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姜时予出院后被白芸强制安排在家休息了半个月,正值暑假也没有课,每天睡到自然醒下楼吃饭,练练琴又回房睡觉,晚上用过餐就在家庭影院看电影,因为身体还在恢复,姜时予每天昏昏沉沉的,需要大量睡眠。

这半个月他和沈戾就见过一次面,通常他早上醒过来时沈戾早就离开了别墅,中餐晚餐也不在家吃,白芸和沈青临有自己的事要忙,别墅里就只有姜时予和保姆阿姨在。

那天晚上姜时予在自己房间洗漱准备休息,洗到一半忽然停电,他摸索着套上浴巾想出去找蜡烛,阿姨只有白天过来,晚上不待在别墅,姜时予凭着记忆下楼在厨房摸索,像个小瞎子。

中途脚不知道踢到什么东西,还差点被绊倒,然后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嗤笑,吓得姜时予睁大眼睛转过去,小猫在黑暗中行动自如不受影响,但姜时予却不是,他有很严重的夜盲症加上周围寂静无声,他感觉胸口砰砰直跳。

“谁?沈戾是你吗?”姜时予像小猫探头那般,睁着一双大的离谱的眼睛努力在黑暗中辨认。

但安静的空气中没人回答他,好似刚才那声嗤笑是他的幻听。

姜时予有点害怕,别墅保安很好,陌生人根本进不来,应该不会进贼吧,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有点发慌,探出去两步的脚很快又收了回来。

“谁在那里,说话。”姜时予壮着胆子,努力维持镇定。

四周安静下来后,他可以确认这房间还有一个人,因为他听到那人的呼吸了,姜时予急忙后退去摸操作台,想找个趁手的武器,结果因为慌乱再一次踢到地上那个东西,绊在了一起。

“啊!”一声尖叫。

就在姜时予觉得自己要被绊倒时,一双手从背后稳稳托住他,熟悉的气息充斥鼻尖,他立刻就反应过来。

“沈戾!”姜时予气急,吓他就那么好玩吗?

沈戾完全不是有意要吓他,这段时间为了躲着姜时予,他早出晚归和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顺便想找找丢失那段记忆,往常这个点回来姜时予都已经睡了,结果今天推门别墅一片漆黑,厨房窸窸窣窣传来一点动静。

他本来也以为家里进贼了,从客厅架子上摸了个花瓶,放轻脚步往厨房走,然后就看到小瞎子似的姜时予,伸着两只手在墙上橱柜里摸摸索索,摸一会手抬累了就像没电的机器人,垂着两条胳膊低着头休息一会再继续,中途还踢到垃圾桶被吓一跳,差点绊倒。

从没见过那么笨的人,沈戾看他那样子没忍住笑出声,结果那小瞎子受惊似的,一双猫眼都睁圆了,笨手笨脚的,又差点摔倒。

沈戾怕这小病秧子摔出个什么毛病,到时候怪他身上,所以才出手好心扶了一把,结果这小病秧子不仅没有道谢,居然还生气了。

姜时予踩着拖鞋把实木地板踩得很重很响,头也不回往厨房外面走,像头气势汹汹的小狮子,踏出厨房门后顿了几秒,迟疑的伸出手,摸到楼梯扶手,慢慢的一步步往上走。

沈戾靠在厨房门口,看小病秧子小心谨慎的背影,觉得好笑。

莫名的,想起这几天他那些朋友和他说关于自己和姜时予之间发生的事。

总结下来就是,他沈戾先对姜时予心思不纯,好不容易诱拐到手后,那叫一个死心塌地,鞍前马后,当牛做马,只差把人含在嘴里放在掌心捧着。

听到这,当下沈戾脸就黑了,酒都没喝完摔门就走,回到家就发生了刚才这些事。

沈戾摸着下巴思忖,他对这小病秧子鞍前马后,当牛做马?笑话吧,之前他肯定是脑子被驴踢了,他会对个男的做这些事?他沈戾就是死,就是从这别墅五楼跳下去,都不可能干这些缺脑干的傻逼事情。

“嘭!”楼上传来很响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黑暗中,沈戾身姿犹如猎豹,迅速从楼梯口三步并做两步跨上去。

姜时予呆站在走廊上,面前是一只碎掉的花瓶,满地的瓷片碎渣,他刚想伸脚,就被一声急促的声音呵斥住。

“别他妈动!”

姜时予像个木头人愣愣的站在原地,沈戾绕过碎片走近,拉着他胳膊往自己身边靠,“有没有伤到?”

