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反派还有个亲戚

余下的两天吃的都是白白的大米饭, 不过时间紧迫,也没功夫做什么烤鱼。

不过之前用盐腌过的鱼,稍洗了洗, 放了点豆豉蒸着吃了。余下的炸鹌鹑也都吃光了。

四娃脸上呈现出特别痛苦的表情, 又看了看四黑的一条后腿, 不情不愿地用筷子夹了一丝蒸蘑菇, 和米饭拌着吃了。

胡瑶见他不吃鱼, 就给五娃夹了一小块鱼。

五娃点点小脑袋,“妈妈, 我最喜欢吃鱼啦。”

半个小时前,五娃的口号还是“我最喜欢吃杨梅啦”。

胡瑶都习惯她这样的了,好吃的都是最喜欢的。

而四娃却是幽幽地看了看三娃, 又看了看五娃,这俩个为啥这么爱吃鱼。

“小五, 你怎么一点都不挑啊,给啥吃啥。”

五娃小嘴里塞满了大米饭,声音也是糯糯的。

“妈妈说明天吃包子,包子哇。”

四娃的脸上立即呈现出了光彩,看着胡瑶瘪起小嘴儿。

“妈妈, 明天真的就要到家了吗?”

这娃快要活不下去了,最想吃的炸鹌鹑,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 而他也只能吃鱼。

可是他已经吃鱼吃腻了, 要吐的感觉。

胡瑶摸了摸四娃的脑袋,心说,等回去了,饿上几天肯定什么都吃。

根本不用饿上几天, 庞团长媳妇给出了个好主意。

“我让彭小兴到我家搬两袋玉米面儿来,咱们吃上一段时间玉米饼。”

庞团长媳妇看了看五个娃,叹了口气。

“都稍微减减吧,要不然都没法出门了。”

这年头还有人减肥的,说出去会有人信么?

庞团长家里有不少粮食,玉米面儿还是最多的。胡瑶却觉得庞团长媳妇太乐观了,就她不在这段时间,以庞团长的性子,能在家里留颗粮食在?

胡瑶微微笑了笑,

“我上我娘家换点吧。”

胡瑶说的不是要,而是换。

毕竟上次看到胡大哥吃白面儿馒头时,那种恨不得连抓过馒头的手指都啃一口的感觉,她就知道,娘家粮再多,什么白面儿大米啊,也是一整年吃不了几口的。

“妈妈,上次姥姥说让你想吃啥随便去拿,你咋能给忘了呢。”

对于胡瑶忽然这么谦虚,四娃一不太适应,二是赶紧提醒一下。

胡瑶又摸了摸四娃的小脑袋,“现在粮食吃紧,姥姥家粮食虽多,可也是你大舅二舅他们辛苦一年才得的那些粮食。”

“他们家人多嘴杂,我要是直接去要呢,惹得别人不高兴,还要说妈妈的坏话。要是我用换的呢,你姥姥肯定不会亏待妈妈的,而且啊咱那些去换的东西,就都是你姥姥一个人的了。”

胡瑶打算的挺好的,现在胡妈妈不仅管着全家的吃喝,掌握着全家的粮食,更重要的是,胡妈妈有自个的粮库呢。

之所以胡妈妈在家说一不二,就是因为手里头的粮多。胡家每年收的粮,有一大半都是胡妈妈名下的。

因为胡家的田和地还有房,全都是在胡妈妈名下的。

这也是为什么胡妈妈一点都不怕俩个儿子要咋样,幸好大儿子特别的孝顺听话。

胡妈妈和胡爸爸结婚那会儿,胡家村还只有十户左右的人家,就跟个野山沟子似的。

胡妈妈也姓刘,但不是刘家村的,按出身说并不好,是一村里小地主的闺女。

只是几十年前革命的焰火还没烧到村里头的时候,胡妈妈的亲爸亲妈都死光了,然后家里几个孩子把钱分一分,各娶各嫁,又各奔东西。

胡妈妈聪明,一眼就看中了胡爸爸这个村里汉,带资嫁人,买了地盖了房也都写了她的名字,而个人成分就是个根红苗正的村里婆娘。

到现在知道胡妈妈曾经是地主家闺女,还真没几个人。

胡瑶到现在都不清楚自个到底有没有舅舅或姨姨之类的,反正就从没见过亲妈那头的亲戚。

胡家人都习惯了,从来都没人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村里头,不和娘家来往的女人也不少呢,大多要么是关系不好,要么都是饿死鬼投胎,都怕沾自个儿身上。

