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外面天冷,玉玲儿却并未加衣裳,就穿着方才表演的薄纱出来了。

凌慧珠动了动手指,刚想要做些什么,就觉得一股酒气扑鼻,下一秒就见白长庚走路也不晃了,越过她稳稳当当地把自己的外衣披到了玉玲儿的身上。

他委屈道:“特意来追我?不怕你的恩客醋了。”

玉玲儿斜他一眼,“怕是怕,也不差这一会儿,亏得你这时候还能出门,原来是有靠山。”

说着,她将目光投向凌慧珠。

两人对视时,简直像是在照镜子,同时心中会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自己并不是自己,对方才是自己。

玉玲儿勾唇笑了笑:“凌大人贵人踏贱地,又是有何贵干呢?既来了,又不说你那些酸臭的话,真让人有些不习惯了。”

凌慧珠沉默片刻,说道:“今日来只是为了让白公子见你一面,至于原因,你不必知道。”

“大概又是你们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吧。”玉玲儿突然笑起来,“看来不止我一个人用这张脸获利呢,梅风傲骨的你也是一样。”

她一脸坏笑地看着白长庚:“怎么,她的滋味你也尝过了?”

白长庚怔住,连忙解释:“这怎么可能呢?她又不是你……”

“是啊,她不是我。”玉玲儿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她不会为了活命,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身体,只有我这样下贱的人才会。”

“你怎么这么说?我从不觉得你……你以前不会这样说自己的。”白长庚满身酒气抱住玉玲儿,“别这样说,别这样说自己,我不准你这样糟践自己。”

玉玲儿反手推开他,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推开白长庚,推开自己的恩客。

“我是在糟践自己,可我糟践的是自己不是吗?我也没去糟践别人。你们都是一样的,逼良家妇女为娼,劝风尘女子从良,好事坏事你们全都做尽,还高高在上地指摘我的不是!”

凌慧珠皱起眉:“你还没喝酒,怎么就醉了?”

“我是醉了,从八岁开始,我就没醒过。”玉玲儿呵出一口气,很快这团气就散开了,“真是一场大梦。”

她不再纠缠,转身欲离开。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玉玲儿肩膀一抖,白长庚的外衣从她肩上掉落。

没有人拦她,她就一步步地往回走,回到那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回到那红尘漫漫的风月场。

如果那时候,有人能拦她一步,或许今日,又是另一种模样。

突然,玉玲儿感觉手腕一紧,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不止一只。

左边是凌慧珠,右边是白长庚,两人一人一边,拽住她不让前行。

玉玲儿愣了一下,“你们这是要抓我去见官?”

就算她这么说,两人也谁都没有放手。

凌慧珠:“醉得太久也不好,梦该醒了。”

白长庚看她一眼,扯了扯嘴角:“我也觉得,还是别在这地方呆了,我早就要为你赎身,只是那鸨母一直不放人。”

“你们两个,真是……”玉玲儿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这日子已经过了多少年,多少年都是这样过的,怎么如今偏偏就不行了?

以前多少人要救她出风尘,大多数就过过嘴瘾,下回问起还多有埋怨。

床上的承诺,下了床就不算数了。

就说这白长庚,就算他有心,真为她赎了身,她能进白府的门吗?白大人会允许一个风尘女子做自己的儿媳吗?

左不过就是被人当作外室养在外面,见不得人,说不得话,若是生下孩子,孩子还得跟她一起遭罪,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比起金玉堂还窝囊万分。

将来的白家的主母若是不愿意,一只手腕就能把她这个外室给压死。

这么多年,风月场上的姐妹,但凡离开,就没有善终的。

她才不要过那样悲催的人生。

终究是一日入红尘,一生醉红尘罢了。

“你们当我傻?”玉玲儿嘲讽道,“在这金玉堂,我是万人瞩目的头牌红姑娘,离开清水巷,我恐怕就像那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二位还是请回吧。”

这时候,有人来通风报信,说白孝文已经知道他们偷梁换柱的事情,正大发雷霆,再晚恐怕就要报官了。

玉玲儿轻笑一声:“瞧瞧,你爹喊你回家吃饭了,快去吧。”

凌慧珠先松手,又劝得白长庚回头。

她说:“来日方长。”

他回:“总有一日,我能料理好一切。”

回府的路上,凌慧珠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想着该如何面对白孝文的怒火。

那日自己本是来帮忙劝说的,谁知露了馅,又硬着头皮挺到今日,早日如此,倒不如当日就将真相说了,也没后面这么多事。

白长庚看她一直忧心忡忡,便主动道:“放心,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不过偷跑出去借酒浇愁,绝不会供出你的。”

凌慧珠皱着眉,“可你这一身暖心香的香气……本来是有时间先沐浴一番的,如今已经没时间了。”

“那也是我自己要去的,和你没关系。”白长庚小心看她一眼,“有个问题,我一直不知该不该问,玲儿真是凌大人的亲妹妹?”

凌慧珠从未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今日却鬼使神差道:“怎么,我们长得不像?”

“像啊,太像了,虽然外面一直都这么传,我还是不敢相信。”

两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竟然是姐妹,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凌慧珠抬头看天,夜空中万里无云,星辰密布,寒月也高挂,街上没什么人,静谧非常。

“没什么不敢相信的,命运弄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白长庚将这句话喃喃了几遍,“有可能吗?我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父亲也看不起玲儿,我该怎么帮她?”

凌慧珠看着他:“你为何要帮她?你又要帮她什么?”

白长庚不必思考就能回答这个问题:“我心悦于她,想要娶她为妻,想要帮她脱离苦海。”

“想要娶她为妻?”凌慧珠略微惊讶,“你说真的?”

白长庚才是纳闷:“什么意思,你们都以为我只是说笑的?”

凌慧珠不知该怎么回答,一般人都不会相信你这样的纨绔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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