来,这种由双重机关颁发的身份证已经很普及了,持证的不一定是人类,也有并不掩饰自己真实身份行走于人间的妖怪或者其他非人生物。

由此,可以得到的一个信息是,隐藏于普通人之中的妖魔鬼怪,远比他们所想的要多。

送走办案警察,巫辞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有些疲惫地轻叹了口气。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现在脑袋空空的,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看着他沮丧的模样,檀斐开口:“其实,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把他找回来。”

听到檀斐的话,巫辞一怔,抬起一双杏眼看他。

对视片刻,巫辞摇了摇头:“人间的事情,就用人间的方法解决吧。况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檀斐挑眉,等着他说下去。

巫辞看着檀斐,抿抿唇:“您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不想您将灵力浪费在这种不值得的事情上。”

“……”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檀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觉得这个小天师更有意思了。

其实他并不介意帮这个小小的忙,只要巫辞开口,他很乐意让巫辞再欠自己一份人情。

都这个时候了,巫辞竟然还惦记着他灵力尚未恢复的事情?

自从巫辞下山以来,檀斐几乎每天跟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他为了挣钱,每天是如何忙碌的。

不管什么脏活累活阴间活,巫辞都不挑,总是默默将工作完成好,从来不抱怨。

“那是你每天辛苦打工挣的钱。”虽然不愿多事,但檀斐依然忍不住出言提醒,“你不觉得生气吗?”

“肯定生气的呀,毕竟被信任的朋友算计了。”巫辞叹了口气,又仰起脸,神态轻盈地笑了笑,“不过跟您比起来,这点钱算不了什么。”

居然还笑得出来。

檀斐觉得这孩子真是乐观到离谱。

“钱都被转走了,你怎么生活?”他挑眉。

巫辞冲檀斐摇了摇手机,笑容有点俏皮:“也没有全部啦,微信余额里还有几百块钱,能撑一段时间,等节目组再打钱就好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就把卡里的钱都转到微信里啦。”

看着巫辞跟没事人一样的笑脸,檀斐忍不住轻蹙眉尖:“难道还要我夸你机智吗?”

巫辞放下手机,叹了口气:“其实,如果没有肥肥的帮忙,我可能完全没办法在帝都立足,更别说找工作了。而且他也没有赶尽杀绝,至少没有把手机号注销。”

“不要自己帮别人找借口,人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你没有想过,他帮你,是因为看到了你身上的利用价值吗?”檀斐冷笑一声,言辞间丝毫不留情面,“他没有注销手机号不是因为放你一马,而是在赌,以你善良讲义气的性格,不会报警抓他。”

只是肥肥千算万算,却算错了最后一步。

听到檀斐的话,巫辞静了两秒,一言不发地低下头,背靠着门板站着,像个被罚站的小朋友。

见状,檀斐闭上了嘴。

是他说得太狠了吗?

巫辞……这是直接被他说到自闭了?

檀斐蹙起眉,心中头一回升起了不安的感觉。

怎么办?

……要哄吗?

可是……怎么哄啊?

就在檀斐几乎把自己整焦虑时,巫辞忽然重新抬起头,问:“神主大人,您相信宿命吗?”

宿命?

檀斐扬眉,没有回答。

“我相信,我们在生命里遇到的每一个人,无论好坏,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神这么安排,一定有祂的用意。”巫辞的脸上重新露出清澈的笑容,声音温软清脆,“况且,您忘了,我也是人类呢。”

檀斐别开眼睛,轻嗤一声:“我可没这么安排过。”

巫辞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瞧他:“可您不是掌管梦境的吗?”

“管梦境的就不能管别的了吗?”檀斐两步走到桌边坐下,翘起腿,撒谎撒得气定神闲,“说不定千万年前我还帮鸿濛捏过泥人呢。”

“真的吗?”听到鸿濛二字,巫辞原本疲惫的双眸蓦地一亮,似乎恢复了神采。

在巫辞提出请求前,檀斐无情地斩断了他的幻想:“但我现在记忆和灵力都还没有恢复,什么也想不起来,所以,别问。”

果然,巫辞露出了些许失望的表情:“在巫觋族的传说中,鸿濛创造了这个世界,元神化为人形游历世间后,祂就离开了这片土地,再也没有人见过祂……但我相信,鸿濛无处不在。”

“那鸿濛有没有算过,你今天会被抢钱?”

听着檀斐的调侃,忍耐了一天的巫辞终于大破防,表情一下就垮了:“您别再取笑我了,我现在想想就觉得心疼。”

“我还以为你真不在乎呢。”见他这样,檀斐嗤笑一声,“结果还是心疼的。”

“怎么会!”巫辞垮着脸,单手捂住额头,一脸崩溃地说,“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打工挣来的血汗钱啊!”

“你现在身上的生活费够用多久?”檀斐问。

“省一点花应该能撑过这个月,但下个月这套房子就到期了,在此之前还得挣到房租和押金,否则就要露宿街头了。”巫辞放下手,耷拉着肩膀,沮丧地回答,“节目组那边的打款也不是那么及时的,录节目占用的时间太多,我也没办法经常去打工了……”

他越想越崩溃,整个人差点靠着门板滑下去。

破防了破防了,真的绷不住了。

那可是三万五千八百一十块六毛三啊!肥肥连一个零头都不留给他!

“如果我不当背景板,而是跟你们一起作为主角参与到节目互动中,”檀斐顿了顿,抬眸看他,道,“应该可以向节目组索要更高的片酬吧?”

巫辞先是一呆,随后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檀斐:“您是说,您愿意在节目中互动?!”

他没听错吧???

之前巫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檀斐才勉强同意在节目里打个酱油,现在他竟然主动提出在节目中互动?

是……为了帮助自己吗?

“尉川叙不是也给我搞了个身份证吗?”檀斐从桌上跳下来,“先说好,就一期……”

话音未落,巫辞已经张开胳膊,朝他扑来。

檀斐还没站稳,就猝不及防地被巫辞搂住了腰。

檀斐:“……”

他明显地感觉到,巫辞滚烫的体温瞬间传达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那股骤然逼近的清冽的草木气息也包围了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度太高,自己的身体好像僵住了。

檀斐缓缓低下眼,看着巫辞毛茸茸的发顶。

“檀斐,您真的是我最喜欢的神了,比喜欢鸿濛大人还要喜欢您。”巫辞的声音闷闷地从他的肩头传来,“您真的太好了。”

檀斐好香……

抱着闻,那股来自庙宇的檀香更显热烈浓郁,还有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檀斐抬起胳膊,下意识地想要揽住巫辞瘦削单薄的后背,但似乎又在畏惧那灼人的滚烫温度,最后,他改成将手轻轻搭在巫辞的背上,拍了拍。

“放开。”檀斐佯装镇定,“我要回去睡觉了。”

收到指令,巫辞立刻松开胳膊,后退一步。

他抬起脸,直视着檀斐,一双明亮的杏眼含着跃动的光:“那我先不打扰您休息了,明天见!”

檀斐嘴里说着要走,人却站在原地没动。

看着巫辞开心的笑容,他忍不住问:“有这么开心吗?”

只是答应陪他录个节目而已。

“嗯!”巫辞毫不犹豫地点头,露出大大的笑脸,“超开心!”

“因为解决了你的燃眉之急?”檀斐轻嗤。

“不是,不全是。”巫辞摇摇头,又忍不住笑,“钱没有了可以再挣,但您愿意来,愿意陪我,这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看着巫辞的笑脸,檀斐忽然沉默。

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他所谓的“神明”身份?

如果有一天,知道他不是神以后,巫辞还会像现在这样开心吗?

檀斐没有问出口。

他觉得自己不想也没有必要听到答案,于是收回视线,抬抬下颌:“走了。”

巫辞有些不舍,不过还是乖乖再次道别:“那我们明天见。”

但檀斐又在原地站了几秒,纹丝不动,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

檀斐向来说消失就消失,绝不会逗留,觉察到可能出了什么情况,巫辞有些担心地询问:“怎么了?”

面对巫辞的疑问,檀斐沉默两秒,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的灵力,消失了。”

“啊?”巫辞愣住,睁大眼睛,“怎么会?完全消失了吗?”

“好像。”檀斐又尝试着运气,调动全身的灵力,可依然感觉不到体内有任何灵力的游走。

先前只是灵力微弱,但依然可以正常调动,甚至施一些不怎么费力的小法术,现在他却像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

见檀斐不回答,却皱着眉,巫辞心中知道了答案。

“那您还能变回原形吗?”他又问。

“试试。”檀斐试了一下,毫无变化,“变不回。”

他又试了一下,依然毫无变化,有些无语地抬眼看巫辞:“连角都长不出来了。”

巫辞张张嘴:“啊……”

神失去了灵力,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所以,”檀斐很干脆地放弃了,直接摆烂,“我也回不去了。”

他懒洋洋地坐回桌子上,抬起一条腿,单手撑着脑袋,漆黑锐利的眸盯着巫辞:“看来,只能在你这里将就一晚了。”

不知怎么回事,巫辞的心脏猛地撞了一下胸腔,他忽然觉得有点慌。

檀斐今晚要在这里留宿吗?

和,和他睡吗?!

一张床?!

作者有话说:

巫辞:……

巫辞:和我睡?

檀斐:……

檀斐:也可以?

巫辞:……

——

这章解释了下之前有读者对巫辞银行卡之类的东西的疑问,一直用的室友的

室友卷钱跑路让位,卷走的三万块算是檀斐的床位费(……)神仆同居生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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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被他搞到灰飞烟灭!◎

“您要在这里睡吗?”

巫辞震惊地向檀斐确认。

不是不愿意, 檀斐愿意留宿,简直蓬荜生辉,他高兴还来不及。

只是他家条件有限, 实在太简陋……

“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吧。”檀斐的语气漫不经心, “反正现在不是空了个房间吗?”

说完, 他瞥了肥肥的房门口一眼,语气嫌弃:“但,我不要睡那个人的床。”

懂了!

巫辞get到了檀斐的点,马上接话:“那您睡我的床!我睡肥肥的。”

檀斐直接拒绝:“你也不许睡他的床, 好脏。”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巫辞愣了一下, 呆呆看着他:“那,那我睡哪?”

他睡哪?

