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迷厄难渡,虞渊难越

只因阿盈忽然想到,若真让花玦言中,那等着盈阙的必是难以想象的复杂艰难之事。

花玦却好像会错了意:“是啊,阿盈……不,盈阙她也许会知晓,陆吾神官未必不会告诉她。她在迷厄渡救下人间,她愿众生不苦,却在此时避入昆仑。我知她有苦衷,原是为此。”

阿盈轻挠鼻梁,没有不作声。

其实她本想说的是妖族的龙女堕仙,还有住在昆仑神殿里那个不知底细的东西。

盈阙不下山,就是伤得太重,下不了山,迷厄海上毁扶桑,便已是强弩之末。

陆吾要是肯告诉盈阙的话,早千百万年前便说了,怎会拖到现在?陆吾这般忠诚于西王母陛下,若真有什么解决之法,怎会不告诉盈阙,所以必是花玦猜错了。

天帝守着那高高的位置,这些事便该让他操心,不然帮他把心操完了,省下力来,一天到晚杀这神仙,杀那凡人,就是杀不掉翻天覆地的魔族。

花玦忧心忡忡地问道:“所以你可否先回昆仑照看盈阙,莫要让她自伤?”

阿盈张嘴欲骂,却忽展颜笑道:“好呀。”

花玦反是愈加忧心,摇头道:“你与她看似两种性情,但心中想做之事,往往相同。为省却口舌麻烦,她便常常阳奉阴违。”

阿盈听得烦躁陡生,直言问道:“你满腹废话,到底是怕我跟去受伤,还是怕我再死一回害盈阙添伤?”

花玦坦言:“不好瞒你,两者皆有。”

阿盈倒不生气了,哼哼嘲道:“世间爱侣总说天长地久,却于安乐之时,常结新欢,于患难之际,总多离散,难怪少有圆满的。”

“就算如此罢。”花玦不驳,只想快快安顿好她,他才可动身,“若实在不想回昆仑,那便请你在这里暂居几日。”

阿盈见花玦正降下祥云,要将自己赶下去,急忙撇开他伸过来的手,大声指责:“你太偏心!在昆仑时你晓得拗不过盈阙,不提把我留下,此时便来为难我!总之我情牵于你,我就要跟着你!”

花玦神情像是被拔光叶子般一言难尽,难以言喻:“我……”

这时云间一只云牋鸟飞驰而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阿盈咻地一把抓住扇动的鸟翅,一面警惕花玦黑手,一面展信。

她第一眼便先看向信纸左下角。

一串略显潦草的糖葫芦,一看即知是京沂寄来的。

也是,她早被押回天宫关在家里,迷厄渡口盈阙自逐之事她约莫还不知情。

昆仑已封,所以云牋鸟才会找来她这里。

一目十行地看完,阿盈脸色并不太妙,掀起眼皮瞥了花玦一眼。

花玦便知又有不测:“何事?”

阿盈说道:“也是巧,这信便是让盈阙告知你,若要救花簌,从速。貌似魔窟生变,若耶率大军,正一路杀回虞渊,天帝紧追其后。若耶那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天帝亲往,是为诛花簌。”

得知此信,花玦当下也顾不得再与阿盈拉扯,重又驾起祥云,直奔虞渊。

他一面驾云,一面细问:“天帝那里是得了什么消息吗?”

“京沂刚刚逃出天宫之时,恰听到她堂姊与天帝禀告什么梦中之事,说是魔族巫真托梦,神魔局势关键就在于花簌,让神族趁魔窟空虚,救走花簌。”阿盈却有些不明,“若耶回得这般急,是不是也得知了什么?会不会是陷阱?”

花玦沉吟少顷:“魔族阿玄是不是回了万魔窟?”

阿盈一听这名字便后颈发凉:“我不晓得。”

她摇晃脑袋,将那魔头从脑中摇走,又问道:“花簌如今对魔族还有什么用?她如今那样,可没有自保之力!”

