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最大的幸福

乱哄哄的下得楼来,站在大厦外面宽阔的平地上,街对面的楼已不再晃动,人心却依旧惶惶。大家纷纷掏出手机给亲人朋友打电话询问平安,却因网络拥挤堵塞,信号早已中断,根本无法打通。人群纷纷嚷嚷,更加焦急。

我也曾掏出过手机,奇怪的是,姐和梅艳不久前都才给我打过电话,然而,我却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我想到的竟是我远在故乡的父母,我一遍又一遍按的是那个熟悉得怕人,却这么多年都从不曾播打过一次的家里的号码。

我不明白,一场地震,就那么短短的几秒,怎么可以改变我这么多年来所有的顾虑。我似乎不再记得父亲的怒吼,母亲的哭泣和我那熊熊燃烧的高中课本,还有叶秀青春叛逆的脸庞……这么多年来,和父亲的所有恩怨隔阂瞬间化为虚无,再不怕面对他熟悉却早已苍老的声音。

电话依旧如例的打不通。

然而,此时却从人群中传来可靠消息,地震来自汶川。

当时也不曾想他们的消息从哪来的,现在猜测,大概是来自路人,而路人又来自广播或电视。

恕我孤陋寡闻,我那时似乎确实还从没听说过汶川这个名字,于是乎便觉得那是个很遥远的地方。自己又不曾有过地震的亲身经历,想象不出那是怎么样一个惨痛情景,心里虽对灾区的人们也有些同情,但却并不深沉,反而是觉得那个地方太遥远,大概伤及不到自己的故乡,最多不过像我们自己刚才在楼层上一样,感到剧烈的晃动,受到了点惊吓而已,心里刹那便轻松了起来。

放下了对父母的担忧,我开始想到了梅艳,我不知道她那么柔弱,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她有没有吓得像刘月一样失声尖叫,有没有像刘月拦腰紧紧抱住我一样抱住身边别的男人。

想着想着,我心里就难受。我不是因为她可能将别的男人拦腰抱住过而吃醋,我是因为在那危难的时候,她那么需要我,我却不在她身边,而心酸得痛。

刘月还腆着大肚子站在我身边的人群中,她也在拨打电话,但却跟所有人一样一个电话也打不通。她脸上的表情非但没有因为地震发生在遥远的汶川而有丝毫放松,反是特别凝重紧张而担忧。我并没想得太多,我只是心里有点隐隐作痛的怨恨。我以为她一定是在为婚纱照上那个弃她而弃的胖子男人担心。

我转身走了,没向任何人告别,就在混乱中转身走了。

这里有谁值得我又用得着我告别呢?

湘菲?她早已对我恨之入骨了。

刘月?她竟然牵挂着那个忘恩负义的人。

可是我不怪刘月,爱是那么莫名其妙又无能为力的事,一旦陷入谁也由不得自己,恨的时候是那么咬牙切齿痛彻心扉发誓就当生命中从不曾有过那个人,可一旦真有什么事发生,第一个想到的念到的还是他,哪怕为此付出一生!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可我先前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梅艳,更没有凌眉,难道,我对她们到现在都还不曾真正爱过?

我爱的除了父母,就只有我自己?

我摇摇纷乱的头。

我为自己没有想到梅艳而愧疚,我只想好好补偿她。

我乘坐的公交车刚到梅艳上班的超市门口,我就急急的跳下车。

然而,超市却早已关门停业。

我问门口的人群怎么回事。

大家道,地震呗,还能怎么回事。你没看到大多数部门都关门停业了吗?

我扭头去看,果然旁边所有的铺面都关了门,大家都涌向街边,有的还一边议论一边谈“震”色变的去向更远处开阔的广场。

可是,我就是没看到梅艳。

我来找梅艳,梅艳却不在了,我心里一阵慌乱。

但很快我就料想,既然超市早就关门停业了,她也应该回大庆村我和她的住处了吧。

于是转身,准备去车站坐车回大庆村,不想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是来找艳姐的吧?”