檀斐挑眉,还没答话,就听到巫辞懵懵懂懂地接了一句:“和您同床共枕, 我肯定没有问题的。只不过总有一种亵渎神明的感觉, 有点怪怪的。”

檀斐:“……”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算了。”檀斐抬手揉揉眉心,“你睡你的床,我睡他的。”

“不行,您睡我的床,我的床干净。”巫辞坚持,说着就往自己房间里走, “您稍等我一下,我给您换新的床单被套。”

“我自己换。”

“我来就好,您也不知道我把干净的床单放在哪。”说话间, 巫辞已经轻快地跑进了房间, 开始忙上忙下。

檀斐站在房间门口, 欲言又止,最后选择沉默。

他当然知道巫辞把干净的床单放在哪,就在衣柜最右边那扇门后面最顶上的那一层,蓝白色条纹的,配套的被套也是蓝色的。

他不仅知道床单被套在哪,还知道巫辞的工作制服、睡衣、袜子和内裤都习惯放在什么地方。

可如果就这么说出来,会显得自己像个偷窥人轻车熟路的变态。

所以檀斐选择保持沉默。

他看着巫辞手脚麻利地换好新的床单被套,把旧的扔进洗衣机,又拿出打扫工具,准备走进肥肥的房间。

檀斐还是没忍住,伸手拽住了巫辞:“现在很晚了,明天再打扫吧。”

听他这么一说,巫辞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已经十点半了。

这个时候打扫卫生,必然会影响到周围邻居的休息。

“可他的房间有点脏。”巫辞收起手机,说得含蓄。

“那今晚就不睡他房间了。”檀斐说,“你还是睡你自己的床。”

“那您呢?”

“我在你房间打地铺凑合一晚。”

“我绝不可能让您睡地上。”巫辞坚持,“而且家里也没有多余的褥子。”

檀斐:“……”

他抬眸,看着一脸无辜的巫辞,沉默两秒:“那你想怎样?”

一个小时后。

已经分别洗漱完毕的巫辞和檀斐躺在一张床上,默契地保持沉默。

家里有备用的洗漱用品,巫辞拿出来给檀斐用了,只是檀斐比他高很多,巫辞的睡裤穿在他身上,一下就缩成了七分裤。

临睡时,巫辞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粉色小兔毛毯,用双手虔诚地递给檀斐:“这是您最喜欢的小兔毛毯,您今晚盖这个。”

檀斐:“……”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檀斐忍了忍,从他手里接过小兔毛毯。

和平时一样,在床上躺下后,巫辞略施术法,关上灯。

他将双臂平放在身体两侧,睁着眼,呆呆地直视着天花板上的符纸。

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巫辞随手写了个祈福的平安咒,贴在了天花板上。

肥肥看到了,兴奋地嚷嚷说自己也要贴,还让巫辞给他写健康咒、暴富咒和桃花咒,他全都要贴上。

巫辞一边说没有那种咒语,但还是一边按照他的要求洋洋洒洒画了几张纸,看着肥肥高高兴兴地拿走,贴得墙上到处都是。

现在回想,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肥肥就在算计自己了吗?

可这是为什么呢?

如果肥肥缺钱,可以跟他说,他不会不管他的……

“在想什么?”

身边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

巫辞怔了怔,才意识到,今晚自己身边还躺着另一个人。

他微侧过脸,对着檀斐,乖乖回答道:“我在想肥肥的事情。”

睡觉前,巫辞突然发现,枕头只有一个,他非要把自己的枕头让给檀斐,果不其然还是被檀斐拒绝了。

最后檀斐用叠起来的小兔毛毯充当了临时枕头,两个人盖一床被子。

一床被子搭在两个人身上,中间空出一截,空荡荡的。

檀斐平躺在床的另一侧,脑袋下枕着的毛毯前两天刚被巫辞洗过,摸起来软软的,带着洗衣粉的清香,以及巫辞身上那股莫名好闻的清冽的草木气息。

他闭着眼睛:“你很在意。”

“是的。”被檀斐看穿,巫辞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大方地承认了,“虽然知道不该一直纠结这种事,但此时此刻我的情绪就在这里,是真实存在的,我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洒脱地走出来。”

“相比起隐藏,敢于表达自己的情绪并不是一件坏事。”

黑暗中,檀斐的声音无比清晰,虽然不带什么情绪,却像镇定剂似的,让巫辞的心情慢慢平缓下来。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告诉自己,我毕竟是个普通的人类,无法脱离原始情绪,所以不必太苛责自己。”巫辞收回视线,再次望向天花板,忽然忍不住笑了下,“听起来是不是很像在给自己找借口?”

“不会。”檀斐依然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皮肤上投下阴影,一头银发安然地披散于枕头上,“人本来就应该更在意自己的感受。”

说完,檀斐感觉到,躺在身边的巫辞翻了个身,似乎把脸朝向了自己这边。

“神主大人,我可以朝你这边躺吗?”巫辞轻声问。

“你已经这么做了。”檀斐轻嗤一声。

巫辞笑弯了眉眼,曲起一条胳膊,垫着枕头,脑袋枕在胳膊上,在黑暗中凝视着檀斐的侧脸,语气担忧:“您的灵力还好吗?”

“不知道。”檀斐回答,“或许过几天就恢复了吧。”

“怎么会突然消失呢?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可能是睡太久了,灵力被睡丢了。”檀斐语气平静地讲起冷笑话。

巫辞没忍住,发出了很轻的笑声。

黑暗中,谁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安静了两分钟,檀斐主动开口:“我的灵力原本就没有完全恢复,加上那个阵法本来就是残缺的,我想大概也有一部分原因在这里。”

“我以为您已经来去自如了。”听他这么说,巫辞的语气倏地变得紧张,“您这两次出现都不需要召唤了……”

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连灵力都消失了,檀斐现在的状况,岂不是比之前更糟糕?

“巧合罢了。无论是那个阵法,还是被召唤出来的我。”檀斐的语气始终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你能召唤我,是因为那天维度裂缝正好出现,而你现在看到的我,并不是我的本体。”

“不是您的本体?”巫辞被他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忍不住掖了掖枕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跟他聊天,“可您现在就完整地在我眼前呀,我可以触碰到您,还能抱到您。”

虽然闭着眼,但檀斐还是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的人在窸窸窣窣地动,连带着搭在他身上的被子都被扯了扯。

被牵动的不只被子,还有他的思绪。

迟疑两秒,檀斐还是开了口,将最近几日自己的猜测告诉巫辞:“我只是一缕苏醒的元神,即便是在第五维里,也居无定所,四处漂泊,这大概也是我能被你召唤出来的原因。如果换作真身,你未必能成功。”

他只是一缕元神?

巫辞一顿:“那您的真身在哪?”

“不知道。”檀斐呼吸平缓,“我也在找。”

巫辞若有所思。

他好像明白檀斐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回巫山了,也明白为什么檀斐会一直这么虚弱了。

原来现在的檀斐只是一缕苏醒的元神。

也就是说,他的本体,很有可能还在沉睡中,并没有彻底苏醒吗?

半晌,就在檀斐以为对方睡着了的时候,又听见巫辞问:“我记得,您跟我说过,神也是有欲望的。”

檀斐勾了勾嘴角:“神如果没有七情六欲,楚人又怎么会以恋娱神,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神相恋的故事传说?”

“我以为那些都是世人的幻想与艺术加工。”巫辞嘟哝,“真的有人神相恋吗?”

“现实远比艺术疯狂。”檀斐声音平静,“你们所谓的神,不过是生活在另一个维度里的另一群普通人罢了。”

因为闭着眼,檀斐没有看到,在他说完最后那句话后,巫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讶异的笑容:“檀斐,你真的好特别。”

“怎么特别?”因为这句夸赞,檀斐的眼珠在合上的眼皮下轻轻游走。

“就……”巫辞抿了下唇,想了想,“您说的好多话,好多想法,都是在凡人的认知里,大逆不道的那种。”

“又是亵渎神明吗?”

“嗯。”巫辞声音带笑,“让我知道,啊,原来神是这么想的,和凡人眼中的神完全不一样耶。”

檀斐发出一阵很轻很绵长的笑声。

他又不是神,当然和神不一样。

“或许鸿濛是那样的吧。”檀斐随口说,“神也分三六九等,要说真正的神,恐怕只有那位开天辟地的始祖神才算得上。”

“我真的很好奇也很想见见始祖神……”

巫辞的声音逐渐变成呢喃,他像是快要睡着了。

直到躺在身边的人不再说话,只发出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檀斐才睁开眼,望向天花板。

忽然间,他瞥见天花板上贴着一张符纸。

檀斐辨认出来,那是一张祈福咒,上面用隽秀的字体写着:“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檀斐轻勾了下唇角,刚想要侧过脸看巫辞,却听见,身边那个他以为已经睡着的人忽然开口:“晚安,祝您今晚做个好梦。”

会有人祝掌管梦境的神明做个好梦吗?

檀斐闭上眼睛,唇线微微抿起一个上扬的弧:“嗯。”

会有的-

第二天上午,檀斐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双清澈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一怔,蓦地坐起身,环顾周围一周,睡昏的大脑忽然启动。

檀斐扭过头,看到巫辞站在床边看着自己,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脸上洋溢着笑容:“早啊,您醒啦!”

“……”

檀斐没回答,他蹙起眉,眼神不善地看了一眼阳光明媚的窗外,伸手抓了抓头发。

见状,巫辞突然反应过来,原来这位神明,是有……

起床气?

神也有起床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眼前这位神明似乎变得更有趣,也更平易近人了。

在巫辞好奇的注视下,檀斐闭上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几点了?”

“现在是上午九点。”巫辞说着就往门口走,“我在做早餐,您洗漱完就可以直接出来吃。”

早餐和平日没什么不同,是巫辞用平底锅煎好的荷包蛋、吐司片和切片午餐肉,闻起来香,吃起来脆,做起来还省时省力。

只是今天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用餐的对象,变成了巫辞和檀斐。

也正是因为对象变成了檀斐,巫辞还贴心地准备了牛奶。

檀斐个子高,整个人窝在小小客厅的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憋屈,一双长腿无处安放。

他一边咬着边缘被煎得微焦却香脆的煎蛋,一边听巫辞跟郝芒打电话。

“小天师,是这样的,阿叙昨天晚上跟我提了一下,考虑到周嘉逸这一期主题的特殊性,这期节目从直播改为录播会更安全一些。今天平台也和我沟通了一下,他们也是这个意思。你看……”

巫辞的手机很便宜,质量也一般,那头郝芒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进檀斐的耳朵里。

“啊?这么临时吗?可下午就要开始录制第二期节目了呢。”提到和钱有关的事情,巫辞的脑子总是清醒的,“郝哥,我和你们签约的是直播协议,上面给的也是直播的费用,如果改成录播,制作成本就不一样了,你看,预算是不是也要加一点呢?”

