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季青临。

庭院内草木皆修整板正,每月末都会有专门的花草匠来维护景观,晚冬夜里寒风刺骨冰凉,特设的暖棚里灯光如昼,用来赏外风横肆品茶最好。

季青临浑身夹杂寒风凛冽,风衣微敛,长指摸索裸机失神,刚才自己抬头上看时,裴蔓生瞧他一眼便落下神去,却也不像厌恶,倒像是……尴尬掩饰?

“晚上好啊。”暖气覆盖整座医馆,裴蔓生着修身金粉旗袍而来,显得她身材凹凸有致,看着纤细的手臂稳当端着紫金高盅,全景外露暖棚内瞬间布满药膳肉香。

季青临并未多想,多瞧她一眼便移开视线,笑道:“快三天了,总算尝到裴大夫的手艺了。”

裴蔓生放下紫金高盅,粉面含笑:“好事多磨嘛,季先生既然下了长期养生的本,往后时间就多着。”

随后落座,她似乎永远这么积极,眼眸亮亮地看着他:“尝尝?”

季青临点头,裴蔓生揭开紫金盖,色香味俱全的四物汤展露眼前,炖至软烂的排骨熟红,药材被裴蔓生包在一起,汤底清澈,一闻并无药材苦涩,只有来自食物最本真的清香。

裴蔓生十指纤白圆润,为季青临舀汤布菜时,举止矜持得体,举动干净,是家教极好的家庭能养出来的习惯。

寒风暖光下,季青临微微眯眼审视。

“其实按照我的计划,应该断食三天,修复常年受损的身体。”她语调轻慢:“但您行程莫测,我也不敢轻易开始。”

“今天之后不会了。”或许是气氛和缓,季青临也放轻语气,接过裴蔓生递来的青斑瓷碗,见她指尖细白,只抵碗边沿,不逾矩一分一毫。

男人不由低笑,轻抿汤汁。

“不会了?”裴蔓生依旧专注地看着他:“是因为……烦心的事解决了吗?”

裴蔓生知道他身上背负颇多,高中时就传出他出自京西高门,家庭关系错综复杂,所以哪怕家财万贯也极其低调,今日被他小未婚妻一闹,裴蔓生也能从两人只言片语中,拼凑些豪门密辛取舍。

她思索片刻,也不知是处于医生的心理,还是其他别的心思,低声道:“其实,养生不止养好身体。”

“在中医理念里,人们终其一生追求的深层欲望,大部分在实现过程中都极其耗精神气血,越偏执越耗损严重。绝大多数功成名就者,都要花费大量时间修复内心,在与自我相处、和解、共存。”

裴蔓生语调永远不疾不徐,此话也说的平和,如溪水潺潺缓慢流入心间。

“喜怒伤心肝,悲思伤肺脾。情绪往往越积越多,宜疏不宜堵,失眠一事久久未能康复……您平日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季青临闻此,轻捏青斑瓷碗的指被上隐隐透露出淡青色血管,夜色暖光下显得莹润白皙,他那惨败的面色要不知是把话听进去了,还是女人悉心煮的药膳确有奇效。

他放下碗,“这似乎是第二次,裴大夫问我是否压力过大。”

倘若别人来瞧他这副尊容,哪怕气质疏冷矜念,但笑意浮现。本身就是极好的相貌,又是富贵人家出身,顶多猜个体弱多病,哪里猜得到压力层面?

所以季青临确实好奇了,姿态弛缓,语气也认真几分:“我对裴大夫,似乎从未施压?”

裴蔓生微怔,没想到他还会反问自己,也不敢随意揣测,那样不礼貌。斟酌片刻后道:“感觉吧,不过您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嗯,还要多谢裴大夫今早制止郭淳溪来找我,”季青临不掩饰,笑着靠向后座,直截了当地说:“我解除婚约了。”

此话刚落,季青临散漫轻笑,抬眸望进她一双剪秋碧波里,眼神毫不避讳,直白锋利道:“汤凉了。”

他十指纤长,单手稳稳当当地握住大半个碗递给裴蔓生,倘若想要接过,就必然要触碰到他的手。

裴蔓生应当避开,但触到季青临锋利强势到近乎审视的目光,她定了心神,只是微颤轻垂一瞬,便磊落大方接过瓷碗。

她指尖轻碰季青临微凉手背,男人轻笑,从容收回手掌不再刁难,道:“不恭喜我么?”

他说解除婚约。

裴蔓生感觉,他可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了。

于是她作正经状,道:“恭喜。”多说多错。

季青临却不这样轻易放过她。

许是晚风微醺诱人,也可能是两人气氛还算不错,季青临笑音迷离遥远,咬字又清晰明了地钻进裴蔓生耳里。

“以后就要靠裴大夫了。”季青临道:“希望您能多分出点时间给我。”

他在控诉裴蔓生一天都没管他。

裴蔓生每晚都有食材药膳工序要去完成,今天因为陪季青临吃饭,向徐医师请了二十分钟的假。

此刻来了,步调轻盈踏红木旋转楼梯上楼,小高跟显她细腿纤白,旗袍最是显端庄优雅的服饰,硬生生叫她此刻穿出些俏皮甜美的意味,一眼就能瞧出裴蔓生心情雀跃。

徐医师本还在忙碌,听见她步伐淡淡开口:“蔓生来了?过来吧,看……”随后转身想与她说话,瞧见她时一愣。

“您做到哪一步了?剩下的我来吧。”裴蔓生笑盈盈着,脸上还有些被寒流冻出的薄粉,却能感受到她实在高兴得很。

徐医师不动声色地瞧她,沉吟片刻后道:“——你谈对象了?”

裴蔓生差点没拿稳瓷碗,她哭笑不得道:“师母何出此言?”

徐医师说话平铺直叙,“京西的那位?”

裴蔓生真是怕了她,不敢再表现的太激动,放缓语气:“师母好眼力啦,不过还没谈,人家现在还是我的病人呢。”

徐医师见她承认,沉默片刻后道:“还叫我师母?”

“小姨。”裴蔓生老老实实地改称谓,不需要徐医师再多加催促,她就直截了当地坦白交代。

“我还没和你说他叫什么吧,姓季,季青临。您知道的,我很早以前就认识他,喜欢也是真喜欢……”

“他在这儿下重金长住,也不完全是因为身体吧?”

“嗯,是呀。”

裴蔓生刚答完就意识到徐医师这话有坑,连忙摇头摆手,慌乱道:“没有没有…!小姨,您又给我挖坑,他家中情形复杂,这才来了江洲呢。不是因为我。”

裴蔓生边说着,边手法娴熟地擀面皮,手指有些泛红,那是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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