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

陈颂禾话音刚落,拓喆便惊愕地将那对浑浊的眼射向她,片刻后又移向荼磨。

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从没有俘虏敢与殿下这般说话,更别提,打什么赌?

拓喆本该拔剑呵斥她的放肆无礼,再将她立刻斩杀。可不知为何,他没有这样做,冥冥之中他隐约觉得,殿下似乎并不厌恶这个女人。下一瞬他猛然间想起,殿下的生母安阳王妃也是出身朔国。

荼磨太过骁勇,以至于他时常忘记,这位殿下还流着异族人的血。

怪不得……

荼磨许久没有说话,陈颂禾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可是她知道,谁若先开口,谁便败了这第一仗。

万籁俱寂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颂禾见眼前的少年笑得肆意,不由心下一松,可下一刻,他沉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一介俘虏,拿什么跟本殿下赌?”

嘴角一僵,陈颂禾竟脱口而出:“我的命,和我的忠诚。”

“你的命,我不稀罕,你所谓的忠诚,本殿下这里的勇士要多少有多少。”少年摊开双手,毫不在意。

陈颂禾眸光微闪,想了想,忽然一屁股坐了下来,毫无办法道:“要我心甘情愿为你效力我做不到。既然如此,殿下当我没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你大胆!”拓喆在一旁听了半晌,终是未能压住滔天怒意,这个女人,怎能如此不知所谓!

殿下的铁骑不需要随性而为的士兵,他下了决心,一把拔出一旁达木其的佩剑,直直朝陈颂禾袭去。

“铮——”

一个茶盏飞速打上剑身,剑光一闪,在电光火石之间换了方向,锋利的剑却是未能完全避过陈颂禾,一缕青丝随即飘落在地。

“拓喆。”荼磨不咸不淡地唤了一声,语气平静,可拓喆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他望着地上碎成两块的茶盏,凉凉撇了一眼陈颂禾,要不是殿下出手,这女人此刻已是一缕剑下亡魂。

陈颂禾看着那缕墨发,也不觉咽了咽口水。

“有意思,好吧,我就跟你玩玩儿好了。”荼磨从榻子上一跃而下,衣袍翻飞,轻巧地蹲在陈颂禾的面前,微微靠近她笑道:“说说看,怎么赌?”

陈颂禾被他吓了一跳,仰着身子站起来,冷静道:“殿下,与其说是赌约,不如说,我们来玩儿游戏吧。”

“哦?”荼磨眸光发亮,显然来了兴趣。

“既是游戏,胜者当有彩头,殿下说是也不是?”

“自然。”荼磨点着头。

陈颂禾道:“我们来玩儿三局游戏,取三局两胜制,若是我赢了——我要殿下放我平安回朔国。”

荼磨“唔”了一声,似乎在权衡这买卖是否划算,片刻后又问:“若是我赢了呢?”

“若是殿下赢了,您想要什么?”陈颂禾想不出,既然她的命和忠诚他都不要,这个纨绔少年到底想要什么。

荼磨思索片刻,懒散挥手道:“本殿下尚未想好,先欠着,待赢了再说!”

“可是,比什么?”拓喆适时问道。

陈颂禾朝他点点头,接着道:“拓喆将军问得好。”她微一拱手:“在下不才,有一拙见,不知殿下可否一听?”

“说来听听。”

陈颂禾道:“比试的内容由在下决定,为显公平,比试中的任何异议都可由殿下定夺,如何?”

