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当时只道等闲时,是初见

忘川之中的忘川之力会毁伤魂魄,因而幽冥诸鬼皆心照不宣地把忘川视为了禁地。

盈阙和小狐狸对视一眼,都未再出口询问什么。

盈阙从腕上的手串解下一颗墨玉磨成的墨珠子,丢到了那鬼恭恭敬敬捧出的手上。

她们转身要走,却被那只鬼支支吾吾地喊住了。

“哎……”

盈阙赶着要过去,虽停住回了头,心中却还在想着琅七还不知如何了,若只是因忘川之力而迷失在了忘川里,那她还有法子救他,若真是遇着了什么鬼怪,被吃了骨头,那她便捉了那鬼怪去给京沂便是,不过却不晓得她打不打得过啊……

“在下多谢姑娘惠赠,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嗯?

盈阙回过了神,随口回道:“那便不必说了。”

说完,她挥袖而去,小狐狸也摇着尾巴一摇一摆地跟在后头,走出两步,还回头龇着牙冲那鬼笑了一下,尖尖的小牙露着森森的光。

鬼:“……”那里实在凶险,姑娘再想想?

这一句话哽在喉头,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甚慌。

不过这鬼再如何的难受,却是无谁管他了。

盈阙向那片深深的深河游去,越游越远,那些宛如星辰的光芒也渐渐变得星星落落,渐渐寥落得没有一点光芒。

眼前没有光影,身后不见鬼影,只有忘川细细的涓流声流在耳畔。

盈阙早便递给小狐狸一颗雪白的药丸,教她含在了口中。游至此处,盈阙也渐渐觉得有些吃力,灵台不再十分清明,便也摸出了一颗含着。

刚入口时丝丝甘甜,后味却十足十的苦,涩得舌头几乎都没了知觉。

小狐狸见盈阙也含了药,见她也皱起了眉,一向寡淡的神情终有了一丝裂纹,这才动了动嘴巴吐出一口水,对盈阙说道:“盈阙盈阙,我教你哈,你含一口忘川水,能稍稍冲淡这药的涩味!”

一句话尚未说完,毛乎乎的脸便又皱成了一团,大抵是苦涩味道又回来了,小狐狸忙又含了一口忘川水。

盈阙的神色难得显得有些一言难尽,想了想还是话语蕴藉地提点道:“那些鬼魂都消散在这河里。”

小狐狸不知就里地点点头。

嗯,这个我晓得啊。

“通俗些说,这水中尽是尸首。”盈阙一抿唇角,点到为止。

“……呸!啊呸!呸呸呸!呕——”

盈阙忽然拽住小狐狸的尾巴,将她揽到了袍子里:“嘘,噤声。”

小狐狸骇了一跳,胡乱从盈阙衣裳上扯了不知哪一块的布条塞进了嘴里,双爪齐用捂住了嘴,才未嚷出声来。

等定了定心神,小狐狸吐出布条时,悄悄摸了摸式样,原来是衣袖。

忘川都未沾湿盈阙的一片衣角,眼下却被她的口水给弄湿了袖子。

小狐狸面不改色地把那片袖子往袍子里掖了掖。

嗯,盈阙没看着,马上就能干了。

盈阙正抱着她缓缓地往前游去,小狐狸探出一双炯炯的大眼睛,但什么也看不见,尖尖的耳朵抖了抖。

她仿佛听见有什么古怪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就是盈阙要过去的方向。

“噗”。

小狐狸尖尖的鼻子碰到了一只咕噜噜的泡泡,一碰上便“噗”一声破了,伸出一只露出了指甲的爪子,便又戳破了一只。

忽然想到什么,小狐狸把半日也没融化的药丸抵到牙后,忍不住先吐了吐舌头,而后急急地戳了下盈阙的脖子:“你是不是可以把神光放出来啊?这样伸手不见五指,你怎么找那个小妖精?”

“不成,这里不知有什么,会招来怪物。”

“那就放出手指上一点点,我刚刚戳到泡泡了,说不定就是那小妖精!”

闻言,盈阙便放出了右手食指的微微白光。很快便摸到了那个浮于水中,吐出一只又一只泡泡的物什。

是一匹白狼,魂魄微弱得甚至看不清轮廓,它被一股不知来源于何方的法力禁锢在这里。

“是他吗?唉,京沂没有画狼身时的模样。”小狐狸不耐烦地嗅嗅鼻子,抱怨道,“真是麻烦!”