声音很甜,却从不曾听过。

我回头,果见一个陌生女子在对我微笑。

她十**岁年纪,看上去像是个刚毕业的学生。

我疑惑的皱皱眉。

她望着我道:“我不认识你,但我见过你的相片。”

我更加疑惑。

她道:“艳姐的手机上有你的相片,她常在闲暇的时候偷偷的凝望手机,对着你的相片出神,满眼都是幸福和甜蜜。有一次我问她相片上的人是谁。她骄傲的对我说是你‘姐夫’……”

“姐夫?”我打断她的话,心想可从来没听梅艳说过她还有个如此漂亮的妹妹。

她说:“是的‘姐夫’。梅姐把我们每一个比她小的同事都叫着‘妹妹’,我们也都把她当‘姐’,她对我们也真跟姐姐对妹妹一样,你当然是‘姐夫’了。”

原来此“姐夫”非彼“姐夫”,我暗自傻笑了下自己的迂。

我问:“那么艳姐呢?”

她这才急急的道:“你看我只顾跟你说话,竟然忘了自己先前叫住你是要做什么了。艳姐去车站了,说是你还在上班,电话又联系不上你,要坐车赶过去看你,免得你担心她呢。我笑她,是你自己担心姐夫放心不下,想去看他吧,怎么反倒成了免得让他担心你了?她在我胳膊上轻轻掐了下,骂我调皮,坏。然后转身就急急的走了。我想你若快点,应该能追上她,我们超市才关门,她还没走多久!”

她的话说完的时候,我早已走出了好远,所以到最后她不是在说,而是变成喊了。

我急急的赶到公交站,果见梅艳在站台的人群睁着有些紧张慌乱的眼,翘道期盼公交车的到来。

她没看见我,我也故意没让她看见我。

我偷偷从背后蒙住了她的眼睛。

我不是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因没有远方亲人的消息还有所牵挂的时候,却有情趣和她开这样的玩笑,我是太感动,太想给她一个惊喜。

她起初是吓了一跳,身子如地震一般猛烈颤抖,还发出一声失控的惊叫,但她很快就感觉到了我手上熟悉的温暖和气息,她比我期望的还惊喜的叫道:“改之,是你,是你!”

我松开手,紧紧的搂着她,道:“艳,让你担心我了,真对不起。”

她扭过脸来,满眼都惊喜的泪,道:“没,没,其实是我让你担心了才是。”

站台上原本有几个略有正义感的男人,以为我是对梅艳耍流氓的无赖或欲当众抢劫,很是愤怒,正要主持正义,却见我原来和梅艳竟是一对恩爱的情人,便松懈了脸上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笑着,将脸扭向一边去了。

车来了,停下。

艳从我怀里钻了出来,急急的催我道:“快,快上车。”

我笑道:“艳,你是高兴得傻了,还是没看清那是去向哪的车?”

梅艳点头,道:“是去你们公司方向的车呀。”

我道:“那你还催我上车?”

梅艳笑道:“难道我不催你上去你们公司方向的车,还催你上去别的方向的车不成?是你傻了还是我傻了?”

我不解,道:“可,你去我们公司是为了见我,现在我明明就在你身边了,你还用得着赶去我们公司吗?”

梅艳道:“谁说我要去你们公司了?”

我道:“那你是?”

梅艳道:“我只是催你上车,并没说我也要上车呀。”

我道:“可我还有必要回公司吗?我觉得我们应该回大庆村吧?”

梅艳道:“你是没给任何人打招呼就偷偷的过这边来的吧?”

我点点头。知我者,梅艳也。

梅艳道:“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我。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心里还得有你的上司。你不是说你们董事长,因为上次云南那笔业务的事,对你很是怀恨在心吗?你就更不应该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你还是赶快赶回公司吧,也许还来得及,他大概刚才也在慌乱中,并没注意到你的离开。”

梅艳的话让我有了些理智,我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可恶的董事长,说不定他真会借这件事生出点什么事端来。

毕竟,在这件事中我表现得太差了,我非但没有如那个瘦子保护那个胖子老头一样保护他,反而还趁乱悄悄的离开了。

车就要关门离开,我最后一个跳上去,还伸手把梅艳也拉上,我道:“艳,咱们一起过去吧。我放心不下你,我怕又来一次地震。”

梅艳听话的站在了我身边。

车上的人慌乱而兴奋,一路上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谈话的中心都离不了这次地震,都在讨论会有多少人遭到了灭顶之灾,有多少**离子散,有多少人会背井离乡……

我一直那么幸福的搂着梅艳,我比任何时候都觉得,原来什么金钱美色都是虚幻,只有平平安安,两相厮守,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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