见荼磨沉默,陈颂禾又道:“荼磨殿下威名在外,骁勇善战,睿智无双,想来让在下占点便宜也是无妨。”

拓喆冷笑一声一时无言,使这种幼稚的把戏,殿下怎会上当。

“确实,就依你所言好了。”荼磨点点头。

“殿下!”拓喆讶然,他紧盯着陈颂禾的脸,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冷漠地开口:“这不成。”

陈颂禾皱着眉,为难起来:“那……由殿下决定第一局,在下决定后两局如何?”她面露懊恼,好似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拓喆还想再说些什么,荼磨却冷然撇了他一眼道:“就这样办吧。”

“多谢殿下。”陈颂禾唇角一勾。

这个陈颂禾,诡计多端!狡猾至极!怕不是早就料到自己会提出异议,所以故意设计极不合理的规则,利用他和殿下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个局面,是她一开始就想好的。

拓喆默不作声,在心中冷哼,反正料她一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荼磨打量着浑身是伤又脏兮兮的陈颂禾,开口道:“第一局由我来定,你先去换身衣物,练武场见。”

还能换衣?陈颂禾不由暗暗吃惊,这荼磨殿下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别误会,”荼磨笑眯眯道:“我是怕你脏了我的宫殿。”

……

拓喆拍拍手叫道:“塔塔娜。”,门外走进一个面容清秀的侍女,她虚扶了陈颂禾一把道:“陈将军,随奴婢来吧。”

两人进了一间侧屋,陈颂禾粗声粗气道:“劳烦姑娘替我打盆水来,蓬头垢面,恐有辱荼磨殿下。”

塔塔娜应了一声,并未离开,而是又转头吩咐另一个侍女前去打水。

还真是谨慎啊……陈颂禾默然。

待她换上新的衣物,又用水净了脸,塔塔娜才在一旁低呼一声:“将军竟是女子?”

陈颂禾愣了片刻:“怎么?”

塔塔娜有些赧然地摇摇头:“不……无事,只是王庭许久不见朔国人,偶尔有战败的俘虏也尽是些男子,而且从没有一个活过第二天。”

她自顾自说着,见陈颂禾没什么反应,又道:“像将军这样好看的朔国女子,我只见过两人……”

“两人?”陈颂禾问。

“您不知道?荼磨殿下的母亲也是位朔国人,据说是太傅之女,数年前封了安阳公主来了北狄,不久便生下了荼磨殿下。”

陈颂禾讶异地眨了眨眼,看来自己能够在刀尖上舔血的原因就在于此。

“那那位安阳王妃殿下,现如今在哪儿呢?”

“真正的王庭,晨曦宫。”她小声对陈颂禾耳语:“这里叫星月宫,只是王庭的一个次殿罢了。王上很宠王妃和荼磨殿下,特许殿下先一步过问军务……”

想了想她又补充:“殿下自小便不爱看那些书简,只好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据王妃身边的女官说,殿下很喜欢捉弄人,三岁时藏起了王妃的贴身玉佩,害得王上差点惊动整个应昭;七岁在王上的茶盏里加了墨,王上不知情下饮下了茶水,结果在别国时臣面前失仪;十三岁时离家出走,在莫离国生活了八个月;十五岁又……”

“打住。”陈颂禾头疼欲裂,她朝塔塔娜笑道:“多谢告知。”

塔塔娜抿抿唇,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言了。她懊恼地眨巴着大眼睛,没再说话。

荼磨的种种行径听起来顽劣不堪,可不知为何,她真的十分羡慕。对于前世的华黎而言,生母难产而死,十六年里也未曾见过父皇,她在上京皇城冷宫的一隅长大,没有亲人,没有友人,没有自由,只有洗不完的衣物和无穷无尽的侮辱和打骂。好不容易以为脱离了那噩梦般难捱的日子,不想竟是一脚踏进了坟墓。

……

练武场。

荼磨换了一身便装,见到陈颂禾时眼前一亮。

他的眼本就灿若星辰,此刻发着亮,更觉眉目如画,仿佛容得下天地万物。

他毫不吝啬地赞美:“原来是位美人,像我姆妈。”

陈颂禾脸色有些微红,上一世作为华黎公主,即使也同样貌若芙蕖,却从没有人如此直白地赞誉过她。

她刚刚在屋内换衣时照过铜镜,发现陈颂禾的脸与华黎竟有六七成相似,也确实是位不折不扣的美人,只是长久浸身沙场,对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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