“救醒问问便是。”

说着,盈阙拿出了第三枚药丸,塞进了白狼的口中。

怎想药丸甫一入口,竟被白狼一口囫囵吞了下去。

“……”

小狐狸同盈阙面面相觑,盈阙一时也愣住了。

“呃,这药你身上还有吗?”

“陆吾只给了我三颗。”

唔,当年那场醉酒荒唐,冥王捅给陆吾的幽冥秘辛便是忘川的解药了,其中药引便是幽冥的三生石沫。当年陆吾只削下一小块三生石,共炼出了五枚不失丹,他下忘川时吃了一枚,大约还剩了一枚在昆仑之丘。

小狐狸嫌弃似的又瞥了眼无知无觉的白狼:“就他现下这般,便是带出了幽冥,不消片刻也得灰飞烟灭吧,更不必提复生之……”

“嗯——”

小狐狸尚未抱怨完,便被打断了,他们齐齐望向发声处,那个白狼正悠悠转醒。

小狐狸疑惑地望向盈阙。

皱着眉想了会儿,盈阙恍然,“陆吾曾说过,若是嫌药苦,咽下也是不妨的。时日太久,有些忘了。”

小狐狸:“……”唉,自家呆姑娘,骂也舍不得骂,罢了罢了!

她虽是盈阙的影子,但曾经尚未被分生出来,混混沌沌的,除了盈阙的事儿,她大约也不记得什么了,至于陆吾说的什么能吃不能吃,更不必说。

见白狼醒了,盈阙便问:“你可认得京沂?”

大约是将才恢复了六识,白狼的声音还是哑的,灵台还不太清明:“京,沂……你们,救了我?你是京沂吗?”

两句话断断续续说了许久,小狐狸扯着头顶的白毛,不胜其烦地戳着那张小像怼到白狼还甚虚弱的脸上:“是不是你!”

白狼借着光粗粗看了一眼,不过还是太昏暗了:“若是一个叫京沂的神女让你们来救一个叫琅七的狼妖,那大概是我。”

盈阙微微颔首:“你被禁锢在这里,我替你解开。”

“多谢。”

“不必。”

小狐狸冷眼看着他们,忽而冷笑一声。

聪慧如她,早早便看透了这两个脾性相合,都是冷淡性情。

嘁,本座才不稀罕!本座和盈阙还是同生同心呢!

“哼,本座一日不死,尔等终究是甲乙丙丁!”

盈阙听见小狐狸在嘀咕,却未听清是何话,手上结印不停,只低头问她:“你说什么?”

小狐狸忙遮掩道:“我说可还要下去瞧瞧是有什么古怪吗?”

这时,琅七对盈阙说:“下面有东西。”

盈阙淡淡道:“我知道。”

其中道理毋庸赘述,只看这个禁制便明了了,分明不是幽冥的手笔。

小狐狸开心地一爪子跺在了琅七胸口:“那就不下去!既然晓得有古怪了,告知冥王便是啦!”

“不行。”大抵是那些怪物未曾把忘川的孤魂游鬼放在心上,所设的禁制并不严实,盈阙轻易便破去了,收回手来,低头看小狐狸,认真地说,“这是师父布置的课业。要去。”

“……”小狐狸忍了又忍,到底是没有撒泼。

她无话可说,扭头望向琅七。

琅七自知是拖累,说不准还要牵扯出什么神族秘辛来,便颇为识趣地说:“我回岸上等。”

如此甚好。

此行凶险,盈阙若应劫归墟了,她的影子便无可依附,也会消散于天地。反之,盈阙若好好的,她便是死成了灰灰风吹没了,盈阙也能把她再聚回来。是以,小狐狸躲不躲险,避不避害是没什么要紧的。

那日之后,盈阙带着她的狐狸又往忘川尽头游了一里路,未出所料地遇着了忘川诸鬼口中说的所谓“魔鬼”,又在意料之中地偷听到了一两句话,最后在情理之外逃出生天。

也不知是怎样的缘分,忘川诸鬼阴差阳错地蒙着了真相,是为幸。

然,就是这样一个真相摆在面前,八荒六合竟无一个发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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