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洪荒古纪(五十二)

“东华。”凤九道。

小小少年皱眉:“你是何人?”

凤九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小小少年尽量板了一张脸,但还是没能藏住那一脸警惕。

当然了,突然冒出一个女子,能接下他的剑,知道他的名字,他却完全不认识。在他还这么小的年纪,她完全像是个威胁。

他应该觉得警惕,而且要尽量藏住那警惕,以免继续陷入被动。

然而他面对的是凤九。

凤九甚至能从不动如山的太晨宫那位的脸上准确地读出表情,何况是眼前这个差着几十万年火候的小小少年。

对她来说,少年的情绪就像一幅展开的画一样,清晰可见。

她这么一笑,少年装作的面无表情就完全破了功:“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他索性明白地追问。

凤九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她姑姑的旧事来,于是笑着道:“我叫凤九,我是你未来的妻子,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

小小少年没有答话。

凤九看着他的神情,问:“你不信?”

“不信。”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凤九问,有点泄气。

明明都是小孩子,怎么姑姑当年拐下凡历劫的小太子殿下就能拐得那么容易?

“我无父无母,又怎么会有妻子?”少年答。

无父无母怎么就不能有妻子了?

凤九正打算与他好好分辩分辩,眼角余光却见又一波邪灵逼近过来。

她有了个主意!

她反手将手中的陶铸剑抛向那少年,一边灿然一笑,道:“苍何我用一下。”——她甚至没用“借”字。一边手中另捏了个剑诀。

少年下意识地用左手接下了陶铸剑,然后吃惊地发现右手里的苍何竟不知怎么到了那个“凤九”手里。

凤九苍何在手,光芒大盛,一剑挥出,天地为之一清。

少年略有些目瞪口呆。

凤九有点小得意:“你现在信了?”

少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从来没有别的人能够用苍何,何况,方才她使出的那一招,还是他新近才悟出的招式。

但是,比起这个,少年指着她另一只手的手指,问:“你手上的那个,是我的半心么?”

凤九低头,看着手上戴的那枚戒指。

她飞扬的表情稍稍沉静下来,柔声答:“是的。”

于是,少年想了想,下了结论:“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是我的妻子,但我知道,我定然深爱着你。”他就事论事地道。

让她用苍何,教她自己的剑法,为她剖心为戒。

他生在碧海苍灵,独自一人长大,并不惯于与谁分享什么东西。

何况是他的苍何,他的剑法。

还有他的心。

所以,他认为他这个结论很符合逻辑。

但凤九却是怔住了。

也不是说东华原本不会跟她说情话,他也不是什么口不言情爱的古板夫子。

何况,成亲之后,衾枕之间,情浓之时,意难自持,难免会有些房中私语,东华就……看不出来还挺会。

这么一来,作为东华紫府少阳君的帝后,凤九表示,有些话,也没有那么值钱。

但,话说回来,她跟东华能到这一步,是已经走过了多少路,历过了多少劫难啊?寸断过肝肠,血染过重衣,断尾的断尾,剖心的剖心,多少的坎坷走过,才有了今天。

怎么这小子第一次见她,这情话,青天白日,光明正大,竟能出口得如此容易?

理所当然一般?

凤九怔了好半晌,才眨了眨眼睛,再次微笑,道:“关于那个么,你也没说错……怎么?你不满意?觉得我长得不够美?”

“你长得极美。”

少年自认为他回答得很客观。

但凤九完全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所以,东华在俊疾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虽然是那样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心里到底都想了些什么啊?

回头一定要觑个他不防的时候,好好问问他。

“我会娶你做我的妻子的。”少年忽然道。

“方才还说不知道我会不会是你的妻子呢,这会儿怎么又知道了?”凤九笑问。

因为……

因为她对他那样笑。

她一见他,就对他笑,好像看见他就是一件极开心的事。

然后,她一直在对着他笑,那笑容里还浸着满满的柔软和温暖。

她又长得极美,笑起来更是好看,任谁都会喜欢的。

但方才的笑又不同,那双明媚的眼弯成月牙,里头藏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让小小少年心里忽如其来一阵汹涌的占有欲。

这个笑,只能是给他的。

他绝不会让给任何人。

“你会是我的妻子。”少年重申。

好吧,这是事实。她也无谓就此与他争执。凤九点头,多少带点哄小孩的意味:“本来就是。”

此时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但是东华,你怎么会在这儿?”

少年略一犹豫,诚实地摇了摇头。

所以,他也不知道。

于是轮到凤九犯了难。

涂山娘娘的这个“地狱”性子恶毒。如今她莫名其妙地闯了进来,那估计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为她捏出一个东华的幻象来,倒是也很符合这“地狱”的风格。

只是,为什么会是孩子时的东华?这“地狱”的想法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而想想那只很快化了恶灵的可爱的小狗,凤九心中着实是有些纠结。

她心中一纠结,脸上就表露无遗。

“你觉得我是这些邪灵的一部分?”小小少年又板起了脸。

凤九叹气。

这是东华啊!哪怕只是个幻象,哪怕只是个暂时的幻象,但只要他还是东华,她其实就不是真的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就算是,也没关系。”她轻叹一声,握住了他的手。

涂山娘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和她手里牵着的那个。

凤九下意识地将人往自己身后一带,道:“我会照看他的。”

涂山娘娘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而东华握剑的手一紧。他开始想念他的苍何了,陶铸剑对他来说太轻了。

但他也并没有开口要求把剑换回来。

新一波的邪灵逼近。

涂山娘娘眼风一扫,朝他俩挥了挥手指,道:“你俩先进去。”

她这一挥手指,竟是一股力道,直接将他俩送进了门去。

少年由不得心中一凛。“她很危险。”他对凤九说,语带警告。

“呃……”凤九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啊,虽然他还在这个年纪,但估计能这样动动手指就把他挥来挥去的人,这四海八荒之中怕是已经没有几个了。

凤九抬眼朝门外看去。

涂山娘娘正不疾不徐,掌心向上,平伸出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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