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胧月赏花,红颜枯骨

一抹云彩自西向东飞行,脚下大海茫茫,一望无际。

行进之中,却常有人声鼎沸,市场欢闹,野兽齐鸣的景象,明知不可能,却总有错觉,随时随地都会身临其境,不能自拔。

且飞行看似笔直,轨迹却飘忽不定,暗合某种韵律,十分古怪。

云彩之上的胧月琉璃还处在惊慌之中,不过进入大名鼎鼎的海市洞天,也难免暗中观察。若是猜测无误,这神秘的飞行轨迹必定是蜃楼独门的道路。

若是有什么宵小之辈,或是无知盗贼闯入,那些奇异的声音,恐怕就不是简单的虚无,而是真正的海市蜃景,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就在此时,幻清姬微微皱眉,手上幻出一枚沙镜,其上流光溢彩,从旁侧都无法观看到其中内容。

只是幻清姬的神色愈见冷冽,随手一挥,云彩改变方向,朝北折了去。

“暂不去蓬莱阁,似乎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混了进来,须得仔细审查一番。在风波未平之前,先去吾岛暂歇。”

胧月琉璃身为阶下囚,性命朝不保夕,自然不敢多话。

几缕阵风拂过,彩云飘荡,两人已落在一处青竹之岛,绿意盎然,望之神怡。

“你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不要乱跑。”幻清姬说罢,就匆匆离去,似乎收到了什么棘手的消息。

胧月琉璃虽然初始慌乱,可此时已然静了下来。

有司命大人的担保,纵使自家疑虑颇深,倒也不至于被一棍子打死。这也是有后台、有背景的缘故,若把月宫换成普通宗门,幻清姬或许就不会留手了。

至于最担心的问题,自身是否已被侵蚀。她仔细回顾,的确十分可疑,照理说任凭红月卓绝,也没可能逃脱仙级巫心的腐蚀,有些太过顺利。

可蜃楼的这位大人既然放过她,说明对方固然怀疑,却也不那么确定。有时候,法力高超的大人物甚至比自身更了解状况,某系殁象无影无形,更是润物细无声,直至最终疯癫死亡,中者都未能察觉。相比起这方面经验,幻清姬必定是有更多了解。

当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安慰,难道怎么办?拼命的审问每一次疑点,拷问自身道心是否坚韧?如果那样做,离走火失控就不远了。

就在她闲庭之余,忽地闻到些许花香,浓而不腻,让人神清气爽,似乎就在这秘竹林之中。

从苍穹望下竹清岛满眼都是翠竹,并没有什么花草,纯粹得如绿海,一如幻清姬其人。

本来此时暂歇,胧月琉璃还是阶下囚,思虑一番自然不敢轻动。

可内心似有一抹轻纱挠痒,刺激地她想要一探究竟,在其竹林影后,绯红一闪而过。

玉莲轻踩,胧月悄悄地顺着没有痕迹地道路前行,追寻那抹奇香。

“不过是欣赏风景,又不会干嘛。若真有异常,即使禀报幻清姬,说不准还能立功。”

走过些许路段,忽地眼前出现一道竹藤编织的木门,突兀地立在空地中央,前后空荡荡地,无任何标语甚至禁制,只是青竹消散罢了。

奇异花香竟然断了线索,此地仿佛源头,又似终结。胧月稍微犹豫了下,还是踏步向前,只身穿过竹门。

就此瞬间,眼前忽地延申出一条鲜花铺满地道路,姹紫嫣红,鲜艳夺目,更是浓香四溢,整个林间都活泼了起来。

胧月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身后,还好,竹门仍在。甚至她能感受到未进入的一半身躯,那种清冷。

“这是哪里?幻清姬的蜃景?”

胧月一时有些迷惑,眼前场景如此真实,甚至她摘下一朵花,还能触到其上的水珠,似乎又不像虚幻。

但她也清楚蜃楼作为东海顶级势力,其术法典籍以幻为真,以真作假,天衣无缝。若一位人仙有心布置,她是不可能识破的。

按理说,行至此处,已是万万不能向前了。

可她此刻不仅仅嗅到这致命诱惑的花香,耳中更是听到模糊地呻吟,像是个无助的少女,有时又像个孤苦无依的老妪。

“莫非幻清姬在此地关押了什么?”

胧月无意识地向前迈步。

花海越来越繁茂,颜色越来越鲜艳,但在某处界限,戛然而止。

她看着前方灰暗凋零的灰烬,一时惊住了。花朵依旧盛开,纯粹的黑色流转仿佛被燃烧过,一片狼藉。

“嘎吱!”

踩在上面,瞬间溅出稠绿的溶液,旁边高大的花骨朵忽然张开,掉落下一具赤裸,浑身充满伤痕的尸体。

发青的表皮,干枯缺乏血肉甚至水分,完全像是暴晒后的肉干。

胧月用手捂住嘴巴,大气不敢出。

眼前诡异的场景,让她以为是踏入了鬼林。

香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气味,刺鼻而呛人,却有种异样的魅惑。

最重要的是,在之前爆发后陷入沉寂的红月,再度活跃起来。胧月发现她对于双月诀的领悟,似乎有了一丝丝进步。

可别小瞧这点滴领悟,在即将踏入仙境的真我,需要的并不是什么气海神魂的充实,反而是源自本心的证悟。

因此她已经停不下脚步,内心中直觉告诉她,稍不留神,此地恐怕就是她的埋骨地,但也有可能助她踏破天堑。

随着行进愈深,周边黑暗巨花越来越多,虽然没有彻底打开查看。

偶尔露出的缝隙还是能看到,垂落的手臂、残缺的脑袋、断裂的骨头,绝不是洁净神圣的地方。

更古怪的是,那女子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就在耳边。

终于,在道路尽头,一切花朵皆凋零,只剩骨架残留。

一片数米高的残花支撑在中央,泛起无数颜色,而轻盈似少女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你,渴望成仙吗?”

声音飘渺似歌,问出了仙路苍茫、大道难寻的苦处,却又留了一丝希冀,放于人间。

“我,我想!”

胧月张了张嘴,颤抖却又坚决。

“嘻嘻!”

仿佛调笑,仿佛蔑视,又似鼓励,又似催促。

“可你现在的欲念,不够啊!”

一声轻叹,蚀骨吸髓,简直要把魂灵都扯了出来。

花骨盛开,正中若黑暗漩涡,胧月一双眼目紧紧盯着,神魂颠倒。

可随之而来的。

是惊恐,是害怕,是癫狂与不敢置信。

她发了疯的想要挣脱。

明明没有什么束缚她,却不能挪动分毫,她那娇嫩的手臂与长腿,如枯枝般扭曲纠缠。

双手反向关节卡住脖颈,指甲变得像花瓣似地鲜艳锋锐起来,慢慢地靠近那张动人的面皮。

划出血痕。

鲜红沿着白净面庞留下,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而整个人正以前倾地姿势向花朵内靠拢。

若是仔细观察,与那些残破挂在路边的尸躯,有何两样呢?

“啊!”

声嘶力竭地吼叫,在花海层层浪起。

延绵的声调,却变得满足、放纵、欢愉,直至平息。

可似乎,与胧月不那么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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