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西海暮还暮,枯枝生复生

摇光俯身捧起石头,看着石上图案,嘴越张越大,舌头似打结,被牙齿叼走了:“这这这……这这……这!”

“这是西王母令。”天枢代他将话说了出来。

半晌之后,摇光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小心翼翼地猜测:“难道是雪女上仙在大战中顿悟天道,或是得到奇缘传承西王母遗宝,继任帝君,回昆仑来了?”

“绝无可能。”天枢将这荒谬猜测无情地打碎了,“昆仑帝君当承天命,若雪女继任帝君之位,必降下天命晓谕八荒六合,我们怎会不知?况且雪女认识我们。”

“啊对,这位语气一听便是位前辈……那是谁?难道是西王母复生啦……”

“别瞎猜,先回天宫禀告天帝。”

“真要让天帝亲自来见这位前辈啊?这么回禀天帝的话,咱们会被剁了吗?”

“你闭嘴。”

“哦……要不咱们去洛水找二哥他们换换差使,让他们去跑腿,咱们去揍魔族,行不?”

“……闭嘴!”

“大哥你干嘛总让我闭嘴呢!嘴就是用来求知的嘛!你自己答不出来就让我闭嘴,你这是掩耳盗铃,是不对的!”

“……”

“这才是嘛,你若也不懂,正好咱们可以探讨一番。诶,大哥你说魔族这次倾巢而出,天帝陛下已入上清境布阵,能压制得住侵入八荒的混沌浊气么?我们此番,不仅没抓回魔族,还找了位祖宗出来,算是失职吗?要不去春浦陂杀几个魔头再回去?听说凤帝杀了三天三夜,牵动旧伤,已回丹穴山,那里正需要咱们呐……”

凤帝本已杀退魔族主力大军,他们再无反扑之力。

可是凤帝旧伤复发的消息被魔族探得,这一消息便像什么暗号似的,在此之后,魔族攻势便如燎原,北西南五荒一齐开战,一发不可收拾。

尤其南荒,出了大乱子,炎帝被害,听说凶手是桑旦君亲自带上衡榣山的一名女子,谁知那姑娘竟是魔族。

青丘催归甚急,青蓦身为青丘少君独子,只得辞别白泽帝君,与凤帝回守南荒。

北荒亦是势危,虽在不久前,奇袭幽冥的魔将被陆吾斩杀,但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万魔军。

为首的衡滟将军悍勇异常,一柄钩镰刀割下了神荼郁垒的头颅,挂在桃门之上,连阎君也已陨落两位,新任阎君临危受任,匆匆顶上,幽冥才免于崩毁。

加之这段时日,幽冥亡魂陡增,其中不乏混入的魔族奸细,冥王与十殿阎君已是焦头烂额。

执明与监兵两位神君接到冥王的求援之后,便匆匆点兵亲赴北荒,只留阿元领两万天兵,协助白泽帝君与盈阙镇守西荒。

执明神君本欲带走花皇一族,但被盈阙强行留下。战况紧急,不好为此纠缠,兼有太孙元斡旋,连与催发,执明神君方才作罢。

至于东荒,虽无魔军,阿元却也请了盛琼公主动身前往玄都,那方有青帝守护,暂无忧患。

再赴西海,盈阙又见新一番杀戮景象。

那位西海小公主长大了,如今不着戏衣,改披战甲,嘴里也不唱咿咿呀呀的苦心戏词,改念一字杀三千的凌厉法诀了。

她守着身后家园,与遮天蔽日的魔军厮杀。

盈阙再晚来一步,当年那个脾气娇纵,却心肠柔软的小公主,便该再也回不去她的水晶宫了。

盈阙带着天将,襄助西海杀灭了所有来犯的魔军。

死去的西海与天族的将士也不计其数。

花皇陛下嘱咐白鹤仙将还有命在的神族,都送入西海水晶宫中疗伤。

这些时日来一直是如此,白鹤仙心中有数,并不多问,把一头雾水的西海众神都请回了西海。

盈阙开始施法,无数雪籽自她心口飘出,落于每一个气息已绝的将士身上,白光将他们笼罩,他们的魂魄被困于尸身之上,不得出来。

花皇陛下向其余几位族中神官轻轻颔首,一齐对将士们尸身里的魂魄施展病树诀。

一具具破碎的尸身,在浓翠欲滴的治愈光束下开始愈合。

破破烂烂毫无生气的魂魄,飞快地被缝补起来。

花皇陛下余光瞥见盈阙隐隐变淡的发色和肌肤,心下着急,再次催动真言,释放全部神力,加快魂魄的疗愈。

盈阙分出自己生机,留住他们的魂魄不入归墟,却也拖不得那么久,等生机耗尽,他们无法复生的话,依旧只能应劫归墟。

可是这些时日魔族在西荒几番落败,这次大举反扑,不少天将与水族伤势惨重,魂魄已是四分五裂,非一时三刻便能复原如初。

盈阙已经反过来被那些魂魄汲取生机,再这样下去,她只会被拖垮。

花皇陛下有些犹豫,一位神官吃力道:“这样子下去不行……”

盈阙摇头道:“先补胎光,其余毁伤日后再治。”

“可是这样他们醒后也许会变成废仙傻子!”神官看向花皇,这不是他们能作主的事。

花皇陛下神情不大好,略一沉吟便做出决断:“如雪女所言,先补胎光。”

没有其他顾虑,他们疗伤的速度便快了许多。

半炷香过去,将士们的魂魄修补已毕。

盈阙截断生机的供给,无力地摔在礁石上,却仍强撑着低吟一段上古咒语。

这是她幼时,陆吾口传心授的解晦咒,为西王母所创。

昆仑的咒术功法大都是陆吾起的名,因为西王母陛下懒怠取名字。

她曾将这咒施给空桑树,请花玦吃了回最甜的空桑果,她也将咒教给空桑,让西陵的土地每一年都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眼下这些天将虽已复生,却被死气缠绕,若置之不顾,不出半刻还会横死。

可即使周全一切,他们能活多久,盈阙也不知道,天命不测,西陵不也被屠灭了么。

“且将他们送往天宫。”盈阙说道。

“你呢?”

“我想再看一看西海暮色。”

盈阙坐在礁石上,侧首静静望向海天相接之界,金红霞光自那里涌起,染透天穹,洒满西海,覆过她半身。

一颗碧纹丹药落在眼前,盈阙微微一怔。

花皇陛下侃然正色道:“西荒之战少不得你,回去时莫忘记带走西海的天将。”

盈阙接过丹丸,吞下。

只觉一股清凉之气流过心脉,心头被攫噬之感终得缓解,她的脸色好了不少。

盈阙道了声多谢。

花皇陛下带走了所有人,无边的海岸眨眼间便只剩下盈阙,和地上的魔尸。

盈阙回头看向他们,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抚上心口,那里有一片冰晶,到如今已耗去一半了。

不晓得怎么来的,除了内含同源灵力可供她修炼,她也不清楚该怎么用。

直到不久前,她才偶然发现这枚冰晶有复生之力,帮她救活了死在这一场场战争里的生灵。

其实病树诀,她也会,还是花玦教的。

那时她还颇觉奇怪,明明是门极精妙的回春术,却起了个病树诀的名儿,教病人听了,平白生出不放心来。

盈阙看着魔尸消失在西海岸上,淡淡低喃:“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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