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016章 重逢

易嘉川在做脑部CT,趁这个空档,颜龄韵给陈哲打了电话,出来给易嘉川买水。

回来时经过门诊大厅,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地追了过去。

那个人从门诊大厅穿过,健步如飞,往住院部去了。

颜龄韵追了过去,路上灯光晦暗,她越是靠近,一颗心悬得越紧。

“哥哥……哥哥……”

几步之遥,那人听到声音不由回头,她快蹦出来的心脏,却在这一刻无声地缓缓坠落。

漆黑的夜隐着她失落的神色,她的期待,一次次落空。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那人点头,走向了黑夜。

颜龄韵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医院住院部前的土地十分空旷,四下静悄悄,黑暗森然,她无声的叹息也沉在里头。

“哥哥,我怎么样才能找到你?”

世界之大,她上哪里去找他?

颜令昀已经失踪三年了,她们想报案,可是颜令昀每隔几个月都会往张怀柔的卡里打钱,报失踪无法立案。

转账的卡号每次都不一样,根本无从查起。

如果她们家没有发生变故,颜令昀顺顺利利地读完临床医学,拿到硕士学位,现在也许已经考进南济的市属医院,达成他救死扶伤的志向。

想到这些,颜龄韵心里一丝丝抽痛起来。

从小到大,她一直养尊处优地生活着,父母和哥哥对她格外疼爱。

然而命运好像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现在除了妈妈,她什么都没了。

她崩溃过,挣扎过,她花了很长时间,也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适应目前的生活。

从前的事,她已无力追究,也难以计较,她只想守住如今的安宁平静。

不知道哥哥他……是不是也能接受现实,好好地生活。

颜龄韵思绪怅然,她努力地压抑克制,不再回想从前。也正因如此,她惧怕再次见到易嘉川,害怕再次卷入从前的漩涡里。

从前的是是非非,从她和张怀柔离开南济的那一刻起,她便决心全部抛开了。

颜龄韵颓丧地走回来,检查室外,易嘉川仰头坐在椅子上,冷白的脖子越显修长,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

明亮的顶灯落在他脸上,他的轮廓越发清晰俊美,却也显得苍白。

他一动不动靠在椅子上,仰着头闭目养神,看上去有点疲倦,嘴唇发干,只有喉结偶尔动了下。

一个人,静静的,有些孤独,好像全世界只剩地上那道他自己的影子陪着他。

从前的事在颜龄韵心里徘徊,这一刻看到孤独的他,她心里泛起一丝丝酸楚。

她抗拒着这种情绪,轻轻走到他面前,易嘉川察觉有人靠近,眉头松动,这才缓缓睁眼。

眼角微微泛红,静了一秒,他确定不是幻觉,才说:

“我以为……你走了。”

易嘉川没动,嗓音黯哑,视线空洞地落在她身上。

颜龄韵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给他,他摇头,却伸出手来。

他想握住她的手,可不想再惹她不高兴,悬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你……可以借我靠一下吗?”

颜龄韵望着他,易嘉川似乎已经倦极了,眸子微垂,眼底已没有平日里的锋利和清冷,此时像个无助的小孩,需要肩膀依偎。

她心有触动,不敢再看他,他的眼神,像幽暗未知的黑洞,会将她吸进去。她身上再坚硬的刺,也化在他脆弱的眼神里。

为什么易嘉川会这副模样?为什么易嘉川要这么对她?他知道她会心软对不对?

她不想以脆弱示人,这些年似乎已将一切看得云淡风轻。可她的心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硬冰冷,面对易嘉川的示弱,她一时也难以抵挡。

她见过易嘉川耍狠的手段,见过他如何杀伐决断、决绝冷酷,他最不该露出这脆弱的一面。

可他现在偏偏……

这好像是一个圈套,好像是一个陷阱,好像是他的阴谋诡计,可她却挣扎不开。

颜龄韵没回答,满心彷徨,易嘉川一只手已伸出来,宽厚的手掌按在她纤细的腰上,将她往自己面前轻轻一拢。

颜龄韵呼吸顿时一滞,医院走廊安静冷清,她已惊觉自己陡然加剧的心跳,一时有点无措。

在她犹豫该不该拒绝的时候,易嘉川将脑袋靠在她身上,他哑着嗓音,低低道:“我想起小时候了。”

因为易嘉川突然的举动,颜龄韵不由地紧张起来,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但这之后他没有更过分的行为,反倒温软的态度令她无比困扰。

她垂下双手,抿唇望着亮白的天花板,尽量让一颗不安的心安定下来。

颜龄韵对他小时候的事不太清楚,他极少提起他的家,从前大家都说他是广合礼的继承人。

可是广合礼接班人一直姓司,而他姓易。

一个外姓人待在司家那样大的家族里,他应该过得很不容易吧?