他装得不动声色,好像完全忘了,昨天在尉川叙面前建议由直播转成录播的人是他自己。

“对对对,小天师,预算是肯定要加的,这个你放心,我们可以补签一个协议。之前我们是按照单期直播给钱的,现在阵容升级,我想跟你改签一个第一季的整季打包价格……”

打包价?

昨天刚丢了三万块,今天更多的钱不就来了吗?

巫辞抬眸飞快地看了檀斐一眼,目光狡黠:“郝导,前天您和我说,如果能说服檀斐……”

檀斐同意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跟节目组说。

檀斐挑眉,不动声色地咬了一口煎蛋。

“只要檀斐同意加入,他什么都不用做,往旁边一站就行!”听到檀斐的名字,手机那头的郝芒激动起来,“当然,如果檀斐愿意互动,哪怕只有一点点,说一两句台词,那就更好了!”

“那费用的事情呢?”巫辞一针见血。

“费用没问题的!”郝芒夸下海口,语气又一转,“但也不能太夸张,小天师,我们这个经济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你看这样,在你的价格基础上我多给檀斐一倍,这样OK吗?”

“郝导,你也知道,檀斐他是神欸。我想请他跟我回家都是难上加难的事情,更何况是说服他,让他来录节目。”巫辞换上了故作为难的语气,趁机提出自己的意图,“这个价格,连请檀斐当个打酱油的背景板都勉强。尉川叙是个凡人,我虽然是巫师,但能力有限,很难保证不会遇到需要麻烦檀斐出手的危险。他若出手,那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郝芒听懂了,巫辞觉得不OK。

不,应该是檀斐觉得不OK。

他犹豫了一下:“你说得也对,可是……”

“檀斐是神明,长得又比明星还好看,就算是被供在庙宇里的神像,也是要有佛衣披风,穿金戴银的,更何况是檀斐这种刚下凡的会走路会说话的神。”巫辞狡猾得很,字字不提钱,却字字不离钱,“郝哥,真不是钱的问题,我好说话得很,但我们檀斐不一样,檀斐是神,他不在乎那点钱,要的就是一个尊敬。要是片酬低到离谱,别说檀斐不同意,我都会不乐意,钱太少,那就是在亵渎神明!”

檀斐:“?”

他抬头瞥了巫辞一眼。

他那晚在夜市摊是这样教他的吗?

“可……”

“郝导,您也说了,我们节目今非昔比,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随时面临腰斩风险的情况了。”巫辞说得煞有其事,“现在不仅有国家阴阳事务管理局冠名支持,又拉到了广告和赞助,要是能请到神明坐镇,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阵容大升华啊!肯定能赚翻了!这点成本又算什么呢?”

郝芒明显被他说动了,但依然试图打迂回:“这样,小天师,你能不能先帮我说服檀斐,劝他先把今天的节目录了,详细的费用等录完了我们再聊。”

“那这样的话,今天下午就只能是我单人出镜了,檀斐是肯定不会来的。”巫辞忧郁地叹了口气,连表情都像模像样地变得哀愁起来,“没确定下来的话,我是真不能和檀斐提这事。不是我不想帮你,欺瞒神明可是重罪,我怕我被神谴。哥,神谴你知道是什么吗?神怒,天怒,八百八十八道天雷全砸我身上,我会被他搞到灰飞烟灭……”

“别别别,小天师,你开个价!你开!只要能让檀斐下午跟你们一起录节目!多少钱我都出得起!!”

听着手机那头郝芒瞬间慌乱的声音,檀斐抬起头,眯起眼看巫辞,用口型问:我?神谴?你?

还把他搞到灰飞烟灭???

作者有话说:

诡计多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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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调戏你的人了!!!◎

巫辞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边, 冲檀斐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插话。

见状,檀斐垂下眼, 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餐, 他虽然没说话, 但已经忍不住莞尔。

最终,巫辞从郝芒那里谈了一个让他觉得很满意的价格。

当然,和巫辞一比,郝芒就没那么开心了。

巫辞假装没听见手机那头郝芒捶胸顿足的抽气声, 催他赶紧做合同, 又保证自己下午肯定带檀斐上节目, 这才把郝芒哄得稍微开心了点。

“你还真是巧舌如簧。”等巫辞挂了电话,檀斐懒洋洋地开口。

听出檀斐话语中的嘲弄意味,巫辞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既然您答应了录节目, 那我一定要为您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嘛。”

“你是我的经纪人吗?”檀斐挑眉。

“我是您的使者。”巫辞嘴甜。

檀斐嘁了一声。

中午十二点, 尉川叙如约出现在了巫辞家门口,敲响了他家大门。

巫辞刚打开门,就看到打扮得无比隆重的尉川叙,以及他身后的摄影师眼镜仔。

他今天戴回了金丝眼镜,穿了一套宽松的鹅黄色的休闲西装,内搭黄白竖条纹衬衫, 看起来正经又不失时尚。

看得出来,为了配合今天去杜一家登门拜访的主题,他在服装上下了一番功夫。

看到巫辞, 尉川叙招了招手:“哈喽, 小天师中午好, 先和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吧。”

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在工作态度这方面上,巫辞丝毫不输给尉川叙。

他一秒切换工作模式,笑眯眯地朝尉川叙身后的镜头招手:“大家中午好,我是小天师巫辞,又见面啦。”

“真丝滑。”尉川叙啧了一声,视线转向屋内,“中午好啊老檀。”

檀斐有椅子不坐,非要坐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盒喝了一半的牛奶,两条长腿懒散地垂下来。

听到尉川叙的声音,他抬眸扫了一眼镜头,晃了晃手里的牛奶盒,就算是打招呼了。

“神都是这么打招呼的?”尉川叙模仿了一下他晃牛奶盒的动作,“真跩,不愧是神。”

“叙哥,先进来吧。”巫辞侧过身,让尉川叙和他身后的眼镜仔进门。

昨天见面的时候,说好不能大张旗鼓,因此尉川叙没有带节目组其他人,只带了个跟拍的摄影师,让他伪装成司机。

在昨天与关瑞秋助理的通话中,尉川叙亮出了自己尉家儿子的身份,表示从圈内好友那里听说杜一身染怪疾,关瑞秋正在为他四处寻找巫医的消息,提出正好自己身边有两位能人异士,可以上门帮杜一看看。

作为交换条件,尉川叙希望,可以向杜一询问一些与周嘉逸有关的事情。

尉川叙没有刻意对关瑞秋隐瞒节目组的事情,随着上期节目一炮而红,他们三个的名字在热搜上挂了好一阵,如果他还在关瑞秋面前装,那就完全是掩耳盗铃的行为了。

关瑞秋本来就和尉川叙的远房叔伯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对尉家的厉害早就有所耳闻,如今尉家儿子主动联系她,关瑞秋自然是求之不得,便一口答应了。

而巫辞和檀斐扮演的角色,就是尉川叙麾下那两位行走江湖的能人异士。

“虽然关瑞秋默许了我们的行为,但在杜一面前,我们还是要装一装的,毕竟关瑞秋同意是一回事,杜一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进了门,尉川叙一边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屋子,一边简单地向巫辞和檀斐说明目前的情况,“所以等会儿到了关瑞秋家,眼镜仔留在车上等我们,我们三个带着针孔摄像头上去。”

“好。”巫辞顺手带上家门,由衷赞美,“叙哥,你想得真周到。”

“小意思啦。”尉川叙东张西望,“第一次来你家,感觉很新奇。哎对了,你不是还有个室友吗?”

提到伤心事,巫辞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哦?发生什么事了?”尉川叙扭头看他。

见尉川叙感兴趣,巫辞简单讲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情。

“小天师,你有没有给自己算一卦,算出你最近会破财啊?”听完巫辞的不幸遭遇,尉川叙摇摇头。

“这次失算了。”巫辞幽怨地叹了口气,“看来我在卜卦这一块还需要更精进一些。”

“就当破财消灾了,我们今天录节目一定会顺利。”尉川叙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又转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檀斐,“你说是吧?老檀……”

话音未落,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惊讶地一推眼镜:“小天师,你和檀斐现在是在同居吗?!”

“同居?”巫辞愣了下,顺着尉川叙的视线望去,看到檀斐身上的睡衣。

檀斐比巫辞高一截,巫辞的睡衣穿在他身上,也相应地短了一截。

加上他现在坐在桌子上,裤腿又往上缩了一截,露出白皙结实的小腿。

“这一看就是你的睡衣啊,这么短。”尉川叙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八卦,“就算不是同居,昨晚他肯定也在你家留宿了。”

“不是同居,檀斐不是同意参加节目了吗?所以最近他会暂时留在人间。”担心这个话题会引起误会,巫辞赶快解释,“正好我家多了个空房间,我就先腾出来给檀斐住了。”

岂料,不管他怎么解释,尉川叙依然一脸“我懂”的过来人表情,一口咬定:“那不就是同居吗?”

一直坐在桌子上的檀斐放下牛奶盒,冲他一挑眉,反问一句:“怎么,你羡慕?”

尉川叙:“……”

尉川叙:“收拾好了的话,我们即刻出发吧。”

他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现在就走吗?”巫辞问,“那我去房间把法器带上,檀斐也要换衣服。”

尉川叙叫住他:“哎哎哎,等下,我开玩笑的,还要先准备准备。”

说着,尉川叙摘下背包,走到檀斐身边,毫不客气地将沉重的背包重重放下。

桌子猛地一震,连带着檀斐放在桌上的牛奶盒也震了一下。

檀斐瞥了尉川叙一眼:“啧。”

尉川叙冲他咧嘴一笑,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给,这是你们两个的身份证,还有新的手机卡和银行卡,我一块安排人加急办理了。”

连手机卡和银行卡都帮忙办理好了?

巫辞哇了一声,从尉川叙手里接过信封,

打开一看,正如尉川叙所说,里面是他和檀斐的身份证,还有两张全新的手机卡和银行卡。

“不愧是你,叙哥。”巫辞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尉川叙,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真是帮了我大忙,多谢你。”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尉川叙得意扬扬,“你啊,要是早几天跟我说身份证的事情,也不至于被室友骗钱了。”

“没关系,能拿到身份证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就像你说的,就当作破财消灾嘛。”巫辞摸着两张身份证,心里十分满足,“叙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记在账上啊,回头哪天我被妖怪劫持了,务必来救我。”尉川叙伸出双手,“Give me five!”