胡妈妈的这些事,胡瑶知道一些,可是原书中只提了这么一嘴,别的没说。

今天四娃这么一讲,尘封在胡瑶记忆里的这些东西就想起来了。

既然胡妈妈自个儿有粮库的,胡瑶就以粮换粮,免得好东西便宜了别人。

而有同样想法的,居然还有个人,就是胡二

嫂。

她这两天一直在琢磨一个事,家里的白面儿是有数的,而且也是定时定日子才能吃一口的。

可这是家里的公粮,胡妈妈还有私粮呢。每年都这样,总是到快没粮的时候,胡妈妈总能拿出来不少粮食,让大家放心吃放心过日子。

但是去年收的粮食还成,而且他们家自留地也悄悄种着粮,在村里头家家都这样。

所以到现在胡妈妈都还没动她的粮库呢。

也就是说胡妈妈拿自个儿粮贴补闺女,是完全没问题的。

虽然胡二嫂觉得就该这样才成,可又觉得不公平,心里难受。

她去厨房找了胡大嫂,就说起了白面儿的事。

“嫂子,哪天咱们吃一顿白面面条呀,我现在害喜特别厉害了。”

胡大嫂微微地扫了一眼她那略平的肚子,差点没乐了。

“行了,谁没生过娃,就你娇贵的。不就是馋了嘛,其实我刚问过咱妈了。”

“她咋说的?”胡二嫂两只眼睛放着光亮,马上又收回了表情,“大嫂,咱妈咋说的?”

胡大嫂也是一肚子气,“咱妈说家里的白面儿就这些了,她要给她的外孙留着,说那五个娃到南边都个把月了,肯定没吃过一顿好饭。”

“弟妹啊,我觉得你也有了,是该补补,可咱妈就是不同意。”

胡大嫂一副她真没办法的样子,看着胡二嫂摇摇头。

“要不你自个儿跟咱妈说去吧,我都被骂了。”

胡二嫂立即就摇头,“我可不去说,你都挨骂邓,我去不了挨骂。不过嫂子,我想跟你说另一个事。”

胡大嫂就知道她有不少话要说,所以只是点点头。

“你赶紧说,我得做饭呢。”

胡二嫂立即就钻进了厨房,特别热情而主动。

“大嫂,今天我跟你一块。”

在自个儿屋里看到这些的胡妈妈,冷哼了一声。不过她手上正摸着一封信,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又嘀咕着说,

“这小子咋回事啊,这么长时间没消息了。”

“大嫂,我说的是咱小叔子啊。”

胡二嫂压低了嗓子眼儿,

“咱妈这两年私粮没少攒的,到底是给闺女攒的还是给小儿子攒的,大嫂,你心里没个数?”

“你的意思

是……”胡大嫂有些懵。

因为家里小叔子前些年去南边上学去了,一走多年,从来没回来过。

她都差不多把这个人给忘了。

胡二嫂手上削着土豆,不停地说,

“咱现在吃的粮是咱们大家的粮,咱妈还说要把白面儿给外孙吃呢,搞不好过阵子给小姑子背去的粮也是从咱们嘴里抢的呢。”

胡二嫂这样一说,胡大嫂就想到个事来。

“上次你大哥不是给小姑子背了点粮么,就是从地窖直接拿的。咱妈的粮都在大伯那头地窖呢,没听你大哥说去那头拿粮的。”

“哎呀,大嫂,这么大的事你咋不和我说一声。我去找妈讲理去,气死我了。”

之前就是因为胡瑶拿家里的粮,胡二嫂跟胡瑶大吵了一架,然后胡瑶说再也不回娘家了。

“噢,不过大嫂啊,我得提醒你啊,想要吃一口咱妈自个儿好粮,难着呢。”

胡二嫂转身的时候阴阳怪气地说,

“我看啊,都给咱小叔子留着呢,他可是个高贵人儿,人家上大学去了呢。哼。”