姜时予摇摇头,“我,看不见,不小心把这个弄倒了。”他声音带着抱歉,小脸低垂着。

“碎了就碎了,这别墅里花瓶这么多,看着就眼花,少几个也挺好。”

姜时予逐渐回过神,微微抬头看向身边,“你怎么突然上来了?”

花瓶碎掉才几秒,沈戾就上来了。

沈戾被问住,他能说刚才听到动静下意识就往上冲,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姜时予面前。

“这是我家,这么大动静,我过来看看怎么了。”沈戾故意放低声音,掩盖掉胸口那微妙的尴尬。

姜时予点点头,黑暗中,小脸认真,像是真的相信沈戾说的。

沈戾烦躁的摸了摸后颈,让姜时予站在原地别动,自己下去拿扫把,说完头也不回匆匆往楼下走。

姜时予听话站在原地,脚都没挪一下,听见脚步声走远后,嘴角没忍住往上扬了扬。

沈戾不知道,他在说谎的时候会刻意压低声音,语速放快,这是姜时予之前和他相处时偷偷发现的,所以刚才沈戾和他说的是谎话。

沈戾本来想拿扫地机器人上去,但别墅停电用不了,只好在操作间找了扫把和簸箕拎上楼,姜时予站在原地保持着他走之前的样子,一步没动,沈戾挑挑眉走过去,心里想,倒是个听话的。

听见动静,姜时予朝着黑暗中叫了一声,“沈戾。”

“嗯。”

簸箕和瓷片碰撞的声音在漆黑安静的环境中响起,姜时予夜盲方向感也差,仅靠着听力辨别声音方向,他朝着黑暗中询问,“需要我帮忙吗?”

下一秒,一只手伸过来,捏着他的下巴转了个方向,“笨,这边。”

姜时予不好意思笑笑,“对不起,我夜盲,看不见。”

“看不见就不要捣乱,站在那里别动就是帮忙。”

“好,我不动。”

沈戾没忍住抬头看他,即便夜盲症看不见,姜时予的眼睛在黑暗中依旧很亮,巴掌大的小脸带着浅浅的笑意,安静朝着刚才沈戾转的方向。

沈戾舌尖抵了抵犬牙,心底不禁暗骂一声,操,真他妈乖。

很快沈戾就收拾完了,停电视线黯,只是清理个大概,瓷片碎的到处都是,明天白天阿姨还要过来仔细打扫一遍。

“走廊上还有没清理的小碎片,今晚没事不要再出来了。”

“好,今晚谢谢你。”

沈戾别开视线,不再回答,拿着工具准备下楼,转身那刻,别墅灯光骤然亮起,来电了,久处黑暗的眼睛不适刺眼的光线,两人都抬手遮了遮。

沈戾很快适应,转头去看姜时予,还抬手挡着眼睛没放下,淡色的丝绸睡衣将他的身形包裹的清瘦,单薄,领口歪歪斜斜的露出精致的锁骨,脖颈修长像是一手就能掌握。

很快沈戾的视线被姜时予脚腕上一抹红吸引,估计是刚才花瓶落下时碎片不小心溅到划伤了,很细的一条口子,如果放在沈戾身上根本不算什么,平时打拳击时随便碰伤的一条口子都比这严重。

但奇怪的是这条口子划在姜时予腿上,却莫名刺眼,那细的还没自己手臂粗的脚腕,露出来的肌肤像雪似的,隐约可见里面脉络,这小病秧子的皮肤应该很薄吧,这么小一条口子都过去那么久了,居然还在往外渗血。

沈戾还盯着那道伤口出神,姜时予慢慢习惯光线,将挡住的手臂缓缓放下,眨眨眼,视线逐渐清明。

发现沈戾还在几步远,回头盯着他脚看,姜时予低头,看见脚腕上那道伤口,之前太紧张都没发现,这会后知后觉脚腕开始有些刺痛。

“好像不小心被碎片溅到了。”

沈戾视线沉了沉,像是没听到姜时予的话,扭头从楼梯上离开,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回来。

姜时予肩膀垮了垮,有些失落,以往的话,沈戾看到他受伤肯定会第一时间拿医药箱过来给自己上药包扎的,他扎的蝴蝶结可好看了。

但也就失落了一分钟,姜时予就自己单脚跳着回房间了,重新洗了个澡吃了药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另一间房,沈戾躺在深色大床上,闭着眼休息,几分钟后,猛地坐起来,拳头砸在被子上,砸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操。”

暗骂一声后,又拽着被子将整个头埋进去,满脑子都是小病秧子脚腕上那道受伤的印子。

“小病秧子。”狠狠的骂了一句,沈戾抱着被子翻个身,彻底将人盖住,不愿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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