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好委屈。

这话从他口中转述出来,真是烧红裴蔓生半张脸。

她语气要软下几分,略带弥补讨好地意味:“头发,头发被雪打湿了……”

男人眼神停留在裴蔓生湿软的碎发,轻垂在脸颊两侧,柔美动人,乌瞳清滟,好不可怜。

裴蔓生服软,季青临也不赶尽杀绝,含笑道:“裴大夫回去后,记得吹干,不要感冒了。”

萦绕在两人间略带旖旎暧昧的氛围被他拉回现实。

裴蔓生感觉两人聊天的节奏,似乎一直掌握在季青临手上,他的成熟敏锐如沐春风,让裴蔓生十分喜欢和受用。

“好。”裴蔓生语气也要缓和些,作正经状问道:“季先生还没告诉我呢,九点不是入睡了么?怎么现在?”

季青临瞧她眼,无奈地垂腕举杯,琉璃杯盏盛满红葡,他轻抿才缓缓道:“没洗澡,你走了才起来。”

然而洗完澡,就清醒的睡不着了。

裴蔓生瞬间想起,在自己说敷完直接入睡时,季青临有过片刻的不自然。

她这才恍然大悟,眨巴眼看季青临问道:“可以先跟我说呀,洗完澡再敷其实效果更好。”

她当真是不理解为什么,所以才能坦荡问出。

“裴大夫,一位漂亮的女士在卧室等待着我去洗澡,”季青临精致泛冷的桃花眼轻挑,语调悠长:“似乎不太礼貌。”

“……哦。”裴蔓生没想到这层。

不过她没那么讲究,倘若季青临当时去了,裴蔓生估计会等着很燥热。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看见季青临边工作边喝酒,道:“喝酒是为了入睡嘛?”

“是为了放松。”

说不清他醉了没,但今晚的氛围确实泛着些粉红滤镜,暧昧与亲昵游历在两人眼神唇色之间,裴蔓生见他下颌锋利,整个侧面都显得冷漠无情,今晚却如此柔和——

她还想提问,但季青临不给她机会,闲散着反问:“你呢?刚来时,见你好委屈。”

见你好委屈。

裴蔓生心重一跳。

是个切入话题的好时机。

她微微抿唇,身子轻挪。

纤白手臂趴在季青临放电脑的小矮桌上,带着些惆怅可怜的语调说。

“是家里的事啦,我想了好几天,实在想不出解决办法了。”

季青临也停下手中动作,将电脑移开些,看着裴蔓生。

“家里人对我管教严苛,总是希望我去当个安安静静的世家名媛,像那些富家千金一般,看看展赏赏花就好,所以……”

她语气一顿,荔枝般清润的漂亮乌瞳轻抬,望进季青临那双古井无波的冷厉桃花眸里。

“不让我参加江洲今年的苏商会。”

浓夜寂静无声,不知何时窗外飘下鹅毛大雪,轻搭在巨大清晰的窗框之上。

两人对视静默一瞬,窗内暖气缓慢横流,与外面形成极致的反差。

季青临身型微动,张开手臂,撑在裴蔓生两侧。

动作缓慢但强势难挡,醇厚酒香与檀木沉香,瞬间席卷包裹了她全身,让裴蔓生略带慌张的微仰身子。

裴蔓生内心盘算许久,深层欲求终于说出口瞬间,就被季青临威压气势层层包围,她懵怔片刻移开视线,不敢直视那双漆黑冷清的瞳孔。

常年处于生死边缘的眼神气势截然不同,他看人时总是淡漠,这道视线却冷厉强势,锋利无比,看着裴蔓生白嫩脸庞时宛若刀割凌厉。

“怎,怎么了……”

她底气不足地发问,心跳加快,乌眸轻颤,但还是抬起,迎上他的审视,颇有楚楚可怜的意味。

“裴大夫。”

男人终于开口,略带冷清的声线轻轻问道。

“今晚,是为这个来的吗?”

两人间刹那静默,这下连细微中空发动的声音,都掩盖不住空气中的凝冻。

裴蔓生愣住。

她后仰地纤白指骨骤然发紧握住软包,心脏狂跳之际,轻声道:“嗯。”

她坦白时眼神就清澈些,随后身子放松,嗓音又柔又软:“可以吗?还是说,我怎样能让您同意?”

“只要能去,季先生什么条件,我都能满足。”

说出此话,清澈明亮的瞳孔毫无杂色。

坦白之后,季青临腕骨微动。

再与她对视一瞬,便收手而退,唇角微勾,姿态再度弛缓淡漠靠在软包,长腿微撇,露出暗金扣皮带,在暖光下明显。

“举手之劳罢了。”

男人举杯轻抿,侧目而视,姿态随意:“裴小姐,去玩吧。”

次日一早,裴蔓生便向徐医师告假。

有人笑着调侃,裴医师这个月来,三十天起码请成十五天假,都把活儿扔给徐医师做,这到底是年末想偷懒,还是故意给徐医师穿小鞋呀?

裴蔓生指骨扶红木框沿,薄背弯曲,指尖轻点红唇。细白腕骨戴上精巧腕表,那是法兰西钻绒表,有市无价的顶奢特制,配上她绸缎如深海般的墨绿长裙,整个人华贵明亮。

漂亮得不可方物。

等她满意后,才无奈道:“你们说呢?”

“年底了,馆主要出去给你们挣年终奖了。”

众人见裴蔓生这副装扮,被惊艳得说不出话,纷纷猜测她要参加各种各样豪门盛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精彩内斗!

但裴蔓生只是淡淡回答:“江洲今年的苏商会有个民生企划,明中堂今年不参加,我们作为分堂,获选的可能很大,今晚我去混个脸熟。”

“啊?”有医师疑惑道:“明中堂为何不参加。”

按理来说,作为省级文化保护单位的明和堂,参不参加可不是内部能决定的,上面要求他们必须参加。

裴蔓生刚想解释,徐医师淡淡岔开话题:“他们今年应政策整改,不便参加。快到开馆时间了,大家去忙吧。”

比起裴蔓生这位年轻貌美的馆主,徐医师在馆时间更长,为人沉静威严,裴蔓生更是对她尊敬大过亲近,众人听后便散了。

裴蔓生听出徐医师驱逐众人,想与她单独对话的意思,她便留下等她开口。

“明中堂的事,或许你要知道点。”

“嗯?”

徐医师关上门:“他们的吴馆主被抓了。”

随后娓娓道来吴馆主如何利用医馆在政商两界洗钱外包,都说医药是暴利,中药市场还没到那个程度,但已经引起上面注意,今年明和堂被整改不允参加苏商会,也是这个原因。

“明和堂得罪,也中断了许多人的利益。该说的,不该说的,今晚要注意。”

裴蔓生听后略带惊讶,印象中吴馆主是位十分幽默风趣的老者,没想到……

“我明白了。”裴蔓生道:“我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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