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且以年光酿情深

“咳咳,仙友并非是中了蝴蝶之毒,乃是在下有毒,仙友是中了在下的毒。”

“咳……咳咳咳咳……”影卿吓得被一口口水呛住了,四爪齐舞,连滚带爬地从少虞手上滚了下来,“咳咳咳咳咳咳!”

影卿瞪着他连声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许是自己想多了,平白曲解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心思,毕竟陆吾常拿青帝宫的好教养来训诫盈阙,青帝宫的孩子俨然已成了她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影卿正要拿话开释,不意竟瞥见了他藏在头发里,半隐半露红彤彤的耳尖尖。

“……”好容易方才平复下去的咳意又冒了出来,“咳咳咳咳咳!”

一个坐着,一个蹲着,面对着面,眼波飘忽却又都不往对面瞧,只盯着蝶子穿风过眼,翩翩跹跹胡飞乱停,这不便又停到了少虞君的发间碧玉上。

眼睛都咳红了,泪珠子也咳了出来,不尴不尬地挂在羽睫上。

无人说话,除了萧萧风声,也只有几声咳嗽渐疏渐缓。

眼前出现一只帕子,素得很,除了料子好,什么花样也没有,是影卿最嫌弃的那种。

她没有接,甚豪迈地随手拿袖子抹了把眼睛。

那帕子便收了回去,影卿干笑两声:“仙友说笑了啊,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这便告辞了,仙友自便!”潦草地拱了拱手,匆匆便要离去。

“仙友且慢!”

“慢你……”祖姥姥的!

“在下先已拜访过昆仑陆吾神官,得蒙神官之托,在下带来一句话。”

托陆吾之福,少虞到底还是没听着影卿那句未出口的厥词。

影卿压下躁郁之气,牵起嘴角:“洗耳恭听。”

“在下冒昧,敢问仙友可是昆仑山的盈阙神女?唔,方才听二位云虹间的仙人说,仙友出自昆仑?盖因此言乃为私事,只可说与盈阙神女,仙友见谅。”

看他的神情诚恳真挚至极,简直像是真不认得她一样,呵,盈门弄戏,不自量力。影卿微微一笑而颔首:“仙友言重,昆仑盈阙正是在下。”

少虞轻轻点头,不知为何,影卿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了几分欢喜,像是得偿所愿,松了一口气似的。

真是莫名其妙得很。

“在下拜谒昆仑实为,送上婚书……”

“咳咳咳咳咳咳!”影卿又咳了起来,这回咳得撕心裂肺,将少虞的话咳得也说不下去了,半晌,才嘶扯着嗓子喊了句,“姐姐!”

见少虞面露诧异,影卿摸着良心解释道:“方才说漏了,雪女盈阙正是在下孪生的姐姐,在下冰女是也。仙友本是带话给我姐姐,在下这一时口误,误听了半句,没……误了仙友什么事儿吧?”

“无妨,说给仙友也是一样。”少虞挑了挑眉,也不知信了没有。

他说只能说给盈阙,这个影卿理解,为了她的清誉着想嘛,不过为何她也能听?难不成没骗过他?她戏这么好,没道理啊!不然难道是……

“你们族里有姑娘瞧上陆吾了?!”影卿惊恐极了。

“……”少虞直言道,“是在下向昆仑神女提亲。”

影卿挂在嘴边上,仪态大方的微笑已挂不下去了,只要扬不扬地扯着,显见苦涩。

少虞自也知道突兀,垂眸解释道:“在下祖父青帝陛下与陆吾神官颇有私交。”

一句话很清简,话里的意思却已明明白白了。

仙凡之间,凡人活在红尘俗世,仙人在无尘无垢清净境修行,有天壤之别,可是有时候,却也那般相似。

至少嫁嫁娶娶这回事,便差不多。父辈相知,家族相扶,不拘最后的果成是不成,总归这已是一个无可忽视,不得不承认的因了。

影卿告诉他:“我们昆仑之丘的女儿,婚嫁但凭自己欢喜,不兴依从谁的话。”

这话率直得失礼,少虞却仍温和地笑道:“陆吾神官正是这个意思,是以托付在下带来的话便是——你自己看着办,能处便处,处不来也不必耽误人家。”

他说着陆吾的原话,却学得一点不像,端方君子的神态说着这话,违和得很。

影卿随即便不客气地说:“好嘞!想来适才在下教训豺妖之时,便已被仙友一双慧眼看透了粗鄙之质,在下以为,仙友与在下定非同道之人,仙友更与我姐姐的性子是没有半分合宜之处,这便慢走不送啦!”

少虞问道:“仙友如此嫌恶在下,可是因为花皇族那位少君?”

影卿反口便道了句“不是”,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在她给自己安排的身份里,花玦该是她姐姐的旧相好儿,少虞这话,本不该这般问的。

她只一心一意想着要将花玦同昆仑撇清,自己心虚,还未往这层想。

她立时正言厉色地反问:“你这般问我,是不是也同天族那些神仙一样,怀疑我私通魔族?原来提亲是假,试探为真!”

“不是……”

“哼,陆吾真是错看了你!”

少虞自知说错了话,只好作揖赔罪。

其实影卿也虚得很,少虞既已赔了不是,她也如愿撇清了关系,立马便顺势下坡,未再过多为难少虞。毕竟青帝宫的神仙可不是好相与的,她本就不占理,占的也仅是人家老实罢了。

影卿想走,可这莫名其妙的神君偏要跟着她,怎么告辞都不顶用,他总有说词能把垂死的话题给救回来。

“还未问过仙友芳名?”

影卿有点为难,盈阙的名字肯定是不能说了……

“我且叫阿盈罢了。”影卿垂眉耷眼地说。

少虞没有问她那个“且”和“罢了”是个什么用法,只是浅浅笑着给她换了个称呼,阿盈神女。

影卿苦着脸欸了一声。

少虞不再提花玦了,可影卿却灭不了疑虑。虽而他有陆吾的话为证,他确是来找她培养感情来的,但这和他是来试探自己的也不矛盾,大不了没探出什么便假戏真做,若是探出了什么便将她给卖了,从此雨断云销。

他说不准就存了这样的坏心眼呢!看着正直,内里指不定有多坏。

影卿便问他:“你怎么晓得我在这儿呢?”是不是与云虹间那俩小子一样,一路探听来的?

“在下听青蓦君说,盈阙神女如今正在凡间修行,便去问询了司命,查了命簿。”

“嗯?命簿所载不是凡人的命格运数么?”

“正是。然在下所问的乃是命簿所载,命格运数有变化者。”

影卿听明白了,命簿轻易改动不得,除了可经大司与少司过手之外,谁想看一眼都难,此外命簿若有变化了,便只能是命簿之外有人插手此间,这便是命格中的变数,命簿便会有所改动。

凡人命数写在神仙所撰的命簿里,而神仙的命数记在天命里,天命高于命簿,是以天命所治的有灵便可改变命簿所载命格。

简而言之,命簿上未记录在册者便是命簿的变数,天命上没有名字者便是天命的变数。

只是命簿的变数他们都知道,可天命的变数谁也算不到。

虽是听明白了,可影卿却有些不敢置信:“命簿在册足有亿万人世,更莫说世事更迭,轮回转换,还有、还有私下凡间,插手人间事的神鬼妖精各大族小族,无可计数,你、你……怎么寻地过来的?蒙的?”

少虞说:“是有些麻烦,所以在下可欠了司命真君好大的情。”他以玩笑之态说着这话,可其间的艰难怕不止这般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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