在胡二嫂眼里,什么屁大学生,去了五年就没回来过。

平时就寄个信,要么就是胡妈妈给寄了粮。

只是最近半年一直没见寄信过来,胡妈妈也没寄粮,胡二嫂现在想想觉得这中间肯定有猫腻。

胡二嫂也没那么傻,直接去地头把胡二哥给揪了回来。

同回来的,还有一直睡在地头小屋的胡爸爸。

现在的胡爸爸一脸的阴晦,就跟谁欠他200块似的,黑沉沉的脸一句话也不说。

胡二嫂轻“嗤”了一声,虽然不说什么,但是从心底是深深地鄙视着这个公公,在家连个主都做不了。

别说条件稍好点的胡家村了,外村也没这样的,让一个老婆子管着整个家,还当家作主那种的。

胡二嫂这会儿不想想,胡二哥多听她的话,也不打她骂她的,性子还就是特别像胡爸爸。

胡二嫂和胡二哥跟着胡爸爸一起去了大屋,胡妈妈正好刚把手上的几封信给收起来。

胡妈妈是识字的,这个岁数这样的还真不多见。

胡妈妈平时也不跟人说,也没啥人知道她识字。

胡妈妈看着进来的几个人,脸也

沉着了,不过她看着衣服又脏又破的胡爸爸,冷冷地嘲讽了几句。

“哟,你还舍得回来啊,咋不住那柳寡妇家呢,她多可怜哇。”

胡爸爸看了胡妈妈一眼,没敢说话,放了半拉屁股在炕沿上,低下了头。

胡二哥冲着胡二嫂摇了摇头,而胡二嫂苦着一张脸,很不服气。

“不服是不是?”胡妈妈又继续数落胡爸爸。

“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做的不对,你大可搬到柳寡妇家,咱俩离婚好了。”

“啊呀妈啊。”胡爸爸被吓得一歪身子,差点摔到地上。

幸好胡二哥给扶了一把,胡二嫂也吓得有点腿软,还帮着胡爸爸倒了缸子热水,抖着手放到了炕桌上。

胡二嫂又揪了揪胡二哥的袖子,胡二哥这才往门口退,一边退一边说。

“妈,爸,你们好好说啊,我们先回去了。”

胡二哥和胡二嫂几乎是跑回他们屋的,俩个人都被胡妈妈的话给吓了个半死。

何况是已经开始流眼泪的胡爸爸。

“你咋能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啊,咱俩结婚都这些年,你咋这么心狠啊。”

其实胡妈妈就知道胡爸爸的尿性,可这次不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胡妈妈沉着脸说,“咱闺女一个人带着五个娃,日子过得多不容易,本来我想接他们全家到咱村住的,可你倒好,跟那个柳寡妇不清不楚的,现在满村子都在对咱家指指点点的。”

“你让我那五个外孙咋出门啊,你们都没脸,我那白白嫩嫩的外孙还要脸呢。”

胡爸爸人不坏,心也不坏,就是太爱凑热闹,脑子还不够聪明,好事办不了几件,总惹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烦。

胡妈妈“啪啪”在炕桌上用力拍了两下,

“听懂我的意思了么?”

胡爸爸一边擦泪一边点头,“听懂了,都听你的。”

胡妈妈拿起扫炕的扫帚把子“嗖”地就扔在了胡爸爸脑壳上,很大声地喊了一嗓子。

“三个月不许出门。”

“赶紧去洗洗,臭烘烘的恶心死我了。”

他们这边动静不小,胡妈妈在家一向这样,没人敢得罪。

而今天胡二嫂也终于认清了一件事,上次就胡二哥提醒

过她,不要轻易得罪“咱妈”,要不然会逼着他们离婚的。

本来胡二嫂还不信,可刚才看到胡妈妈要跟胡爸爸离婚,现在觉得腿还软呢。

不过腿软归腿软,可有些事还得讲清楚了。

胡二嫂又说起了胡妈妈手里粮的事。

“又要给小姑子粮了,咱自个儿嘴里没几口了,咱妈又要把粮都留给小叔子,那咱后半年是不是要饿死啊。”

胡二哥觉得不会这样,完全不在意。

“咱家往年不都这样么,不都是好好的。”

胡二嫂伸手在胡二哥脑门上用力摁了一下,

“你个榆木脑袋,现在我娘家都快没粮了,而且今年又是个旱年,你没见河里的水都下去好些了么。”

胡二哥还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可村长说他会想办法的啊。”

“要是想不到办法呢,咱妈手里的粮那都是咱救命的了。可咱妈现在只惦记着小姑子,还有小叔子,咱一家五口,就等着饿死吧。”

胡二哥被媳妇这么一说,就觉得有点怕了。

“咱妈手里的粮确实这两年没怎么动过,因为咱家平时的粮就够吃的。”

“今年肯定不够啊,马上又要给小姑子拿粮了。”

“媳妇,那你的意思呢?”

胡二嫂早就想好了的,“让咱妈用她自个儿的粮去贴补小姑子,咱也不沾小姑子什么光,只要她别祸害咱。咱一家马上就要五口了,不能让她给拖累了啊。”

胡二哥想想也是,又看了看媳妇微平的肚子。

“要不然我跟妈说一说,每天早上给你开个小灶,煮点小米粥?”

