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校长，真的不去阻止他们吗？越闹越大了。”校长秘书担心不已。刚才她在窗口旁看过，签名的人龙好长好长。
“如果现在去的话，学校和学生势成水火。”副校长脱下老花眼镜，慢条斯理地说。
“可是……”秘书总觉得副校长有点过于沉着了，“校长，我们可不能妥协啊！开了一次头，就是有第二次、第三次，那样，学校的威信何在？”秘书忧心忡忡。
“小青，这些道理，不用你告诉我。”副校长缓缓说道。她的语气不重，可秘书却吓了一跳，不敢多言。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被人扣响了。
秘书走过去开门，韩雨若神采飞扬的脸呈现在她面前，“你好，我想见见副校长。”
“啊……”秘书犹豫不决地看了看外面，“还有其他人吗？”
“小青，让她进来。”副校长发话了。
“只有我一个人。”韩雨若打消了秘书的疑虑，快步走进校长办公室，“校长，谢谢您见我。”她大大方方地说。
副校长指了指她手上卷起的红纸，“那就是学生签名吗？”
“是的。”韩雨若把手里的纸卷恭恭敬敬地放在副校长的办公桌上，“一共是1126个签名。”
“韩雨若，你在想向我们示威吗？”副校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女孩清秀的脸。
“当然不是，校长。我要为上午的举动向您道歉，我那时太冲动了，说出了欠考虑的话，请您原谅我。”韩雨若深深地鞠了个躬。
“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还要搞这样的签名活动？”副校长不紧不慢地问。
“因为我觉得校长您还没了解我们的心里话。”韩雨若抬起头，迎着副校长的目光，大声说。
“哦？”副校长戴上了老花镜，展开红纸横幅，看了上面的签名和一些留言，“不过是一些孩子气的话，这就是你们的心里话吗？”
韩雨若有点着急了，“校长，也许您会觉得我们幼稚，可那真是我们的真心话，我们希望学校能理解我们想排球赛照常举行的决心。”
“韩雨若，我们学校对排球的喜爱程度我比你更清楚。在这之前，学校从来没举办过排球赛，学生们对足球、篮球的兴趣比排球要大得多……”
“校长，正是因为有这场排球赛，我们才爱上了排球！”韩雨若诚恳地说，“开始我们连排球的站位都弄不清楚，可是，现在我们会走位、会移动、会步法、会垫球、发球、扣球……我们比上体育课学到的还多！”
“这是一样课余爱好而已！你们在上面花的时间太多了！已经影响到正常的学习！韩雨若，你不要忘记，你是高三学生！”副校长加重了语气。
“校长，我们没有浪费时间！我们只是利用用体锻课和傍晚休息来练习！你们来看过我们的比赛了吗？”韩雨若的音调也提高了。忽然她走到了窗边，“哗啦”一下，拉开了窗帘，“校长，您看看，我的同学正在下面练排球。现在是下课休息的时间，我们没有影响到正常的学习生活！”
因为激动，韩雨若的声音有点发颤；厚厚的老花镜片下，副校长审视着她的脸。
“校长，您来看看啊！他们真的是在认真打球！”韩雨若恳求着，“因为排球，我们几个娇气的女孩凝结在了一起，现在，我们能组织出像样的攻势来，更重要的是：我们明白了该坚持的时候就应该坚持，只要付出了努力，我们就会得到收获的。校长，您看看啊！”
被韩雨若恳切的表情所打动，副校长站起身，走到了窗边。夕阳下，一群群学生正认真地练习着排球，笑声此起彼伏，每一个人都很投入。
“校长，我想告诉您，排球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再是一项简单的运动了。现在，它在我们心中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它让我们可以证明自己、展现自己。校长，我们知道您和老师们都担心在排球上投入过多的时间会影响学习，我们真的理解你们的心意！可是，校长，我们已经十八岁了，我们在国旗下举行过庄严的成人宣誓礼，我们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事实上，很多同学在加入排球训练之后，学习更认真了，因为排球赛让我们懂得，我们永远不能做到最好，但我们可以做到更好，只要坚持下去，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一行热泪从韩雨若的脸颊上滚了下来，她用力地擦去了泪水，大声说，“校长，我们搞签名活动不是为了和学校搞对抗，哪怕您告诉我，一定要取消排球赛，我们也会听话的。但是校长，我们想表达自己的心意，想让您和老师们都听听我们的心里话！”
副校长看着窗外的学生们。有些学生的球技很好，排球打得像模像样的；有些则纯粹是依葫芦画瓢；更有的打球打得完全走了样。