巫辞放下手中的东西,和他击了个掌。

看着这两个幼稚鬼,檀斐不冷不热道:“体制内速度。”

“为人民服务。”尉川叙见招拆招,又忍不住吐槽,“你少上点网,一天天哪学的这些梗?!”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什么,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檀斐:“哦对了,我也给你搞了个手机。在二十一世纪的人类社会,没有智能手机寸步难行,你先用着吧。”

檀斐扬了下眉,伸手接过,垂眸看了一眼:“你买的?”

“当然是找节目组报销的啦。”尉川叙耸肩。

好像还是最新款,巫辞已经可以想象到郝芒捶胸顿足号啕大哭的模样了。

郝芒,一个逐梦演艺圈的大冤种。

巫辞主动向檀斐请缨:“那我先帮您把手机卡装上。”

檀斐嗯了一声,把盒子递给他。

“你们感情真好。”尉川叙又闲不住了,啧啧啧起来,“这才认识几天哪,相处起来就像结婚几十年的老夫老妻……”

“叙哥,别乱讲哦。”正在捣鼓手机的巫辞耳朵一热,没敢抬头看檀斐的表情,“这是在亵渎神明。”

“我就打打嘴炮嘛,神明大人怎么会跟我区区一个凡人一般见识呢?”尉川叙一把勾住檀斐的肩膀,热络道,“你说是吧,神明大人?”

檀斐直接将尉川叙的胳膊从自己肩上卸了下来:“滚。”

“嘿哟,搭个肩膀也算亵渎神明吗?”尉川叙揉着肩膀,不满道,“那你还跟小天师同住一屋呢,你怎么不对他降下神谴?”

尉川叙的口无遮拦让巫辞的耳朵烫得更厉害。

想到昨晚与檀斐同床共枕的经历,他更觉得不好意思:“叙哥,别开玩笑了。”

檀斐自然留意到巫辞红得滴血的耳根,还有他那副明明很在意,却非要假装无事发生,低头拼命捣鼓手机卡的模样。

真是不经逗。

这么容易害羞,怎么当一族之长?

檀斐很快地勾了下唇角,视线一扫,忽然顿住。

他伸出手,毫不客气地将尉川叙别在领口的领结摘了下来:“这什么?”

檀斐速度太快,尉川叙甚至没来得及反应,领结已经出现在对方手里。

尉川叙心里一惊:“伪装成领结的针孔摄像头。”

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还挺隐蔽。”檀斐看了那小玩意一眼,似乎没什么太大兴趣,将它扔回尉川叙手里,“还你。”

“啊要小心点,这个有点贵,是我从局里借来的。”尉川叙用双手接住领结,小心翼翼地把它戴回去,又伸手拿过搁在桌上的背包,“我也准备了你们的。”

两人的动静引起了巫辞的注意,他抬起头,好奇地问:“怎么是你来准备?节目组呢?”

“郝芒说他来准备,但我觉得他肯定会为了省钱,买便宜的垃圾货,太有失我的身份了。”尉川叙一脸嫌弃地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宝蓝色的锦盒。

阴阳事务管理局作为国家机构,设备自然更加高级和精密,能省下一笔钱不说,还能白嫖到这么好的设备,郝芒感动得泪光闪闪,就差抱着尉川叙大喊一声“爸爸”了。

“谁让你之前对我家有恩。”尉川叙是这么对郝芒说的,“录《撞邪直播间》这个节目,就当回报你了。”

“叙哥,看得出,你对这个节目真的很用心。”巫辞这边也把手机弄好了,他把手机还给檀斐,“弄好了,一些常用的APP也帮您下载好了。”

“嗯。”檀斐接过手机,随手滑了两下,无意中点进通讯录,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个联系人。

有且只有这一个联系人。

巫辞。

是刚才巫辞存进去的吗?

檀斐的视线在这个名字上短短地停留了两秒。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手机,就像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而巫辞,就是他与这个世界所有联系的枢纽。

尽管檀斐心里清楚,是他恬不知耻地占用神明的身份,并理直气壮地享受了那位真正的“神明”应有的待遇。

一开始,檀斐只是出于好奇,以及一种恶作剧的心理,想看看巫辞会有什么反应,才会冒充神明。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留在人间,还会跟巫辞产生更多的纠葛。

如果有一天,巫辞发现他根本不是什么神,或者那位真正的“神明”突然出现,他又该怎么办呢?

檀斐不知道。

也不是很想知道。

巫辞刚把自己的新手机卡换上,见檀斐一直低头看着手机不说话,忍不住抬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檀斐一顿,收回视线,放下手机,“就是觉得人间好像也挺有意思。”

“是啊。”巫辞眉眼弯弯,“我挺喜欢这里的。”

看着他清澈的眼眸,檀斐没有接话,转过头去看旁边的尉川叙。

尉川叙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大堆东西,又从那堆东西里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盒子。

他将两个小盒子郑重地往桌上一放,两手一摊,抬头看巫辞和檀斐:“我还为你们准备了配套的服装饰品。来,抽盲盒,开到哪个戴哪个。”

“你自己准备的?”巫辞惊讶。

“对啊。”

巫辞看了看桌上那堆东西,似乎是用透明塑料袋装好的衣服,看起来还挺烦琐的,想来尉川叙真的做了非常细致的准备。

这是在倒贴钱打工啊,尉川叙是在扶贫吗?

巫辞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转头看檀斐:“您先来。”

檀斐也没有客气,伸出手就要拿,尉川叙却忽然一把将两个盒子收回,紧紧攥在手中,警惕地问:“等等,你是神,该不会早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吧?”

“……”檀斐都懒得搭理他,直接转头看巫辞,“你来。”

“盲盒的乐趣不能被轻易剥夺。”尉川叙也看向巫辞,“小天师,你先来。”

巫辞一脸坦然地看着他:“我也可以未卜先知。”

尉川叙:“……”

尉川叙:“你们联起手来欺负麻瓜???”

“开玩笑的啦。”巫辞笑了一声,伸出手,随意挑了一个,“那我要这个。”

尉川叙把剩下那个递给檀斐:“喏,给你这个。”

檀斐接过剩下那个,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精巧的银色胸针。

他转头看巫辞,巫辞也打开了自己的盒子。

端详了几秒后,巫辞茫然地抬头看向尉川叙:“这是项链吗?看起来很贵重。”

他的盒子里摆着一条黑色蕾丝choker,蕾丝部分精致复古,下面缀着一颗低调却不失贵气的蓝色宝石。

“嚯,这个竟然被你抽到了呀,这叫choker,不贵,宝石是人造的,里面藏着摄像头呢。”尉川叙摸了摸下巴,表情既遗憾又兴奋,“本来想看神戴呢……不过你戴肯定别有一番风味。”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他的笑容逐渐变态起来:“嘿嘿,嘿嘿嘿……”

巫辞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警惕地问:“叙哥,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衣服?”

尉川叙继续摸着下巴:“女装啊。”

一旁的檀斐发出一声轻嗤。

“女,女装?!”巫辞白皙的脸噌一下变得通红,连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怎,怎么可以穿女装呢,我是男孩子!”

他怎么说也是巫觋族未来的一族之长,这也太社死了吧?!

“你连寿衣都敢穿,穿女装多大点事啊?更何况郝芒给你付了不少钱吧?”尉川叙存心逗他,“还别说,你长得又白又秀气,眼睛还那么大,还真挺像女孩子的。你要是个女天师,我肯定追你,你简直就是为我的性癖而生的——”

越听越不对劲,檀斐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差不多得了。”

接收到檀斐的死亡凝视,尉川叙咝了一声,用胳膊肘捅捅他,一脸揶揄:“开玩笑嘛!干吗?你吃醋啊?”

吃醋?

檀斐瞥了一眼双耳烧得冒烟的巫辞,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抬起手,一团幽绿的幽冥鬼火噌地从他的手心蹿了出来,噼啪作响。

尉川叙当场滑跪:“啊啊啊啊啊!别!我开玩笑的!!斐哥!!我再也不调戏你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尉川叙: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我却始终不配有姓名

檀斐:。滚

尉川叙: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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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神弄鬼CP◎

看到檀斐手心里的幽冥鬼火, 巫辞睁大眼睛,上前一步,来到他跟前, 惊喜地问:“您恢复灵力了?!”

话音刚落, 那团火光瞬间熄灭, 变成一道淡淡的黑烟,随后消失不见。

檀斐收紧五指,面无表情:“短暂恢复了一秒钟。”

“啊……”巫辞有些失望,却还是安慰檀斐, “没关系, 一定会恢复的, 再休息几天吧。”

“嗯。”

“老檀,你灵力消失了?!”尉川叙抓住了盲点,一下又挺直了腰板,“怪不得住在巫辞家呢, 原来是回不去了啊。哈哈哈哈哈!神也有今天?!”

檀斐扭头看他, 冷笑一声:“杀人不一定需要灵力,也可以用刀。”

尉川叙:“……”

“好了,不逗你们了,没有女装。”尉川叙伸手去拿那两套衣服,分别抛给檀斐和巫辞,“快去换吧, 换完就出发。”

巫辞伸手接过,将信将疑地打开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 不是女装, 看起来应该是很正常的衣服。

他抬头看檀斐:“您去我屋里换吧?”

“不用。”檀斐从桌上跳下来, 拎着自己那袋衣服,主动朝肥肥的房间走去。

看着檀斐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巫辞抿了抿唇,愉快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尉川叙没有诓他们,他准备的是两套新中式风格的衣服,上衣是改良唐装式的立领衬衫,缀着精致的盘扣和重工刺绣,下装则是不太宽松且修身的黑色长裤。

巫辞和檀斐的上衣款式相同,颜色却相反,巫辞的上衣是白色的,而檀斐的是黑色。

看起来有那么点情侣装的意思。

尉川叙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只是在两人换好出来后,一边摸着下巴露出姨母笑,一边欣赏他们被包裹在挺括衣摆下的腰线:“不错,很养眼,不愧是‘装神弄鬼CP’。”

檀斐正低头扣着最上面一颗盘扣,闻言,抬眸问:“什么是‘装神弄鬼CP’?”

巫辞心里一惊,一种莫名心虚的感觉油然而生。

“网友乱起的。”怕尉川叙解释得太详细,他飞快地抢话,“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见他那副慌里慌张的样子,好像是怕自己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檀斐觉得有些好笑,一挑眉梢:“嗯。”

按照尉川叙的计划,车里事先装上了高清车载摄像头,眼镜仔伪装成司机,负责开车,尉川叙坐在副驾驶座上,巫辞和檀斐则一起坐在后排。

一路上,车子飞速行驶,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两旁的景色渐渐从林立的楼房变成高大葱郁的树林,最后甚至公路上都没再看见几辆车。

巫辞贴着车窗,透过玻璃注视着窗外的景色:“他住得还挺远的,我们已经上山了吧?”

