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失礼了。

低调冷色的豪车内饰微闪,在稳当车行中轻微晃动,晃醒了醉酒后熟睡的美人。

她转醒时,隐约感觉周遭温暖舒适,模糊睁眼却觉光线暗淡。

皮革座椅偏硬,车内香氛清雅宜人,她撑起半边身子,揉揉惺忪眼尾。

刚才酒局仍然历历在目,裴蔓生过把瘾后才觉得或许太过分。

自己能有恃无恐的虚张声势全是仰仗自己的病人,甚至连在陌生酒局上不计后果的喝醉,都是因为有他兜底。

甚至于那位高高在上的魏公子,确实尽心尽力服务她一整个晚上——

也不知今晚回去会不会被魏家责罚、被江洲二代圈当成笑柄。

裴蔓生面无表情地在车上胡思乱想,而后被男声截断混乱的思想,让她视线轻移。

只见平稳车程内,男人长腿交叠,侧身清贵,嗓音淡漠地同电话那边讲到:“或许这不该问我了,卡琳娜。”

他虽是京西人,但口音纯正标准,不带半分口音尾调,本就清润泛冷的腔调此刻染上些漠然,说出口的话语也不近人情,接近残忍。

“京西傅家究竟是谁的傅家,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他说这话时,微漠垂腕,漫不经心似的轻碾西裤皱褶。

对面在歇斯底里,愤怒快冲破音量在喊冤怒骂,裴蔓生甚至能听见对面美腔快连。

没在那边待几年,甚至都听不出对面在说哪国语言。

但季青临好似在于某位深情挚交叙旧似的,语速不紧不慢,笑容都从容,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宛若万事万物都不足以让他急迫。

他继续用国语缓慢到近乎优雅地腔调道:“卡琳娜,我保证,这次的傅氏危机,一丝一毫都不会波及到你的荣华富贵。”

“就算你与他一母同胞,但你母亲留给他的资产,比你多了整整三十倍,”季青临淡笑着:“你弟弟死了,这些东西,就都是你的了。”

语气散漫轻松,要是没听清楚他的内容,只会认为是位闲散少爷在坦白浅笑,谁能想到这是京西权势滔天的阎王爷在宣判生死?

然而越平静越叫人胆战心惊。

这句话让裴蔓生愣怔一瞬,随后不小心发出声响,引来季青临冷撇一眼。

这眼神淡,冷然,表面上毫无情绪。

可一旦深究,便能瞧出几分不耐。

车内光线暗淡,裴蔓生酒后状态极差,只能无声道歉,自然没有察觉,季青临眼底是何情绪。

她双手合十,绯红脸蛋是暗光中的唯一艳色,此刻万分虔诚地在车内小幅度鞠躬道歉,肉眼可见的急迫。

季青临垂眸,懒的计较。

随后抬臂制止,手心向外,指节修长泛冷,好似并不放在心上。

那边似乎也沉默下来,开始冷静的权衡利弊,与季青临好好说话、商议、谈判。

季青临闲散听着,对面提出的天价数字他连眼都懒得眨就许诺了,没有东西能让他

裴蔓生听着不由感叹,她自认为已经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在法国开过展,在美国落过户,裴家可以在全球任何一处给她过资。

但此刻还是听的瞠目结舌。

顶级豪门之间没有感情,哪怕血缘亲人也没有百分百的信任和永恒,涉及生死时,亲弟弟也可以被推出来做牺牲品。

裴蔓生在美留学两年,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在耳里过了一遍。

原本只是当个故事听,但此刻眼神略过季青临——

他的笑容温文尔雅,好似在和关系甚好的亲姐姐谈论趣事儿,指节轻绕骨膝,语调也十分轻松。

但每多听一个字都让裴蔓生头皮发麻。

两人在电话中完成简单的商议,对面的态度也软和下来。

似乎关心句什么,让季青临微愣,随后笑容扬起。

“嗯,姐姐,江洲很好,回国可以来看看,”季青临叫出个裴蔓生意想不到的称呼,她下意识抬头惊讶。

刚好与季青临那双暗色中要更加漂亮的琉璃桃花眸对视。

“有人关心着我,不必担心。”

“是吗?姐姐,可惜郭淳溪年纪太小了,”男人眼底含笑,却不是面对亲人关心时的礼貌微笑。

而是含着些轻佻散漫,随后侧目而视裴蔓生,嗓音轻缓。

“我喜欢成熟些的女人。”

见她愣怔片刻间,季青临就收回视线,三言两语结束对话,懒声吩咐司机调高空调。

又垂眸瞧向窗外,并无先开口之意。

他长腿交叠,夜色弥漫间侧身冷矜清贵,却布满疏离气息,叫人不敢轻易冒犯接近。

就连轻声呼喊他一声,都算失礼。

裴蔓生……裴蔓生有些害怕。

或许是她才承过季青临的恩情想报答感谢,又或者是刚才季青临对血缘亲人都毫无怜悯的冷血判决。

也可能是她才刚睡醒,就处于陌生环境下的极度不安——

“刚才是在和您家人对话吗?”

季青临姿态未动。

她从未在季青临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突然就想起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季青临笑容如沐春风地说,我似乎从未对裴大夫施压。

所以现在,他是……

车还在平稳运行,窗面都被面板格挡,只有季青临那面的面板落着。裴蔓生并不清楚在哪条路,内心纠结时,还是忍不住问:“我们,这是在哪?”

男人身型微动,就好像没听见似的,她小心翼翼的提问凝固在半空中,不上不下,难堪至极。

裴蔓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难受,本就喝完酒不太舒服,从听见季青临谈话内容时就一直紧绷着,此刻被直接枪毙到谷底。

“你……你是觉得我刚才,借了你的势,所以生气了吗?”

裴蔓生艰难地在不太清明的大脑中,快速翻盘最近的行为,大概只有这个事情。

所以她失落道:“抱歉,是我没分寸了,季先生,我只是……”

话多变成狡辩了。

裴蔓生不想太卑微失态,咬唇,不再解释。

此刻,季青临终于开口,声线一如既往平直。

“只是什么?”

他转身,正视裴蔓生,淡淡道:“裴大夫。”

“您是不是喜欢我?”

话音刚落,整个车内空气都凝固了。

裴蔓生瞳孔瞪大,放在平常任何情形下被问出这句话,裴蔓生都能不卑不亢地否定或承认。

她绝不会让自己失态,但偏偏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读出自以为隐蔽的心思,让她非常窘迫难堪。

裴蔓生心脏狂跳,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季青临仔细观摩她面部丝毫之间的变幻,最后忍不住笑了:“这是怎么了?”

“裴大夫,这个问题似乎没那么难以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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