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这日,凌慧珠在敬王府小住。

如今银钏被调回明珠苑,凌慧珠在的时候,便是由她贴身服侍。

除了她,明珠苑还有几个书童,几个小厮,几个年老的嬷嬷,加起来有一二十人,即便凌慧珠不来,这些人也常年在此处守着。

一个老嬷嬷掀帘进来,将食盒放置在旁桌上:“小姐,这是世子妃亲手做的糕点,吩咐人送来给您尝尝。”

凌慧珠停下笔墨:“弟妹身子可好些了?对了,银钏,带上些补品随我去探望。”

敬王世子宫兆国的夫人,也就是凌慧珠的弟妹——木雅馨。

这是个苦命人,母亲生她时血崩而死,胎中不足,生下来就是病怏怏的,偏偏还是家族唯一的嫡女。

木家为了她不知寻了多少名医,均是束手无策,用汤药堪堪维持罢了。

如今十日里,足有三日躺在床上,即便能下地,也不能远行。若这些糕点真是她亲手所做,那可真是费了大功夫。

嫁入敬王府一年,木雅馨不曾生育子嗣,当然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她的身体。

她不常出门,性子又温婉自怜,府上包括敬王世子都只当她是团空气,不甚关心。

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木雅馨陪嫁的丫鬟灵草心疼她道:“您刚才真不该去伙房,这般着凉还不知何月才能止咳。”

接着,木雅馨柔柔的嗓音传来:“无事,无事,别担心我,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天凉了,就算我老实呆在屋子里,也是不好过的。”

凌慧珠递给银钏一个眼神,她便前去报门:“敬禀世子妃,我家小姐到了。”

里面人道:“快……咳咳……快请进。”

刚进院子的时候凌慧珠就已经闻到浓重的药气,里屋更是熏得人有些头晕。

木雅馨穿戴厚重,坐在靠里的椅子上,面色发白,唇上也没什么气色。

她见了凌慧珠,脸上那股总是萦绕着的忧伤才算是散开一些,即便是浅淡的笑意也给她增添了几分生气。

“姐姐快坐,这些东西差人送来便是,不必亲自跑一趟,怪麻烦的。”

木雅馨向来待她亲热,或者说,她本就是个老好人,对谁都亲热,只是对凌慧珠更甚。

有几次,凌慧珠在她眼中看到几分艳羡神色,心中大概也有了几分了然。

“也没什么麻烦,明珠苑离这边不算远,算算日子,也与你数月未见了。”

两人虽都出身高门,可因着身子康健不同,一个久居后宅,一个叱咤朝堂,也没什么能聊的话题,左不过就是凌慧珠问问木雅馨的身子状况,木雅馨再关心关心她近况可还顺利。

本以为这次谈话应该也会像以往那般很快结束,谁知聊得差不多的时候,木雅馨突然叫灵草出去看茶。

叫人看茶只是托辞,这是在支开旁人。

凌慧珠心领神会,也让银钏出去帮衬。

杂人都离开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木雅馨神色一松,那股忧伤之气便又爬上面容。

“既然姐姐今日来了,有些事情,还请姐姐帮我拿个主意。”

凌慧珠看着她:“什么事?你尽管开口。”

木雅馨微微抿唇,一只手轻放在小腹上。

现在还是深秋,没有正式入冬,木雅馨就穿得比寻常人的冬装还厚重,是极怕冷的。

也正因为她穿的厚,看不出肚子,但她这动作一出,凌慧珠便立马明白了。

“弟妹可是有孕了?这是好事,怎么没听世子提起过?”

“他还不知。”木雅馨面露难色,“我悄悄找了大夫来看,都说我身子太亏,孩子不一定能保住,就不打算说出来空惹人伤心。可一天天熬着日子,如今也已经七个月了,眼看再过几月就要生产。”

“我知道,以我的身体,就算孩子顺利生下来,我也绝活不下来,到时候世子自然要续弦。”说这话时,木雅馨只是陈述事实,没有过度悲痛,似乎在她的生命中,失去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凌慧珠心领神会:“你的意思是,在你去后,让我帮忙照拂孩子?”

她毕竟已经分府别居,只是偶尔回敬王府小住,这孩子作为敬王世子的孩子,自然要在敬王府长大,就算她想要照拂,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这些话凌慧珠并未说出口,若是木雅馨真的托付,她也会尽力去做的。

木雅馨却摇摇头:“并非如此,这孩子是世子血脉,以世子为人,不会薄待他,我担心的是……”

她谨慎地看了眼门口和窗外,又将笨重的身子往凌慧珠的方向挪了挪。

凌慧珠见此,忙主动凑过去,木雅馨就附在她的耳边道:“我近日听闻,许家有意将庶女配给世子作侧妃,我本不该拦着,可姐姐不知道,我与那许淑华有一桩旧怨,我怕她来,会对我的孩子不利。”

一个是木家足不出户的病秧子嫡女,一个是许家养在深闺的庶女,这两人会有什么旧怨?

见凌慧珠不解,木雅馨接着道:“那是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怀着我去寺里烧香拜佛,祈求平安,彼时许淑华的母亲刚刚生下她,又怀了一胎,也去寺里烧香,两人相遇,她母亲便腹痛不止,血顺着衣裙往下淌。”

“我母亲见了,吓得晕了过去,被送回府中修养了半月胎才稳下来。后来听说,许淑华的母亲没保住那一胎,自此再没生育,一个只有女儿的妾室拢不住夫君的心,后来就抑郁而终。”

凌慧珠听完,便有疑问。

许淑华的母亲自己腹痛流血,不说吓到木夫人,难道还要怪罪不成?

木雅馨解释道,那许淑华的母亲其实不信佛,信半仙,那日只是为多求一个神明保佑才去了佛寺。后来一个半仙跟她说,她这一胎怀的是男孩,还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只可惜被木夫人冲撞才没了。

然而她一个许家的妾室,能有什么本事去报仇?就命那半仙施法诅咒木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木雅馨。

果不其然,木夫人生产时血崩而死,木雅馨也从娘胎里病到如今。

这些事情,都是那半仙给其他人下咒被抓,才翻出来的旧案。

凌慧珠啧啧称奇:“难道那半仙真会什么仙术,还能咒得人如此?”

“也并不是。”木雅馨说,“后来发现那所谓半仙只是偷偷在京郊菜地里下药,贵人们将菜买回去吃了就会中招。”

“原来如此。”

如此说来,许淑华耳濡目染,说不准就信了那半仙,觉得自己尚未出世的弟弟和抑郁而终的母亲都是木夫人害死的。离得远也就罢了,若是真的有幸嫁进敬王府,还要让木雅馨的孩子血债血偿?

然而,话又说回来,这一切都只是推测罢了。

“你也知道,世子的婚事自有王爷做主,我是说不上什么话的。”凌慧珠觉得有必要和她说清楚,千万别报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木雅馨勉强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姐姐有姐姐的难处,我既不求姐姐在我去后照拂孩子,也不求姐姐帮忙阻止许淑华入门,只是一件小事,想要姐姐帮忙拿个主意。”

“你说。”

“若是我一月内生产而亡,世子需行一年的丧事之礼,不得娶妻纳妾,如此拖得许淑华不得不嫁给别人,此事是否可行?”

许淑华本就比木雅馨年长一岁,就算大巍嫡女急嫁,而庶女不急嫁,许淑华也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若是再等一年年岁就差了,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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