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酒肆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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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听到猛地抬起头,“这么说来,我们可以顿顿来吃?”

顾珏哭笑不得,刚刚还一脸担忧酒楼消费过高,现在就堂而皇之想天天来吃了。

不过她本质就是带秦月来见世面的,这么理解也没错。

两人茶足饭饱,顾珏让小二打包两只酥皮鸭,又花了五十文。

秦月看得肉疼,她已经预见到她娘拿着扫着追着她抽的场面了。

“没事儿,咱们买的又不是自己吃,买回去让秦婶秦叔和秦大哥尝尝。”

秦月听她这么说才稍稍心安,叶秋是真能花啊。

不能吃独食,一想到让她娘露出惊叹的样子,她立刻兴奋。

二人并没有立刻回村,而是去了酒楼一旁的茶肆。

进去后,顾珏找了一处靠窗的角落坐下。

茶肆里人声嘈杂,汇聚三教九流,有来歇脚的行商、也有高谈阔论的学子,或是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

有的聊县里的老爷们府中出了什么稀罕事,谁在太岁头上动土,谁家又该倒霉……

顾珏竖起耳朵听他们各种八卦风云。

她随意朝左边瞥去,见方才给她上茶的小二哥正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嘴中还默念着什么。

这倒是少见,茶肆里喧闹竟有人能看进书。

少年一身素色旧布褂子,身型干瘪瘦弱,看的出家境不太好。

顾珏视线顿了几秒,就收回了。

若是从前,她必会来兴致上前攀谈一番,或是资助对方,她一直对读书、爱书之人颇具好感。

现在嘛,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来不及感慨,旁边一桌不知何时来了一帮人,看穿着打扮像是一群读书人。

倒也没什么新奇,刚刚看书的小二哥走过来给这几位新客上茶。

不巧,这几位似乎跟小二哥认识。

有人道:“这不是陈信文吗?”

有人附和:“穷鬼一个,在学堂装的人模人样蒙骗夫子,背地里专干这等卑贱的勾当。”

“我呸!这种人应该滚出学堂,如何能让他扰了读书人的清贵。”

少年一直都很平静,只有听到他们说让他滚出学堂时,神色渐渐慌乱,手指紧紧扣着衣袖,苍白的脸上都浮现急切的红晕,额角的汗珠滚滚。

其他人还在兀自你一言、我一语。

眼里是明晃晃的嘲弄、讥讽。

他们家境殷实,同陈信文一个学堂,都不甚瞧得上这一穷二白的农家子。翩翩这人在夫子面前处处压了他们一头,每次抽查、测验,夫子都要添上一句:向信文学习。

这句话就好似魔咒一般,都是半大少年,我不服你,你不服我,天天让你向一个你打从心底里瞧不上的人学习,你是什么感觉。

于是,他们意外得知陈信文在这家酒肆做小二,特意挑这个时间来这里羞辱他。

果然,他们这一嚷嚷,酒肆里其他人纷纷都朝这边看来,还有的直接凑过来看热闹。

这些人有的眼睛里涌现着幸灾乐祸,有的兴致盎然、有的略带好奇,就没有一个是同情。

他们不禁越发得意,嚣张的笑声响彻整个酒肆。

看到这里,顾珏忍不住站起身。

嗓音温和,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语调,“尔等皆是读书明理之人,敢问可知‘犁牛为之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是何意?”

当即有人回道:“这有何难,出自《论语雍也篇》,意思是出身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的出身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越来越小,反应过来,自己这不是变相承认方才的行为是错误的,这是着了道呀。

顾珏轻笑,“你既然将论语背的如此熟稔,怎么所做之事却与之背道而驰,当知英雄不问出处,圣贤不问出身,一朝是游鱼,他日怎知不会鲤鱼跃龙门?这位兄台出身寒微,但若一心向学,苦研学问,他日怎知不会位列王侯将相?”

那群人一个个都被她问的咽口无言,一时竟没人反驳。

然而顾珏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们,继续乘胜追击道:“尔等皆是未来可能成为父母官的人,可知正是你们所谓瞧不上的营生,供养着你们衣食无忧,可安心读着圣贤书?”

不等她话音刚落,就有人反驳,“我们的吃穿用度皆是家族所供养,岂容你在这儿颠倒事非!”

顾珏听罢,仅是微微一笑,并不着急。

缓声道:“正是农耕其田,工利其器,商务其业,所食所用,皆出自所得。若有一日,农弃其耕而不做,公弃其器而不用,商弃其贸而不做,试问诸位安能稳坐学堂潜心修学?”

这一番话将茶肆里的众人皆囊括其中,而且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读书人地位高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是不代表其他人喜欢被否定,陡然听到顾珏这般稀奇又新鲜的言论,他们自然是欣然向之。

顿时茶肆里如开水炸锅一般,纷纷议论开来。

而反观那群跋扈的学子,一时之间安静极了。

要知道这茶肆里各行各业的人都有,既然顾珏都这般说了,学子们也不会蠢到说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类的言论来惹众怒。

最终,那群学子顶不住众人探究的目光败下阵来,面红耳赤地同顾珏放了几句狠话后急匆匆遁走。

小二哥陈信文迎上来,郑重给顾珏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姑娘仗义执言,替在下解围。”

顾珏无所谓摆摆手,不在意道:“是他们无理,抱团欺压,我不过是看不过眼。”

说罢,顾珏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碗,取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道:“更何况,我观兄台于闹市中依旧不堕向学之心,固若金汤,坚若磐石,来日必会扶摇直上踏青云,何故拘泥于出身之困。”

随后大步踏出酒肆,秦月紧跟其后。

顾珏走后,茶肆里依旧热闹满堂,两个少年依次从茶肆的内室走出,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着一件雪色直襟长袍,腰间束蓝白祥云纹路宽腰带,上面挂着一块刻印着玄奥图案的圆形玉佩,一身行头潇洒肆意,左手拿着一把折扇把玩,白净俊秀的脸上透露着一抹玩世不恭。

其后的少年书童装扮,瘦瘦高高的,看上去稳重可靠。

“真是一出好戏,青竹,你说,若你同那姑娘遇上,该如何应对?”白衣少年敲了敲手中的扇子,懒懒道。

青竹自幼家贫,从记事起被卖给县太爷家做仆人,成为程怀远的书童。出身不好的他,今日听了顾珏的一番话可谓振聋发聩,瞬间点燃心头的火苗,对顾珏自然推崇备至。

但是公子出身高贵,未必想的同他一样,他思索一番,犹豫道:“那姑娘方才群战书生,伶牙俐齿的,小的哪里是对手。”

这番话说的不痛不痒,程怀远不甚满意。

“诶!你可不能将她当做只是嘴利的女子,她同那些争风吃醋的可不同。”

青竹听他说的认真,下意识嘴角上扬,点头道:“少爷说的是,确实大不相同。”

对青竹的反应,程怀远稍稍满意,眉梢尽是得意,摇着手中的折扇越发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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