他的那个世界,仿佛一方泥沼,她不敢踏足。

腰间的掌心温热,隔着薄薄的衣衫熨帖着她的肌肤,鼻息之间萦绕着淡淡的松香气息,颜龄韵紧绷着,静默着。

世界变得很静,所有情绪渐渐消沉,这一刻莫名令人心安。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地传了过来,陈哲已赶来。

易嘉川眉梢微抬,看清陈哲,原本渐渐抚平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颜龄韵身体微微一动,整个人往后退了些许,易嘉川只好松开了手。

颜龄韵眼眸微垂,目光落在地上,面颊微红,几分尴尬。陈哲撞见这一幕,心知自己来得有点着急了。

“易总。”

易嘉川没看陈哲,目光定定地投向颜龄韵,她浑身僵直,眸光冷淡,和他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易嘉川的目光停了几秒,眼神暗了些许,而后收回视线,方才在她面前流露的神色已消失殆尽。

她此刻的冷漠和疏离,勾起他心底的淡淡的烦躁,他闷声质问:

“大晚上的,你让我助理加班?”

颜龄韵顿时有点愕然,但易嘉川似乎说的没错。可是他出意外,她能想到的就只有陈哲,只能让他来了。

其实陈哲这个助理一职,除了负责行政各项事务以外,也负责易嘉川的日常生活,算得上半个生活助理。

他的薪资远高于别人,只要老板需要,他什么事都干,今晚发生意外,过来照看也是他的分内之事。

他的工作性质特殊,常常需要随叫随到,并没有所谓的加班这种说法,就是易嘉川这个时候故意拿话激她,易嘉川的心思,其实已经昭然若揭。

他想和颜龄韵单独相处,陈哲暗想,他还是来得太快了。

只是陈哲心中门清,颜龄韵就不一定清楚了。

因此他连忙缓和气氛,顺着老板的心思,不等颜龄韵答,已接过话头:“应该的。”

“陈哲,既然来了,联系一下齐律,处理一下我受伤的事。”

易嘉川瞥陈哲一眼,恢复了平日里的沉静冷淡,语气似乎夹杂着两分不悦。

闯祸的是颜龄韵邻居吴奶奶家的两个孙子,颜龄韵没想过易嘉川会追责,眼见陈哲手机掏出来了,她连忙开口。

“易总,能不能不要追责?”

“为什么?”

易嘉川目光落在她身上,漆黑的眼睛浸着夜的幽邃,有点深不可测。

“他们都是孩子,是无心之过,回去我再让他们的家人好好教育。”

易嘉川见她有些着急,漫不经心地问:“孩子?几岁了?”

“可能十一,另一个估计九岁。”

那两个孩子的年纪颜龄韵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都还在上小学。

“不小了,不让他们长点教训怎么行?今天砸了我,明天就会砸到你。再说了,养出这样的野孩子,家长也需要好好反省。”

易嘉川说出这番话,他只是就事论事,颜龄韵能理解,但他并不知道那两个孩子的处境。

他们是留守儿童,母亲跑了,父亲一年到头在外面打工,常年没回家,爷爷奶奶带得很辛苦。

老人家本身日子就很难,如果易嘉川追责,无异于雪上加霜。

“您说得对,不过,您再考虑一下好不好?”

孩子爷爷奶奶日子过得很苦,可他们是很好的街坊邻居。颜龄韵和张怀柔来到北宁,初来乍到,老人家给她们母女俩很多帮助。逢年过节,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都往她们家送。

人情关怀,在颜高公司破产之后,她已经很少感受到了。颜龄韵记得很清楚,那会儿她和妈妈向亲戚们借钱,那个冬夜,她们一起被关在了门外,那时的她有多心灰意冷。

然而,她们却在陌生的城市,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温存。

家徒四壁,儿子儿媳奔走他乡,孙子顽劣无知,这些并不是他们所能选择的,那是生活带给他们的苦难。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仍有一份热忱,一份善良。

老人家一辈子都过得很苦,如果她也经历吴奶奶的人生,她是否也能做到像她那样,心平气和地去面对生活所施加的困厄?

颜龄韵理解易嘉川的立场,只是她动了恻隐之心。

易嘉川望着她,这回她的目光并不回避,热烈而坦诚。

她亮晶晶的眸子里有感情,有对生活的诉求。尽管这种感情不是给予他的,他却觉得有些欣慰。

生活给了她很多折磨,只要她还愿意对他流露真心真情,他心里就有一些安慰。

尽管不清楚她为什么替陌生人担心着急,他还是点头,认真郑重道:

“那……我听你的。”

颜龄韵刹那间心头一跳,易嘉川言语中藏着的缱绻一下子毫无预警地钻进她心里。

易嘉川此刻并不隐藏情绪,仰头望向她时,热烈的眼神里暗流涌动,颜龄韵听见他答应,心里一喜,随后触及他的眼神,面颊又顿时一烫,匆忙移开视线。

颜龄韵不由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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