“嗯,关瑞秋在郊外的‘世纪豪庭’买了一套联排别墅,当时那个楼盘的别墅均价一个亿。还没等他们结婚,杜一就已经搬了进去。”

“一个亿?!”听到后面的房价,巫辞一张小脸写满震惊,“我只有在天地银行才见过这么多钱!”

再不快点挣钱,他连现在住的那个城中村的小破房子的房租都快付不起了。

“十年过去,估计早就翻倍了。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住那么大的房子的。”尉川叙看了后视镜一眼,正巧瞥到檀斐苍白的脸色,“老檀,你昨晚干吗去了?没睡好?”

听到尉川叙的疑问,巫辞下意识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檀斐。

檀斐从上车开始就抱着胳膊闭目养神,路上没说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从侧面看去,他的鼻梁更显高挺,睫毛似乎在轻轻颤动。

盯着檀斐的侧脸看了几秒,巫辞刚在心里感叹完神明高贵的美貌,就忽然发现,檀斐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苍白了些。

是不舒服吗?

“被那个阵法召唤出来之后,他的状态一直不太稳定,这两天灵力又消失了……”怕吵醒檀斐,巫辞放低了声音向尉川叙解释,语气里却掩饰不住担忧。

原来如此,神嗜睡,尉川叙在心里默默记下一条“神明特性”,颇为理解地说:“那就先让他睡吧,等到了再叫醒他。”

“好。”巫辞点点头。

没多久,他们的车就来到了世纪豪庭别墅区正门口。

毕竟是昂贵而隐秘的楼盘,门口的安保十分森严,在保安反复向受访住户确认来访人员的身份后,尉川叙的车终于被放行。

黑色的自动铁门缓缓向两边移动,眼镜仔将车开了进去,按照导航前行。

绕过一个巨大的白色雕塑喷泉,车在林荫道又开了一段路之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眼镜仔把车停下:“叙哥,按照导航地址,这里就是关瑞秋家了。”

“车停外面就行,不用开进去。”尉川叙往窗外看了看,“等下你在外面等我们。”

“好。”

巫辞也按下车窗,趴在窗上,看着矗立在眼前的无比气派的联排别墅,“哇”了一声:“好像城堡啊。”

虽然之前也为一些富贵人家的客户跑过腿,但像关瑞秋家这么大阵仗的,巫辞还是第一次看见。

“关瑞秋可是真正的豪门。”尉川叙解开安全带,回头看他们,“小天师,叫一下老檀吧。”

“好。”巫辞立刻转回身。

他还没开口,就看到一直闭目养神的檀斐忽然睁开了眼睛。

檀斐用一双漆黑的眸盯着前方某个虚无的点,像是在放空。

忽然,他的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语气担忧:“您醒啦。”

随后,一只白而瘦的手轻轻贴到了檀斐的额头上,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从那只手的手心导入他的皮肤。

檀斐顿了顿。

在这股暖流的作用下,他似乎找回了丢失的思绪,失去焦距的眼睛也渐渐有了神采。

檀斐转过眸,视线落在了巫辞脸上,从那双圆而灵动的杏眼中看到了担心的神情。

“还是不舒服吗?”巫辞探了探檀斐的体温,发现他连额头都是冰冷一片,完全探不出什么,只能收回手,“要不要在车上休息?”

“没事。”檀斐坐直身体,伸手去开车门,“走吧。”

“啧啧。”在前面回头目睹全程的尉川叙又开始八婆上身,“老檀,你这身子骨可太虚了,应该补补……”

“闭嘴。”檀斐已经开门下车,巫辞顺势也从另一边下车。

眼看他们都下去了,尉川叙赶紧开门:“哎呀等等我!”

下车前,他又回头叮嘱眼镜仔:“你就在这里等我们,留心点。”

“放心吧哥。”眼镜仔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拍拍胸口。

他们把车停在了关瑞秋家附近,下车后还要再走一小段距离。

大老远的,巫辞就看见,有个人站在那套联排别墅的院子门口,面对着他们,像是在等待。

“那是出来接我们的人吗?”他问。

“应该是。”尉川叙眯着眼眺望,确认道。

檀斐没说话,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眼睛却盯在那个人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随着距离的缩短,巫辞也渐渐发现了不对。

来接他们的人看打扮像是一位管家,烈日当空,这位管家却穿着反季节的全套黑色西装,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大衣,连本该暴露在空气中的双手都戴上了白色手套。

除了一张脸,他整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才在太阳下走了几步路,巫辞的鼻尖就沁出了细汗,可这位管家却像一座冰雕,岿然不动地站在大门边,浑身上下仿佛都散发着冷气。

“尉先生您好,两位先生好。”管家微笑地注视着巫辞三人走到自己跟前,彬彬有礼地开口,“我是关家的管家,你们可以叫我Jack。”

敏锐的直觉让巫辞发现,这个Jack身上冒出的根本不是什么冷气,而是阴气。

他随着尉川叙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奇怪的管家。

尽管Jack神态自若,看起来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但他的脸色却如同纸张一样惨白,印堂也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肉眼难以辨别的黑气。

尉川叙没看出来,笑着朝Jack伸手:“你好,Jack,我是尉川叙。我和关女士约好了,来看看杜先生的情况。”

说着,他向Jack介绍了一下巫辞和檀斐:“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巫辞和檀斐。”

Jack礼貌地和尉川叙握了握手,目光在巫辞和檀斐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收回,礼貌地说:“杜先生已经在会客厅等候,请三位跟我来。”

巫辞看了檀斐一眼,见他微微抬起下颌,心知问题不大。

三人一齐随着Jack走进院门。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的人工湖泊,湖中矗立着一尊约四五米高的白玉女神像。

巫辞的目光立刻被这尊女神像吸引了。

显而易见,这是一尊女娲神像,在巫觋族百神祭坛里的参天石柱上,就雕刻着女娲的神像。

但诡异的是,这尊神像却不似寻常神像那样演化成人像,而是一尊真真正正的“人首蛇身”女娲像——神像的头部是一个双目紧闭的长发女人,脖子以下竟然全是蛇的身体,一圈圈盘桓在身下的立柱上,蛇尾没入湖面,隐于水中。

这尊女娲像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巫辞不由得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或许是因为造型太过直接和诡谲,这尊女娲神像看起来不仅丝毫没有端庄神圣的感觉,还显得异常妖异。

尤其是那双紧闭的眼睛,仿佛随时都会睁开一样。

因为感觉到了不适,巫辞收回视线,忍不住问:“Jack先生,这是女娲神像吗?”

“客人好眼力。”听到巫辞的提问,在前面带路的Jack回过头,向他微微一笑,惨白的脸和艳红的嘴看起来极其不协调,“这是地母神娘娘像,先生和夫人专门请来家里的。”(1)

“地母神娘娘?”聊到了尉川叙感兴趣的话题,“没记错的话,地母神娘娘是由女娲演变而来的一个形象,与民间传统的女娲娘娘还稍有不同,这个信仰大概发源于唐朝时期的河南。”

“尉先生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学识渊博。”Jack又翘起了艳红的嘴,“一般客人来时,都会把地母神娘娘和地母神、后土娘娘搞混。”

“没想到,关女士原来是地母神娘娘的信徒。”巫辞不动声色地接话。

“主要是我家先生信地母神娘娘。”

“那还挺罕见的,一般信仰母神的,都是求婚求育的女性。”尉川叙和巫辞对视一眼,有些惊讶地推了推眼镜。

这一次,Jack只是保持微笑,没有接话。

路过地母娘娘神像旁边时,巫辞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颗巨大的女人头颅下便是一条蛇的身体,近看更为瘆人。

从进门开始,他就觉察了一些微妙的异常。

除了这尊神像,似乎还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巫辞并没有将自己的疑虑表现出来,只是在行走的过程中,暗暗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在看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檀斐的询问。

他的声音极轻,几乎要随着空气消散。

这是走进这个院子以来,檀斐说的第一句话。

听到檀斐的声音,巫辞一边留意着前面的Jack,一边刻意放缓了脚步。

直到与檀斐落后于Jack和尉川叙身后一段距离后,他才低声开口:“檀斐,这家的风水有些奇怪。”

檀斐一双黑眸淡淡地直视着Jack的背影,声音很低:“下面埋着镇宅石。”

“您是说我们现在脚下的方位吗?”巫辞轻声问,“在那个人工湖泊下面?”

在失去所有灵力的情况下,作为一缕元神的檀斐,居然还能觉察到脚下埋着东西,这让巫辞在吃惊之余,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毕竟,他是神欸。

想到这里,巫辞刚才还有些不安的心情,此刻又变得平缓了许多。

他忍不住抬眼偷瞄檀斐。

檀斐没有留意到巫辞的目光,只是平视前方,微抬下颌:“也可能是其他的东西。其他的,进去才知道。”

巫辞点点头:“等会儿进去我得仔细点了。”

按照之前尉川叙调查到的情况,关瑞秋出身豪门,又是做生意的,自然迷信,对风水一事应该十分上心。

在买下这处房子的时候,她一定专程请风水大师来看过,对布局和摆设都有过专门的研究。

就在这时,他们经过了几辆停在花园中的轿车。

其中一辆不仅款式很罕见,车标也很张扬的车引起了尉川叙的注意:“嚯,限量版劳斯莱斯,车牌也很炫哪,六个八?”

巫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车牌上的“帝A888888”,不解地问:“叙哥,这个车牌怎么了吗?”

“能拥有这种有着特殊寓意的连号车牌号的车主,一般非富即贵,要么是财力雄厚,要么是达官显贵。”尉川叙露出欣赏的神色,“想来也只有这样的车牌号,才配得上关女士显赫的身份与家世。”

“尉先生真是妙语连珠。”Jack侧头微笑,惨白的脸和艳红的嘴唇更显诡异。

“那你的车牌尾号呢?”巫辞好奇地问。

“我?哎呀,刚才上车的时候你们没注意看吗?说起来可真不好意思,比起关女士可差远啦。”尉川叙谦虚地摆摆手,“也就六个六吧。”

巫辞:“……”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檀斐冷嗤一声:“就等着别人问呢是吧?”

