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猗兰殿中的几盆蕙兰却开得正好。
世人多贱蕙而贵兰，只说“兰似君子，蕙似士大夫”，但莫渝觉得这不过是人们对这些花草强加自己的好恶，穿凿附会而已。
蕙兰的香味比清新淡雅的兰花要更浓郁些，透着乡野的淳朴，并不会令人生厌。
晴天里，在草茎上开出一串十来朵淡黄绿色的蕙兰花，开得热热闹闹，浓香盈室，就不用额外再点什么熏香了。
莫渝这天在摆着蕙兰的小书房里埋头奋笔疾书，准备把她编的那部狗血话本给完结了。
虽然赚钱很重要，但现在毕竟不着急离宫了，又听说她那三哥莫峥在江南老家那儿，按着她之前提出的那个设想，去试着搞了下综合商场，据称已经回本了。
最关键的是，莫渝总感觉再这么写下去迟早会出事，还是赶紧写完比较稳妥。
被她起名叫做墨丸的小黑猫，就陪着她趴在桌上打盹。
正当莫渝为男女主终成眷属的完美大结局画下句点时，就看见被写得密密麻麻的厚本上投下一片阴影。
莫渝一愣，抬头看去，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狗皇帝怎么每次走路都不出声的！
她顾不得墨迹还没干透，慌里慌张地想将本子收起来，却被李怀璟拦住了。
“你在写什么，给朕看看。”李怀璟伸手向她索要书册。
就说会出事，可是没想到这么快。
莫渝自知这回是躲不过去了，欲哭无泪地起身，将手中刚合上的书册递了过去：“那个，妾身就是写来打发时间的……”
李怀璟接过后随手翻开，低头看了起来。
莫渝在心里默默祈祷，狗皇帝看就看了吧，千万别念出来。
“你好歹也是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怎能写出如此……不堪入目的东西？”李怀璟倒是没读出来，因为他压根儿就觉得难以启齿。
什么“交颈鸳鸯，并头鸾凤”“眼泛秋波，金钗敲枕”“游蜂戏蕊，浪蝶穿花”，都已经算是比较能说得出口的了，而且还大段大段地写满了好几页纸。
“不写点这种的就没人看了！古语云：食色性也。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外力不可阻。”莫渝红着脸，振振有词地说道，俯身过去想把书给抢回来，但根本就抢不过他。
她也就在中间和临近结局的时候，写了总共那么七八页带点颜色的部分，就如此好巧不巧地刚好被狗皇帝给翻到。
“你倒是挺有道理的。”李怀璟侧过身，蹙着眉头翻回到封面上去，指着那书名问她，“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傲娇’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也不太懂前面的“绿茶”是什么含义，但更在意这个用来形容书中皇帝的词。
“呃……”莫渝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心虚道，“这个，这个就是……就是说皇上人好的意思！”
“那这个呢？”李怀璟其实猜得到这些词的意思，毕竟这些字都看得懂，结合书中对人物的描述能推断出来，也不戳破她，又指向后面那两个陌生的字符。
就莫渝那总是对他以口是心非来掩饰害羞的样子，和书中对的皇帝的描写别无二致，傲娇这词用来形容她还差不多
莫渝偷偷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给他解释道：“HE就是happyending，是美好的大团圆结局的意思。”。
李怀璟听不懂她说的英文，但后半句话是听进去了，知道会是个好结局，就捧着书从更前面些的部分翻看下去。
这书中写的皇帝与宠妃倒是和他与莫渝不太像，只是里面的一些情节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难怪去年有段日子，有宫女奉茶的时候会把茶水泼他一身，还有不知哪个宫人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他寝宫外头隔着墙唱了整宿的歌，扰得他不得安眠。
原来都是她写的这话本造的孽。