“呵……”副校长低声笑了，她真切地感受到学生身上的青春朝气。现在，她有些明白韩雨若的话了。排球赛对于这些高三学生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寄托、一个展现自我的平台。学生时代不仅仅只有高考，还有更多更宝贵的东西。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激情澎湃的青春岁月映入了她的脑海。是啊，我也年轻过，副校长在心中对自己说。
“韩雨若！”副校长转过身，庄重地说，“告诉外面的同学，你们的声音，学校听到了。”
“唉呀，考完一模就举行排球比赛可真爽！”廖静仪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静仪，你一模考得怎么样？”杜卓君看着她悠闲自得的样子，忍不住问。
“成绩还没出来，我怎么知道？”廖静仪白了她一眼。
“你预测一下嘛！”
“应该还行吧。”廖静仪大咧咧地说。
真是羡慕……杜卓君望着她轻松的派头，恨不得自己是她。她模拟考的时候填错了英语答题卡，幸亏临结束10分钟的时候发现了错误，赶紧改过来。可现在她一直担心，会不会忙中出错，又把答题卡填错了？
“君君，别担心了！不过是模拟考而已嘛！而且，你又不是真的不会，就算真填错了，也是老天在警告你，给你一次机会，叫你高考的时候别犯同样的错误！”唐萦安慰着杜卓君。
这句话倒蛮中听的。杜卓君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说得也对。”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说，“静仪，你选的队服可真漂亮！”
“那当然，你怎么现在才留意到啊？！”廖静仪半是高兴，半是不满地抗议着。
她们的排球队服是粉红色上装和白色的短裤，线条简洁、式样清新。为了与众不同，廖静仪特意发动她的妈妈和外婆，在衣裤上用银色亮片绣上了球员号码，阳光下，高三一班的排球队服耀眼生辉，醒目极了。
“是很漂亮，但我觉得会不会有点过分漂亮了。”韩雨若有些不安地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哇，雨若，原来你身材很好啊！你是水蛇腰咧！”杜卓君惊叹，同时不忘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小肚腩缩回去。
“我算什么，你们看看尹可心！”韩雨若指了指后面，尹可心羞涩地走了出来。
“哇！如果我是男人，我第一个追你！”廖静仪舔了舔嘴唇，“好一个清秀佳人！”
尹可心皱起眉头，“拜托，别故意装成好色老伯的模样。你自己也不差，洋娃娃。”
“别互相吹捧了，等会儿加把劲，狠狠地打！”韩雨若吼了一句。
“哈哈，对，打你没商量！”唐萦咧开嘴笑了。
“咦，这句话的创始人呢？”杜卓君四下搜寻着陶桃的身影。
“还在更衣室里吧？”廖静仪跑了进去。大家只听见里面响起了两个声音——
“快出来啊！”
“不要，太可怕了。”
“很好看！”
“我不，我要换下来！”
“不行，六个女孩一条心，你别这么没义气！”
……
终于，廖静仪和陶桃推推搡搡地出来了。陶桃低着头，红着脸，典型的害臊大姑娘模样。
“陶桃，你也好漂亮啊！”杜卓君惊呼，“你的腿又长又直！干吗老穿长裤啊，把优点都盖住了。”
廖静仪用眼睛瞪杜卓君，“你少说两句，她已经够难为情了！”
“哈哈，行了，别再介意漂亮不漂亮了，快出去！”韩雨若笑嘻嘻地帮忙推陶桃，一群女生涌进了排球场。
“啊，我们班的女生都变身了！”一个男生惊得眼睛都发直了。
陆皓看着看着，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陶桃今天好漂亮啊。”他小声呢喃。
还好，没人听见他的话。站在最前一排的男生抓起长长的条幅，“刷”的一下，整齐地举了起来，“理科班女生最棒！”他们喊着和条幅上一样的话。
“什么呀，土得掉渣！”廖静仪龇牙咧嘴。
“是很土，怎么想来想去，想出这样的东西啊！”韩雨若深有同感。
黄嘉乐赶紧澄清，“不是我们想的，是……”
“是什么？”卫东文在旁边冷冷地接下话。
“啊，卫老师！”黄嘉乐连忙捂住了嘴。
“噢，原来是老师想出来的呀！”廖静仪意味深长地笑了。
“很逊吗？”卫东文有些冒汗了，他沉下声说，“我出钱做的横幅，我要写什么大家都不许多嘴！”
“当然不多嘴！”女生们异口同声地说，她们嘻嘻哈哈地在排球场上站好。
“一、二、三！”陆皓忽然数起数来。
“高三一班靓女孩，球技出众最实在，人见人夸人人爱！”男生们以气壮山河之势，念出了这三句话。
不会吧？韩雨若笑得像抽搐一样。靓女孩？球技出众？人见人夸也就够夸张了，还要人人爱？
“雨若……”杜卓君颤抖着说，“我好难为情啊，大家都在看我们咧。”
“你别看他们好了。”同样窘迫的韩雨若只得这么说。班里的男生喊得震山响，谁会不看她们啊。
“韩雨若，这句口号是我们想的！”黄嘉乐不忘加注释。
“幸亏我的队服够漂亮，看，多出彩！”廖静仪自豪地说。
“别臭美了，准备开球了！”韩雨若教训着。
“吡——”哨子一响，球赛开始了。