作者有话说:

尉川叙:体谅一下没有对象的人。

——

备注:

(1)地母神娘娘:作者杜撰的,和“地母神”“后土娘娘”有区别。

39 39

◎你怎么不牵我???◎

两句话的工夫, 他们已经到了别墅门口。

像是为了迎接他们,两扇厚重的雕花大门向外打开,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里面的摆设。

奇怪的是, 明明没有风, 巫辞却忽然感觉到, 一阵刺骨的阴冷之气从敞开的大门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

这股阴冷之气霸道有力,像薄薄的冰刃一样飞快地剐过他的骨头。

好重的阴气!

普通凡人的身体更容易受到阴气的侵蚀,一旁的尉川叙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好冷,Jack, 你家中央空调一直开这么低吗?”

巫辞不动声色地瞥了Jack一眼, 却见Jack面不改色, 依然保持着稍显僵硬的微笑。

他没有回答尉川叙的问题,只是恭敬地将一只手背在身后,伸出另一只手,将他们引向门内:“三位先生, 这边请, 杜先生在二楼等你们。”

尉川叙抬手紧了紧衣领,趁机调整了一下领结内的针孔摄像头,他转过头,看向巫辞和檀斐:“走吧?”

“嗯。”巫辞点头。

他们跟在Jack身后,踏进了这栋略显诡异的别墅。

进门后,巫辞明显感觉到, 那股阴寒之气越来越重。

他一边走,一边若无其事地打量着一楼的摆设。

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若从全局来看, 却处处都透着诡异。

脚下埋着镇宅之物, 院里供奉着诡异神像, 主宅的阴气已经重到住在里面的人需要穿上反季节的衣物才能御寒……

这里,分明就是一个道场。

想到这里,巫辞悄悄转过视线,看向身边的檀斐。

从走进这扇门开始,檀斐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此刻,他轻抬下颌,眼睛看起来像是在观察着屋内的陈设,口中却发出了只有巫辞能听到的轻轻的声音:“嘘。”

檀斐在暗示他不要说话。

是觉察到了什么异常吗?

巫辞立刻会意,他收回视线,看向前面正在引路的Jack,继续向前走。

Jack带着他们走上旋转阶梯,来到二楼,在一间看起来像是会客厅的房间前停下脚步。

“三位请进,杜先生在里面等着你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紧闭的门。

伴随着“吱呀”的声音,一道光从门内倾泻而出。

门缓缓打开,巫辞看到了门内的景象。

宽敞华丽的会客厅里,一个男人窝在白色真皮沙发里,手里捧着一个做工精致考究的杯子。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皮草,腿上盖着一条杏色的毛毯,毛毯一直垂到男人脚下的地毯上。

巫辞的第一感觉是,瘦,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瘦了。

他薄得像一张纸,脸颊两侧向内凹陷,说是一层皮贴着骨头也不足为过,看起来病恹恹的。

与其说是他穿着皮草,不如说,他更像被丢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整个人不停地在雪堆里下陷。

引人注目的,除了男人病态的身形,还有静置在沙发一侧的轮椅。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瘦到几乎脱相,但巫辞依然能认出来,他就是杜一。

资料照片里的杜一是那种很寡淡的长相,没有什么记忆点,甚至还有几分郁郁不得志的苦相。

而眼前的杜一,尽管瘦,眉宇间比照片中年轻十岁的他却多了几分锦衣玉食的贵气。

见他们进来,杜一将手中的杯子轻轻搁到桌面的杯碟上,十指交叉,微笑起来。

他的目光先是落到一头银发的檀斐脸上,眼神有些惊讶,随后又移向檀斐身边的巫辞,最后视线落到了尉川叙脸上。

“杜先生,这位就是尉川叙先生。”Jack适时向杜一介绍,“以及尉先生的两位朋友,巫辞先生和檀斐先生。”

“三位好。”杜一轻轻往后仰了仰身子,脸上的笑容略带歉意,“我身体不太好,不方便起身迎接,三位请自便,不必拘束。”

“杜先生果然和我记忆中的一样,风华绝代。”尉川叙非常自然地走到一张沙发前坐下,转头招呼巫辞和檀斐,“来,坐。”

巫辞看了檀斐一眼,檀斐微微一点头,两人一齐上前,在尉川叙身边坐下。

“呵呵……”尉川叙的称赞惹得杜一不禁发笑,但才笑了两声,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Jack快速拿起桌上的杯子递给他:“先生,水。”

杜一喝了两口水,把杯子还给Jack,看向尉川叙。

刚才咳得厉害,杜一原本苍白的脸此时多了几分红晕:“听瑞秋说,你们是来替我看病的?”

“是的。”尉川叙看向巫辞和檀斐,“这两位是我的好朋友,身怀绝技,或许能帮您看出些什么门道。”

杜一却没有看他们两个,而是盯着尉川叙:“你们来,恐怕不只为了这件事吧?”

被当面揭穿意图,尉川叙也不觉得尴尬,而是游刃有余地接茬:“真是逃不过杜先生的眼睛呢,没错,我们确实另有目的。但是,来为您看病是主,次要的呢,是想从您这里打听周嘉逸的下落。”

杜一又笑了一声,却又接连咳了三四声。

身后的Jack习以为常地俯下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止住咳嗽后,杜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一旁的Jack安静地退开,在他身后当一个透明人。

巫辞忽然开口:“杜先生,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身体不适的?”

听到三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少年问话,杜一抬起眼,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信任。

“这位是小天师巫辞,一位巫师。”尉川叙适时介绍,“自古巫医不分家,别看他年纪小,道行却很深。”

“哦……”有了尉川叙做担保,杜一的眼神变得赞赏起来,礼貌地回答,“大约一年了。”

“平时除了咳嗽,还有什么症状呢?”巫辞问。

“畏寒,怕冷,吃不下东西,还时常呕血。”

“呕血?”巫辞蹙眉,“先前来给您看病的人,有什么说法吗?”

“没什么说法……都说是普通的胃病,开了些胃药就走了。”杜一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幽怨,“你们看我的脸,都已经变得这么丑了……”

尉川叙恭维道:“您和我年幼时在荧幕上看到的一样,依然是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杜一一怔,道,“呵呵,呵呵……原来还有人记得呢。”

这人怪怪的,为什么一直笑个不停?

那个管家Jack也是,笑得像个假人一样。

巫辞在心里想。

杜一忽然问:“小天师,我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巫辞一顿,抬眼看他:“目前没有发现您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杜先生,您介意让我为您把把脉吗?”

“当然不介意。”杜一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树干一样干瘦的胳膊。

巫辞起身上前,半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搭在杜一的手腕上。

凝神片刻,他抬起头,看向杜一:“您的脉相有些紊乱,但不是什么大事。我稍后给您开几服内服符箓,您只需连续七天在零点时将符箓烧成灰烬,化水服下即可。”

“听起来很像江湖骗子的手段。”杜一微笑地看着他,“有什么科学原理吗?”

巫辞没有回答。

他收回手,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沓黄符纸,轻轻把符纸往空中一撒。

符纸非但没有往下散落,反而很有规律地并列成一排,飘在半空中,随后围成一圈,将巫辞包围在其中。

“哦?”杜一眼中多了两分惊讶。

巫辞抬起手,用指尖飞快地在空气中写下什么,一道道金光从他指尖画过的地方散出。

画完最后一笔,他指尖轻弹:“去!”

金光瞬间分化成几股,朝围住巫辞的那些符纸飞去,符纸翩然下落,乖乖地飘进巫辞的手心里。

再一看,巫辞手中原本空白的黄符纸上,竟然多出了一个道士头像,下面则是繁复的敕令咒语。

“太上洞玄灵宝五岳神符?”尉川叙嚯了一声,“这道士头像是张天师吗?”

“不,是始祖神鸿濛。”巫辞将手中画好的符纸拢了拢。

在古代,符箓的制造几乎都被道士所垄断,民间巫师所用的灵符大多是从道士那里学来的。巫道结合后,巫师对符箓进行了更适合巫教神明的改良。(1)

整理好符纸后,巫辞将它们递给Jack:“Jack先生,麻烦你帮杜先生收一下这个符箓。”

“好的。”Jack恭恭敬敬地收下那沓符纸。

巫辞这才看向杜一,直直对上他眼中探究和好奇的神色,坦然自若地回答:“没有科学原理,有的只是我修行多年的道行和法力。”

没想到这个小小少年竟然直接用行动回复自己的质疑,杜一又是一阵笑:“请坐,请坐。多谢你们的好意,我很期待它能奏效。”

注视着巫辞坐回沙发上,杜一微笑:“现在,让我们来聊聊周嘉逸吧。”

见他主动开口,巫辞抓住机会,开口提问:“杜先生,听说,您是周嘉逸在圈里最好的朋友。”

“周嘉逸……我们当年,的确是圈内好友。”提到这个名字,杜一眼神变得蒙眬,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我们是同批签约的艺人,住在一个宿舍里。嘉逸他天赋高,运气好,第一部作品就拿到了重要的角色,一炮走红,很快就成为了红极一时的大明星,而我依然是一个在片场里扒盒饭的小龙套。”

说到这里,他将视线转移到巫辞脸上,笑了笑:“但嘉逸并没有看不起我,还是愿意像以前一样跟我做朋友。如果要说娱乐圈里最讲义气的好兄弟,我想没有人比嘉逸更适合了。”

“按照您的意思,周嘉逸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天赋派,而且人品还不错?”尉川叙接茬。

“老天爷赏饭?哈哈哈……”杜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爆发出激动的笑声,“他啊,是老天爷追着他的屁股,要喂他饭吃。”

笑着笑着,他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气管里发出拉风箱的声音。

杜一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容乐观。

巫辞注视着杜一,直到他平复下来,才继续问:“最近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周嘉逸养小鬼事件,您有听说吗?”

“我已经听说了。”杜一放下杯子,“很遗憾,我不是很了解这件事。”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珠在眼眶里轻轻游走。

知道杜一在撒谎,巫辞没有说什么,轻轻笑了一下,遗憾地说:“这样啊。”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不过,我也有件事想请教一下杜先生。”一旁的尉川叙坐直身体,推了下眼镜,“我查了一下,‘养小鬼’传闻传出的那段时间,是2011年10月左右。那时候你和周嘉逸在同一个剧组里,他饰演男一号,你饰演男二号。”

面对尉川叙的询问,杜一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他的反应相当平淡,像是早就料到他们会提前调查一样:“没错。那部电影叫《剑无霜》,是三亿投资的大规模制作。本来我只能拿到里面一个配角的资源,因为嘉逸极力向片方推荐,我才得到了饰演男二的机会。”

“周嘉逸对你可真好。”尉川叙佯装惊讶。

“他总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有钱一起赚,没钱一起扛。”杜一笑了笑。

“听说《剑无霜》剧组出了很多事情,嘉逸精神不正常的传闻也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巫辞试探,“杜先生,您也在剧组,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我是个戏疯子,除了演戏,其他的都不关心。”杜一轻咳两声,幽幽地说,“正如你们所见,剧组出了很多事,《剑无霜》到现在都没上映,三亿投资都砸在了手里……”

“离开剧组后,您还跟周嘉逸保持联系吗?”巫辞问。

杜一摇摇头:“杀青后没多久,我就跟瑞秋结婚了,从此退出了这个圈子。”

始终保持沉默的檀斐忽然开口:“既然你和周嘉逸关系这么好,逢年过节应该少不了互相送礼吧?”