花玦脸色很不好看,沉沉呼出一口气:“不知。京沂是不是也去虞渊了?”

阿盈甩了甩信笺,点头道:“她自诩三界帝姬,职责在身,肯定要去的,不过也不必担心,这丫头运道极好,且她亲祖父都去了,肯定出不了事,再说我这不也在路上么。”

花玦便问道:“你与她亲近?”

阿盈又警惕起来:“可不!这丫头向来爱缠盈阙,难得一个与盈阙关系还不错的,这回你得知此信,可是沾了盈阙的光,她叫我跟着你,看你还敢把我赶走!”

“阿盈。”

“甚?”

花玦轻缓说道:“你不曾发觉吗,你其实并未全然将盈阙当做你自己。”

“我!我……”阿盈想要说什么,却恍然不知要说什么。

这片云上倏然寂静下来,惟有呼呼风声从耳边划过。

谁也无心看脚下被尸骨填满的江海,遍布焦土的山野。

虞渊转眼即到。

花玦远远瞧去,外面并不见神魔打斗过的痕迹,看来天魔两军还没有到。

只有八个魔将把守,仍与他之前在万魔窟种花时所探的一样。

花玦给阿盈使了个眼色。

阿盈白眼翻上了天,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是现身在那几个魔将面前。

但他们乍然遇敌却无一有反应,原是已被阿盈定住了身。

阿盈得意地朝花玦躲避的浮屠废墟勾了勾手指。

花玦飞来,拉着她便跃入石碑后的无底洞,也不忘夸一句:“威武!”

万魔窟中静极,全然看不出有什么需要若耶不惜损兵折将,一气杀出九万里也要回来的变故。

花玦心中思量,这恐怕是个圈套,但无论如何,花簌不能不救,那烬池也不得不探。

他不露声色,并不将这话说与阿盈,只道:“那魔女狡诈,这里现下守备空虚,定是将簌簌换了地方藏住,你我分头去寻。”

花玦指了片较为安全的方向给阿盈,目送她点头离去,他才独自往烬池去。

与花玦相背,已过转角的阿盈忽然站住,面目忽而模糊起来。

而落在她身后地上的影子竟显出人形,脱出地面,那道背对背的人身反落入地下,化作影子。

适才花玦的形迹便都落在她眼中。

阿盈嗤了一声。

她循着花玦离去的方向,无声追赶上去。

“笃笃笃。”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蹲在床榻边的阿玄一挥手,一只乌黑鸦鸟从她指尖幻化飞出,飞到门前,衔开了门。

后容抱拳躬身,没有多看一眼,些微压低了声音:“少君,来的是花玦和那影女,已直奔烬池而去,魔君与神族大军在春浦陂纠缠上了,还未到来。”

没有动静。

后容头更低几分,无声退了出去。

阿玄伸手摸了摸巫真的额角,拂去细密的汗珠。

“娘,你看你拼了命要救苍生,苍生却没一个记得救你。”

“你丢下我,丢下父君,不死不活地躺在这里,究竟为着什么?我真是想不通呐。”

阿玄咬牙切齿地说着,向来不怀好意,盈盈带着笑的眉眼紧紧皱蹙,仿佛陷于天大的迷惑魔怔。

她俯身贴上巫真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颊,脸贴脸,亲密无间,缓缓蹭着。

忽然她用力地捧着巫真的脸,一颗颗泪水从她黑白模糊的眼里滚落,从巫真的颊畔划过。

阿玄死死瞪着巫真紧闭的双眼,失声大叫:“你睁眼看看我!我叫父君回来了,娘你理一理我!你睁开眼!你不肯吗……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动作太大,撞到了巫真掩在被中的手臂,一件物什骨碌碌滚到地上。

阿玄看去,是一块无棱无角的圆润石头,滚出去撞在石凳上,终于停下。

她捡起翻看,上面铭刻了一段她认不得的话。

虽认不得,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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