高二四班首先发球，一个又高又飘的球向她们后场飞来。韩雨若沉着地接了起来，唐萦灵巧地传给尹可心，尹可心一点也不含糊，高高跃起，手起球落，干脆利落地赢了第一分。
“Oh??yeah！”廖静仪欢呼。不过场外的男生可比她喊得更响亮。
“高三一班靓女孩，球技出众最实在，人见人夸人人爱！”他们又把那句超级夸张的加油口号重复了一遍。
“雨若，你叫他们别狼嚎了，我浑身不自在。”陶桃小声嘀咕。
“怕什么，你是靓女孩啊！”韩雨若促狭地眨了眨眼，走到发球区。她举起手，用力地击打排球，排球擦了一下球网，落入了对方场区。因为擦网，高二四班的反应慢了半拍，只能看着排球重重地落在地上。
“歪打正着！”韩雨若吐了吐舌头。
“好球！”场外，冯湛的声音分外响。
“怎么会这样？”球网对面，高二四班的体委懊恼地叉起了腰。
“哼，谁叫你们小视我们来着！”廖静仪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别忙着说话，看好球！”唐萦捅了捅她的腰眼。
“再来一球！”韩雨若放声说道，又挥动着手臂……
球来球往，一下子，就进入了第三局决胜局。这次排球比赛的赛规是三局两胜，每局25分。第一局，由于高二四班赛前轻敌，韩雨若她们把对手打了个措手不及，以25：17轻易取胜；第二局，高二四班痛定思痛，充分发挥了水平，以25：18还以颜色。现在，比赛打到了23：21，高二四班领先，正是关键时候。
冯湛叫了个暂停。他对六个女孩说：“你们别急，现在她们领先，比你们更急！眼睛盯着球，放松点！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别犹豫！”
“加油！”后面的男生在嘶吼。
裁判吹响了哨子，“快去，加油！”冯湛带头喊。
“加油！”六个女孩给自己鼓劲，向排球场上跑去。
韩雨若忽然把手上的护腕扯了下来，塞给冯湛，“替我拿着。”
“你怎么不要了？”冯湛心里很不是滋味。
“戴了这个，手腕是不怎么疼，可没有手感！刚才有好几个球都坏在我手上！”韩雨若自责地说着，跑回了场上。
冯湛摸着护腕，无可奈何地笑了，“这个犟女孩，永远都那么不服输。”
“加油！加油！”韩雨若不停地鼓劲。
这一次，对方的体委发球。一看那准备姿势，后排的廖静仪就傻眼了，“她也太强了吧，现在才出杀手锏——跳发？”
仿佛是在验证廖静仪的话似的，体委高高地抛起排球，矫健地跃起，重重扣了下去。
“哇！”廖静仪尖叫着伸手挡球，排球撞到了她的腕骨，飞快向场外弹去。杜卓君追是追上了，但没能把球救好。
计分牌被揭动了，24：21。
“都怪我！”廖静仪带着哭腔说。
“没事，加油，我们还没输！”唐萦重重地拍了拍她后背。
“对，别泄气！”韩雨若也拍了拍她。
高二四班的体委再次高高跃起，继续跳发。
“啊！”廖静仪咬牙切齿，准备就算用脸接，也要把这个跳发球接好的时候，排球狠狠地撞着网带，又落到了场区上——高二四班的场区。
“发球失误！”廖静仪难以置信地说。对方竟然送了一分给她们，现在24：22！
“该死！”体委骂了一句。现在，她可不敢小瞧这群师姐了。
“机会！机会！”杜卓君又蹦又跳。
韩雨若却是心里一紧。刚好轮到她发球，之前的几次发球，她都没能过网。
“雨若，加油！没事的，你尽力就行！”唐萦在给她鼓劲。
“对啊，加油，雨若！”同伴们纷纷给她打气。
“韩雨若，用力挥臂！”冯湛也在向她喊。
韩雨若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抱着球，站在发球线上，阳光斜射在她身上，她地上的影子似乎有了一双翅膀。
“韩雨若，你可以的。”她对自己说。
异常镇定地，她抛起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挥臂，重重敲击在排球上。排球高高越过了球网，飞到对方后排。
高二四班的体委稳稳地把排球垫了起来，二传组织进攻打快球——
“噗”的一声，然后又是“啪”的一声。
排球打在了陶桃伸出的手掌上，弹在了高二四班的场区。
球场内外静了一秒钟，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拦网！拦网！”大家声嘶力竭地喊着。
24：23！
“暂停！”高二四班叫了个暂停。
廖静仪兴奋地蹦到场边，不住嘴地对男生们说：“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刚才陶桃拦网了呢！在我们这些学校里的比赛能看见拦网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看到了……”陆皓喃喃说道，看着陶桃的眼神几近崇拜。
“韩雨若，你还要再发一个好球，明白了吗？”冯湛盯着韩雨若。
韩雨若点了点头，“没问题。”
“好……”冯湛想了想，又小声地问，“手腕疼不疼？”
“没关系。”韩雨若笑了，笑容比阳光更灿烂。
冯湛有点失神了，他情不自禁地也笑了笑，大声说：“加油！大家都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