他一开口,就成功地吸引了杜一的注意。

从这三人跟着Jack进来开始,杜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一头银发的青年。

尽管他一直跟在其他两个人身后,连口都没有开过,却令人难以忽视他周身强大的气场,以及那张让人不敢直视的冷漠英俊的面孔。

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眼眸,出奇地明亮,仿佛一对视,就会让人深陷其中。

被这双锐利冷冽的眼睛这么一望,杜一只觉得,自己好像能被他一眼看穿。

“嘉逸的确送过我很多东西,但时间太久,都已经找不到了。”杜一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不过,还有一件风衣,我一直保留着。”

“哦?”檀斐挑眉,“看来,这件风衣对你而言意义非凡。”

巫辞屏息凝神。

檀斐的话一多起来,就证明出现了什么令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是发现了什么破绽吗?

“意义?的确……”杜一陷入回忆,“那年年初,嘉逸送给我一件奢侈品牌的风衣。我不肯收,他说,以后我去和甲方谈戏的时候,穿上它,心里才会有底气,不容易被人看轻。”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微笑着摇头:“现在想想,那些所谓的名导和投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件奢侈品,就看得起你呢?”

檀斐则直接无视了杜一的煽情:“风衣在哪?”

他的直白让杜一噎了一下。

眼看着杜一表情一愣,巫辞立刻出来圆场:“杜先生,想必您一定非常珍惜这件风衣,可以允许我们看看吗?”

“抱歉,我这位朋友说话比较直接。”尉川叙也赔笑道,“无论贵贱,都只是身外之物,但你们的情谊远远比这件风衣贵重。”

“当然可以。”杜一若有所思地看了檀斐一眼,恢复了平和的微笑,“你们跟我来衣帽间吧。”

Jack将轮椅推来,扶着杜一起身,让他在轮椅上坐下。

随后,Jack推着杜一的轮椅,带领着巫辞他们离开会客厅,穿过幽长的走廊。

为了保证良好的采光,别墅一般会采用落地窗的设计,好让充足的阳光照进屋内每一处缝隙,关瑞秋家的豪宅也不例外。

只是,当阳光穿过玻璃,照在巫辞身上的时候,他却只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

巫辞一边走一边看了尉川叙一眼,发现他已经冷到把两只手插进外套口袋里了。

他再转过头看檀斐。

檀斐除了脸色苍白一点之外,神色自然,似乎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也是,檀斐自己的体温就够低的,这点阴气对他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阴气?

别说道场了,这里完完全全就像一个聚阴地。

杜一的情况,跟这座别墅聚集的阴气脱不了干系。

巫辞正在思考着,要不要画一道火符贴在尉川叙背上,省得他还没走出去,就被阴气给冻死。

忽然间,他用余光瞥到,拐角的楼梯口处,竟然站立着一道颀长的人影!

是谁?!

他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自己为什么毫无觉察?!

巫辞猛地扭头望去,却忽然被身边的檀斐一把握住了手腕。

腕上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原本骤然发热的大脑跟着一凉。

巫辞来不及多想,匆匆回眸,不解地看向檀斐。

檀斐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竖起食指,贴在唇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如雪的银发在冰冷的阳光下盛着一汪流动的光影。

觉察到身后动静,杜一回头看他们:“怎么了?”

正在推轮椅的Jack同时停下脚步。

巫辞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出来,不想檀斐却握得更紧了。

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巫辞的心脏蓦地加速一跳。

“没什么。”檀斐表情冷淡,一双黑眸眼神锐利地回望向杜一,“他有点冷,我牵着。”

尉川叙:“???”

尉川叙:“我也冷,你怎么不牵我???”

闻言,檀斐转眸望向尉川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轻嗤一声。

尉川叙:“?????”

他虽然一个字也没有说,可自己却有一种遭受了奇耻大辱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檀斐:牵牵老婆也得找这么多借口。

尉川叙:来人啊,把我杀了给他们助助兴!

——

备注:

(1)符箓相关:引自《中国古代巫术》,含作者私设。

40 40

◎斐哥,你觉得呢?◎

在一片混乱中, 巫辞再朝楼梯拐角处瞥去时,那道人影已经不见了,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但他知道, 在这栋诡异的别墅里, 即便遇上什么怪事, 或许都是正常的。

听到檀斐说巫辞冷,杜一的视线先是落到巫辞被檀斐紧握的手腕上,再移动到巫辞脸上,随后他了然一笑:“抱歉, 家里的中央空调坏了, 你们需要毛毯吗?”

尉川叙正想说“要”, 巫辞却抢先一步,回答道:“没关系,只是稍微有些凉。”

不知道巫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尉川叙只好把没说出口的话咽回了嗓子里。

“那我们, 继续?”杜一的视线在他们三个的脸上来回转。

“请带路。”巫辞点点头。

Jack继续推着杜一的轮椅往前走, 咕噜咕噜的转动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檀斐在此刻松开了巫辞的手腕。

巫辞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稍微加快了一点脚步,并拢双指,悄悄顶上了尉川叙的后腰。

尉川叙一僵,转头看他:“???”

巫辞朝他眨了下眼睛, 同时指尖飞快地在尉川叙的后背游走,以极快的速度在他背上画了一道咒语。

淡淡的金光在尉川叙背后一闪,一股暖意从他的后背散开, 缓缓渗透到他的四肢百骸。

觉得自己快被冻死的尉川叙终于在这股暖意中缓了过来, 也意识到巫辞刚才为什么拒绝了杜一提出的毛毯。

巫辞是在怀疑, 其中有什么问题,所以不会轻易触碰这个房子里的任何东西。

他们三个里,尉川叙本身就是普通凡人,檀斐又在这个时候失去了灵力,万一真的存在什么未知的危险,就只能靠巫辞一个人了。

在这方面,尉川叙虽然帮不上忙,但绝不能成为累赘。

与此同时,前面的Jack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停下脚步,轮椅滚动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各位先生,衣帽间到了。”

在Jack和杜一同时转过来的刹那,巫辞后退一步,若无其事地站在了檀斐的身边,并停下脚步。

杜一的衣帽间并不在卧室里,而是有一个单独的房间。

进门后,巫辞被眼前富丽堂皇的装修炫到了眼睛:“比我家还大……”

杜一的衣帽间十分宽敞,屋里罗列着一排排立柜,各种限量球鞋和名牌包都有单独的柜子,整整齐齐摆满其中,看起来就像专门展出给外人看的博物馆一样。

听到巫辞的惊叹,杜一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小伙子说话真有意思。”

说完,他抬抬手,对Jack说:“Jack,去把那件风衣拿来。”

“好的,杜先生。”Jack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转身朝林立的落地衣柜深处走去,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

在原地等待的时候,巫辞也没有闲着。

他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装修得像展览厅一样的衣帽间,一边看似不经意地和杜一闲聊:“杜先生,您也喜欢收集球鞋吗?”

“那是我年轻的时候,我太太买给我的。因为工作关系,她总是到各国出差,每到一个国家,就会让秘书采买当季新款衣裤和鞋帽,带回来送给我。”提到关瑞秋,杜一笑容里多了几分甜蜜,“可惜我现在年纪大了,不像年轻时那样英俊好看了,也不怎么爱打扮了。不过,太太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买来送我。时间一长,不知不觉就收集了这么多。”

怪不得比起以前的照片,现在杜一的眉宇间多了几分富态,那都是用金钱精心喂养出来的。

巫辞轻声感叹:“你们感情真好,关女士一定很爱您。”

“为什么这么说?”杜一饶有兴致地看着巫辞。

“每个人表达自己喜欢的方式不同,有的人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想把最好的东西全部都送给对方,不管对方需不需要。”巫辞收回在奢侈品上流连的目光,余光不经意地扫向檀斐,“我也是这样的人。”

闻言,檀斐抬起眼眸,看向巫辞。

少年却没有再看他,灯光下,那张白皙俊秀的脸被照得温暖且柔和,连那双带笑的杏眼也含着光。

“是吗……”杜一若有所思,垂下眼,又咳了几声。

就在这时,Jack拎着一件衣服出现在拐角处:“先生,衣服找到了。”

众人的视线一下就聚集在了他手中的黑色风衣上。

这件风衣面料高级,裁剪流畅,即便是放到十年后,款式也依然不过时。

“哦,这可是六大蓝血品牌之一。”眼尖的尉川叙一眼就看出了这件风衣的特别之处,“周嘉逸果然出手阔绰。”

杜一笑笑:“是的,这件风衣的价值远不只在价格上。”

巫辞端详了Jack手上的风衣一眼,礼貌地问:“我觉得这件衣服非常好看,能借我看一看吗?”

“当然。”轮椅上的杜一很有风度地耸了耸肩,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巫辞从Jack手中接过风衣,动作小心且轻柔,细长白皙的手指从衣领处抚过,连商标都不放过,像是在感受着面料的材质和线条。

“年轻人,你喜欢这个款式?”杜一留意着他的动作,觉得少年小心谨慎的模样十分有趣。

“这件衣服非常漂亮。”巫辞抬眼看他,眼神充满了紧张和希冀,“您可以允许我试一试吗?”

“当然。”杜一表现得十分大度,“你应该还没超过二十岁吧?这个款式对你来说太成熟了。”

尉川叙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以为巫辞是单纯喜欢这件衣服。

檀斐却十分清楚,这个可以算得上有些莽撞的要求,与巫辞的性格完全相悖。

看来,巫辞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或者有了打算。

想到这里,檀斐抱起胳膊,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巫辞。

“谢谢。”巫辞礼貌地道谢,利索地穿上了风衣。

“这里有全身镜。”杜一体贴地伸手指向某个角落。

巫辞一边整理着衣领,一边走到落地镜前,背对着其他三人。

表面上他看起来正在仔细地对镜整理衣服,实际上,巫辞却在透过镜子观察着身后的杜一。

杜一的表情始终坦然自若,他除了偶尔掩嘴轻咳,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整理好风衣,巫辞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回头看檀斐,询问道:“斐哥,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

一句突如其来的“斐哥”让檀斐一顿。

知道巫辞需要自己配合,他抬起一双黑眸,用冷淡的视线审视了对方一会儿,才开口说:“是太成熟。”

“我觉得小辞偶尔换换风格也挺好。”尉川叙则摩挲着下巴,接过话茬。

“可我觉得我穿也蛮好看的耶,果然还是更适合杜先生吗?”

