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千户大人

陈宛七慌忙抽出腰牌,锁链应声落地,继尧直起身,掌心搭在她的双肩,宛若一尊修罗立在身后。

衙役前脚踏入牢房,后脚就有些愣住。

师爷在门外厉声训斥:“大胆狂徒!天牢之地岂能由你为所欲为?把他给我吊起来打!”

陈宛七急得高举令牌大喊一声:“锦衣卫在此!谁敢动他!”

“锦衣卫?”

“哈哈哈哈!”

两名衙役相视一眼,随即破口大笑,压根就没放在眼里,笑得只顾说起方言。

“妹仔,你拿一块破铜烂铁就想出门忽悠,当我们真好骗?人家锦衣卫都是在京中泡茶,哪里会来这里泡江水,我去提一盆冷水泼下去给你清醒头壳更实在。”

“咳咳。”师爷轻咳两声。

衙役收起玩笑,正经的呵斥:“你也不出门探听一下,这片江头谁他家有个锦衣卫?”

陈宛七气得怒怼道:“我家的!”

继尧眼尾一扬,嘴角跟着微微上挑,陈宛七抬眼撞上他轻佻的模样。

“人家都不信你,你还有脸笑!”

继尧轻哼一声,指尖在她肩头轻点两下,像是敷衍的安抚,又像是在自己领地上圈控的狼王。

衙役上前绑人,继尧仍是从容,抓起她的手抽走腰牌,衙役粗鲁的拽上他,一股蛮力顿时将其扳倒。

陈宛七还没反应过来,两名衙役已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师爷亦是大惊失色。

继尧径直踏出牢门走到师爷面前,腰牌举至他眼前,漠然道出自己的身份。

“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他回眸看了一眼,“朱继尧。”

陈宛七心中一凛,对上那道刺眼的目光,恍然听见他的姓氏,这才想起自己连他姓什么都不晓得。

他姓朱。

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也姓朱。

“朱……朱大人!”师爷仔细瞧着那道锦衣卫腰牌,双腿一软丝滑跪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人莅临,罪该万死!”

衙役见状仍是一脸懵圈,“师爷,你不要被骗咯!”

“闭嘴!”师爷着急道:“成国公之子在此,岂能糊言!”

衙役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是个货真价实的锦衣卫!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方才理直气壮的人瞬间变得拘谨,陈宛七头回见识到锦衣卫的威慑力,抬眼却瞥见他脸上划过一丝不悦,也不知是谁哪句话惹怒了他。

继尧皱眉道:“起来。”

地上的人不敢动身,师爷求饶着:“小的知错,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继尧沉声道:“陈欣平是我弄折的,你等秉公办案,何错之有?”

师爷一听松了口气,舔着脸站起身,衙役这才敢跟着起来。

“大人英明,我这就去禀告县令大人给您接风。”师爷着急忙慌的离开,刚动几步身上就掉出一支簪子。

“慢着。”

继尧一开口,他便不敢动弹。

“大人……还有何吩咐?”

继尧盯着地上的簪子,“捡起来。”

师爷顿时慌得一匹,立马装作茫然的样子,“这……这是何物?”

陈宛七认出这东西,“这是那个谁……倩倩头上的玉簪!”

“哦?”继尧意味深长的看向师爷,“她的玉簪为何会在你身上?”

师爷正欲开口狡辩,继尧脸色骤变,冷眼说道:“想好再说,敢在锦衣卫面前撒谎,你可知是何后果。”

此话一出,师爷再度腿软,“大人饶命,我一时鬼迷心窍收了那女人的东西,求大人恕罪啊!”

“贪赃受贿。”

继尧说出这四个字,师爷吓得魂都没了,浑身打着哆嗦,哪怕是远在南边的小官亦听说过令人闻风丧胆的诏狱。

“再小的案子也得双方对峙,此事乃陈欣平伤人在先,不服尽管来告。”

他往地上扫一眼,师爷早就丢了魂,压根没在意他在说什么,嘴里只顾应着:“是是是!”

“县令就不必请了,你自己向县令请罪便是,代我问大人安。”

继尧说罢便抬脚离去,走两步又定声道:“陈宛七,愣着做甚?”

“啊……”

陈宛七这才反应过来,闷声跟在继尧身后走出牢房。

师爷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没声了才敢稍稍抬头,额上布满汗珠,仍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就……走啦?”

衙役面面相视,“锦衣卫这么好说话的?”

“我不信,再跪会吧,万一又回来呢?”

外头天都快黑了,陈宛七没心思去想别的,一出来就想跑去甜粿铺,心里仍是不放心。

继尧挡了她的去路,“去哪?”

“我再去看看陈……赵姐。”

“人家同意让你看了吗?自作多情。”

继尧直接将她拎回去,陈宛七还跟他倔,他突然就使了些力。

“嘶……”陈宛七瞬间感觉手腕痛得不行,龇牙咧嘴的囔着:“你捏疼我了!”

继尧不顾她喊叫,捏着她的手举到眼前,露出一副凶巴巴的脸色。

“手都快让人弄折了也没见你吭一声,这会儿在我面前喊疼,又想赖我身上?”

陈宛七这才注意到右手腕肿成一块猪蹄,陈欣平那一下落在她手上才掉了刀,那会她也顾不上疼,浑身憋着一股劲,浑然不知自己受伤。

这下意识到痛,整个人都不好了!!!

继尧翻出她的药箱,拉着她的手抹上黑漆漆的药膏。

“啊!疼!!!”陈宛七痛得惨叫不断,手忍不住往回缩。

继尧一副不顾她死活的模样,抬起胳膊夹住她的手臂,任她哀嚎也不松手。

她用左手不停的拍着他,“我不涂了!太痛了!不涂了不要了!”

“再动一下试试?”继尧冷眼回眸,一点都没得商量。

这场闹剧他从头到尾尽收眼底,心中未有任何波澜,直到她那本该捏着绣针的手握上了屠刀。这小漳娘不知天高地厚,本以为她只敢在他面前耍耍性子,没曾想竟有这般胆子。

兔子惹急了也会咬人,可她终究只是兔子。

陈宛七紧咬着唇,忍不住吭叽了两声,硬是没落下眼泪。

继尧见她忍得难受,不禁放软语气:“忍不住哭出来就是,又不是没哭过。”

“我不。”

陈宛七强忍着剧痛,手腕逐渐麻木,疼得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可比起身体上的痛,心里上的委屈更令她难受。

“报官都没用,哭又有什么用?”

继尧在她腕上缠紧纱布,闻言手中一滞,抬起胳膊松开她的手,陈宛七却拽上他的衣角。

“你……能不能帮帮赵姐?”

“不能。”继尧果断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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