莫渝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幸好早有准备，忙伸手把那书册翻到扉页，将写着的一句话指给他看。
李怀璟定睛看去，就见扉页上写了一句免责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你已经把这故事给写完了？”李怀璟呵呵一笑，放她一马，把书还给了她。
“写完了。”莫渝见李怀璟没为这事责怪她，松了口气，“那……妾身还能让人把这结局说给那些宫女内侍们听吗？”
这书往外传的剧情还只说到一半，卡在皇帝受人挑拨而疏远宠妃，两人生出隔阂的情节上。
主要是还得把这书送到凤阳阁去给那位乐安长公主李玉欣看，这宫里就数她追更追得最勤快了，要是知道因为这看不到结局，指不定得闹呢。
“先把那几段给去掉。”李怀璟颔首表示允了，“至少是个好结局，就是你之前写的那些，属于朕的那个结局不怎么好。”
莫渝尴尬地咧了咧嘴：“妾身也不爱写悲剧，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想的。”
“就算朕的前世听信佞臣，又宠幸那张语知，可在那之前朕也还算勤政，各方势力都在掌控中，怎么会短短不到一年就沦落至国破人亡的程度？”没有中间那段记忆的李怀璟也是一直都想不明白。
莫渝把书册塞回抽屉，低着头嘀嘀咕咕地说着：“若我知道是为什么，当年那小说就不会写不下去了。要是能写完结局，我也就不会被天道抓来填坑了……”
“你以前在那边也是写这种……话本的？”李怀璟总听她说这个世界是她写的书，但还没问过此事。
“算是副业吧，没赚到什么钱，可能说是兴趣爱好比较对。”莫渝挠了挠头。
“那你的主业是什么？”李怀璟虽然不太喜欢听莫渝总是讲那个世界的事，但那仅仅是出于某种遗憾，本身仍旧保持着对那个世界的好奇，更想要多了解她一些。
“用大宣这边的话来说，是账房先生。”莫渝有点不好意思，她以前工作的时候就总是摸鱼不思进取来着，“不过我的大学专业不对口。”
“你念过书？”李怀璟知道那里与大宣有太多不同，但还是有些惊讶。
甚至还是“大学”。
“是啊，那边不论男女、不分贵贱，皆可上学读书，做一番事业。”莫渝笑道，“就是我比较懒，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三郎不会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吧？”
“怎么会呢？朕从来不觉得女子就只能专于纺绩。”李怀璟揉了揉她的头，用带着些羡慕的语气说道，“你的那个世界比这里要好上许多。”
只是此世间的规则早已根深蒂固，要做出变革并非一朝一夕所能，莫渝也知道这点，是以并未要求他尽数照搬。
“要是三郎也能去就好了。”莫渝笑叹道，“就是那个世界里，我的国家已经没有皇帝了。”
李怀璟感觉还需要继续适应她这种，时不时就随口说出惊世骇俗的话的行为。
莫渝有些忘乎所以地打量着他：“像三郎这样的，去那儿做个顶流明星肯定不成问题。”
李怀璟问道：“明星又是什么意思？”
“神仙美男，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莫渝笑嘻嘻地说道，“不过以三郎的能力，身居要职或者当个总裁什么的也不在话下，做明星简直是屈才了。”
李怀璟权当她是在夸自己，摇头无奈道：“可惜朕去不了。”
莫渝猜到他之前几次心情不好，就是因为他去不了现实世界，忙摆着手道：“在现实世界里，我就是个很普通人，家世也不像在大宣这里这样好。如果在那边，肯定就遇不到你了。”
“是吗？”李怀璟眉间眼梢都带着柔情，“朕倒是觉得，无论在哪个世界，朕都能遇到你。”
莫渝总是不习惯他突然冒出句情话，当即尴尬地转移话题：“三郎今天来妾身这儿又是为了何事？”
应该不是突发兴致过来检查她在干什么好事的吧？
李怀璟闻言端正了姿态，正色道：“是有事想来问你。”
说着他便唤候在外面的汪华，命他将几本奏折捧进书房。
大概是知道他们要谈正事，趴在桌上的墨丸动了动耳朵，睁眼伸了个懒腰，跳到地上往殿外走去。
莫渝将座位让给了他，又请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