三人组开启唠家常模式,闲聊的轻松气氛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三口在商场里选购一件衣服。

巫辞用余光观察到,听着他们的闲聊,杜一神色逐渐变得松弛,似乎是对他们放松了警惕。

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巫辞脱下风衣,遗憾地说:“它真的很好看。”

就在他小心整理好风衣,想还给Jack时,檀斐忽然上前一步,抬起胳膊,一只指骨分明的手伸在巫辞面前:“也借我看看。”

没料到檀斐的举动,巫辞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见檀斐一脸气定神闲,巫辞虽然猜不透他想干什么,但还是乖乖地将衣服交到了檀斐手里。

“檀先生也喜欢这件风衣?”对于中途截和的檀斐,杜一倒是惊讶,“看来嘉逸的品味很超前呢。”

“还不错。”檀斐慢条斯理地翻看着风衣,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忽然,他手指在某处停住,并抬眼看向杜一:“衣服上有个刺绣。这是杜先生你的名字吗?”

尉川叙凑上去,往檀斐手中看了一眼:“可能刺的是品牌名称或者主人的英文名……欸等等,这上面绣的是‘Chow’?”

“怎么了吗?”檀斐扬眉,引导着尉川叙说出后面的话。

“‘Chow’是‘周’的英文拼写。”果然,尉川叙推了下眼镜,扭过头,奇怪地看向杜一,“杜先生,这件衣服……是周嘉逸的?”

巫辞和檀斐同时转头看向杜一。

“没错。”面对疑问,杜一没有否认。

他望着眼前的风衣,露出了一个有些复杂的笑容:“这款风衣是品牌方特别定制的,全世界只有五件,其中一件就在周嘉逸手中,所以上面绣的是他的名字。”

檀斐微抬下颌,眯起眼,一针见血:“所以,他送了你一件自己不要的旧衣服,你还宝贝得不得了?”

尉川叙差点一把捂住心口。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哥!你怎么就说出来了啊!!打人不打脸啊!!!

“是吗?原来也可以这么理解吗?”杜一却没有因为檀斐的直言不讳而生气,那张干瘪的脸慢慢舒展出一个笑容,“当时的我只觉得非常感动。”

“他什么时候送你的?”檀斐没有理会他言辞里的煽情,直截了当。

杜一又一次陷入了回忆:“大概是十一年前,2011年的事情?呵呵……抱歉,我记不太清了。”

不知道为什么,巫辞觉得,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微妙,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檀斐没再说话,扭头看向一旁的Jack,伸手一递。

Jack立刻上前,双手从檀斐手里接过风衣,转身快步离开。

在他离开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巫辞三人和杜一,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那没有再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巫辞率先开口:“杜先生,非常感谢您今天的招待,我想我们也应该告辞了。”

“这么快就走了,不留下来吃个便饭吗?”杜一毫不意外,只是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声音,“今天厨师精心准备了惠灵顿牛排。”

“厨师?”檀斐不动声色,“我以为这栋别墅里只有你和Jack两个人。”

“厨师一般待在厨房里。”杜一抬起脸看他,灯光映在他没有神采的眼睛里。

尉川叙接话:“杜先生,改天找个机会,我请您和关女士来我家球场打高尔夫。”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挽留你们了。”杜一轻轻点头,咳嗽两声,“Jack,替我送送客人。”

Jack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拐角处,他快步走到众人面前停下,扬起艳红的唇角,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做出引路的姿势:“三位贵客,请往这边走。”

走出别墅大门,那种如坠冰窖的阴冷感立刻被驱散不少,阳光的温暖洒在身上,让巫辞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此时此刻的自己是一床正在晒太阳的棉被。

路过院中湖泊那尊地母神娘娘像时,巫辞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它虽然闭着眼,却让巫辞感受到了在它周身涌动的邪气,仿佛它随时都有可能睁开眼一样。

这尊地母神娘娘像,并不简单。

将他们送到院门口后,Jack站在原地,恭恭敬敬地向他们道别。

见巫辞三人走出来,在树荫下等候多时的眼镜仔立刻将车开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尉川叙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巫辞和檀斐则一左一右上了后座。

“快快快,关上车窗,打开暖气!”尉川叙一上车就原形毕露,龇牙咧嘴地抱住自己。

巫辞在他背上画的那道火符并没有起太久的保暖作用,很快就失效了,但还是护住了他的体温,不至于让它太快流失。

“暖气?”眼镜仔一愣,看了一眼车外天上的大太阳,不过还是照做。

尉川叙惊魂未定:“我真的差点被冻死,还以为自己今天到阴曹地府一日游了。”

“那是阴气。”透过车窗,巫辞看向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Jack,冷静地说,“此地不宜久留。”

眼镜仔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但看他们的反应,也不敢怠慢,一脚踩下油门,快速驶离杜一家。

透过后视镜,檀斐看到,身后那栋别墅的二楼窗前,立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似乎正在远远地目送着他们。

他收回目光,对眼镜仔说:“别墅区门口五百米的位置有个岔路口,我们是从左边的路口来的,等会儿你把车停在右边那个路口。”

“怎么了?”巫辞转头看檀斐,“您是怀疑,杜一等下可能会出门?”

“嗯。”檀斐没有多做解释,视线轻扫向他的脸,“你的灵力呢?”

听到提问,巫辞试着运了运气:“大部分还在,但里面确实诡异,从路过那尊神像开始,我身上的灵力就开始慢慢消散。”

因为消散速度过于缓慢,一开始他并没有觉察到异样,是后来进到那栋房子里,才觉察到不对的。

那宅子里的风水果然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檀斐嗯了一声,忽然伸出手,探了探巫辞的脉象。

冰冷触感从手腕传来,巫辞还是有些不太习惯,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但想到刚才在那座别墅里,檀斐忽然握住他的手腕,他又忽然觉得耳尖有点莫名发烫。

在车载暖气的烘烤下,被冻得不轻的尉川叙已经缓了过来:“怪不得,你在我身上画的那道符没起多久作用,原来是因为你的灵力被消解了。那个地母神娘娘这么厉害的吗?”

檀斐收回手,视线也跟着抽离:“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凝聚回来了。”

“它是个邪神,只要有人持续供奉,灵力就会强盛。”听尉川叙提到那道火符,巫辞下意识地摩挲着被檀斐触碰过的皮肤,“给你画那道符之前,我在楼梯拐角看到了一个人影,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你没看错。”檀斐淡淡道,“我也看到了。”

“是怨灵?”巫辞不确定道,“感觉它一直在那栋别墅里游荡。”

“嗯。但它很淡,几乎要消散了。”

“怨灵?刚才还有怨灵?”尉川叙皱着眉啧了一声,“杜一的病难道跟那个怨灵有关?小天师,你给杜一把脉的时候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巫辞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暂时不知道他的病是否和那个怨灵有关,但……杜一的脉象很弱,可以说,几乎没有。”

尉川叙一愣,回头看他:“你的意思是,杜一是鬼?!”

“目前还活着。”巫辞安慰他,“但很奇怪就是了,他的精气神看起来完全被抽干了,我暂时没法确定是什么情况。”

“不管了,反正我们得到了一些信息。”尉川叙把头转回去,开始翻看放在车上的平板电脑,“我想刚才你们也觉察到了吧?杜一和周嘉逸的关系,并没有杜一自己说的那么好。”

“关瑞秋到底是干什么的?”巫辞忍不住问。

他们目前所得到的资料,主要都围绕着周嘉逸和杜一,提及关瑞秋的却少之又少。

巫辞除了知道她叫关瑞秋,出生豪门,是个女企业家外,其他一概不知。

“关瑞秋不是一般人,背景还涉了点政,网络上有关她的八卦基本活不过十分钟,只要一提她,就会立刻被删帖。”尉川叙一边翻着平板,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你知道瓜尔佳这个姓氏吗?满洲八大姓氏之一,汉化后,他们改姓关或汪。”

他的手机忽然振动了几下,与此同时,眼镜仔把车开到了檀斐指定的地点。

车停的地方十分巧妙,既能隐蔽地藏身于此,又可以清楚地看到和他们一样从世纪豪庭里驶出的车辆。

尉川叙放下平板,拿起手机,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不过,我的背景也很硬。虽然费了一番工夫,但还是被我搞到了她的详细资料。”

他把手机往后递给巫辞。

巫辞接过手机,习惯性地靠近了檀斐一些,想和他一起看。

留意到这个自然而然的小动作,檀斐扬了扬唇角,低下眼,和他一起看向屏幕。

在尉川叙得到的信息里,关瑞秋今年已经55岁,足足比38岁的杜一大了17岁。

“他们是在2012年登记结婚的,那时候杜一已经28岁了。娱乐圈更迭换代的速度很快,这个年纪再不红,就很难熬出头了。”

“也难怪他会心灰意冷退圈结婚。”想到杜一如今的模样,巫辞似乎有些了解了。事业与婚姻,至少有一样要发展得好。

“嗯,杜一退圈的前一年,也就是2011年初,金鹿奖评选百年影帝。说起来也挺让人同情的,大家都以为这次杜一十拿九稳了,结果还是……金鹿奖四年一届,杜一和周嘉逸都是童星,十几岁就出道了,算下来,杜一已经陪跑了三届。”

一个演员,能等多少个十年?

听着尉川叙的解说,巫辞忍不住在心里唏嘘。

突然,他的视线落到屏幕上的一行字上,眼睛忽然睁大:“等等,在杜一之前,关瑞秋曾经结过一次婚?!”

“对于有钱人来说,离婚不算什么稀奇事。”

“可是……这一栏里,写的是丧偶。”巫辞一顿,抬起眼,从后视镜里看尉川叙,道,“她的原配丈夫在2011年秋天去世。”

尉川叙表情一凝,刚才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并没有留意到这个信息。

车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2011年那届金鹿奖,”檀斐忽然开口,语气冷淡,“最后谁获得了百年影帝?”

“资料里没有,可以现查。”尉川叙快速翻了下平板。

巫辞已经拿出手机,动手搜索起来。

十几秒后,他抬起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是周嘉逸。”

作者有话说:

猜猜那个怨灵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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