家里还是有点小儿和豆子的,胡二嫂听后立即就点点头。

“你赶紧去,咱妈有五个外孙呢,咱这第三个还没出生呢,肯定没那五个能吃。”

胡二哥特别的自信,“咱妈肯定能听我的,她也不想想她以后得靠谁呢。”

同样迷之自信的胡二嫂,笑得合不上嘴。

“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得靠你和你那个又奸又懒的媳妇了?”

胡妈妈刚教训完胡爸爸,这口气还没顺过来呢,就见自个儿这个最蠢的儿子跑过来找骂了。

胡妈妈知道他的意思,可还是觉得心里头哇凉哇凉的。

“你亲妹

妹现在一家遭了难,一个人带着五个娃,还得照顾生重病的妹夫,你就这么忍心?”

胡二哥根本不明白,说着自个儿的理。

“妈,她一直就带着五个啊,谁让她生那么多。少生俩,不就少几张嘴吃粮的了。反正呀,咱家粮真不多了,不能再让她这么霍霍了。”

胡妈妈看着地上扔着的扫帚疙瘩,真想捡起来打死这个傻货。

“你想好了,你这样就不讲情面,就相当于跟你妹断了干系了,你妹夫可是个当兵的呢。”

可胡二哥完全地不在意,刚才胡二嫂也跟他说了这个事了,他都听媳妇的。

“妈,姓向的听说现在半死不活的,即使活过来也是个废物了,我能求到他什么啊。”

胡妈妈听到胡二哥这么说,是一点都不生气。

“我之所以拿家里的粮给你妹妹,也是想让他们俩口子也能记着你们点好。也希望你们能跟着他们长长见识,甚至也像你小弟一样,出外面见见世面。可你们俩口子……”

“妈,你快别说了,再说就要笑死我了。”

胡二哥还真“呵呵”笑了几声。

“我小弟出去上学五年多了,别说回来了,连封信都没见着过。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了啥,说不定是因为做坏事没脸回来了呢?”

胡妈妈心里头越来越凉,小儿子舍不得家里花那几块几毛的路费,撑着五年都不回来。

可这个做哥哥的,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又刚看完之前小儿子给寄来信的胡妈妈,这时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

胡妈妈一直坚持让每个娃都去上过小学的,除了胡瑶外,她以为全家已经摆脱文盲行列了。

没想到自己二儿子都三十多岁了,居然是个真文盲。

胡妈妈试着问了问,“有几次邮局的人来,你没见着?”

“见着了,不过他说找你的。妈,他说找你啥事?”

胡妈妈差点从炕上歪地上了,抚着额角她又继续问,

“以前不是给你们提到过你弟寄的信么?”

“那个我知道,可我爸说我弟把信都寄到大伯那了,咱家全文盲啊没人看得懂。我爸说都是我大伯告诉你我弟写了啥,可后来也没再听到过我爸说信的事

了。”

他们说的大伯是堂伯伯,就是胡家村的村长。

胡妈妈差点忘了,这个家里最大的文盲是胡爸爸。

而且文盲眼里,大概全世界都是文盲。

“你还是上过小学的。”胡妈妈都没力气说话了。

胡二哥无所谓地笑了笑,“妈,我现在都33了,你说的那会儿我也就六七岁,上过两年学,那能记着啥啊。”

胡妈妈让胡二哥赶紧回去,“行了,你们不沾你妹妹的光,你妹也不占你的便宜。所以粮食我自个儿出了,赶紧滚吧。”

胡妈妈心里头还惦记着小儿子的事呢,不想跟他再多说一个字。

而这时候的胡瑶,也才刚刚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弟弟,是亲亲儿的亲弟弟。

“我还有弟弟?”胡瑶脖子都要歪了,差点露馅啊,心里慌得一匹。

向南竹可不是三娃,那么好胡弄的。

而向南竹也确实用带着点疑惑的目光看着胡瑶,

“是了,你弟到南边医学院上学的,因为离家太远,每年家里就给寄点粮食,这些年没回来过。”

向南竹其实这几天已经发现这个问题了,很多过去的事胡瑶都不记得了,他有点害怕。

“媳妇,你怎么了?”

在胡瑶怀里的五娃伸出小手手摸了摸胡瑶的额角,

“妈妈这里摔了,磕石头了。”

随后五娃立即就瘪下了小嘴儿,

“妈妈当时差点连我也给忘了,妈妈……”

胡瑶抱着五娃的小身子轻轻拍了几下,撇到一边的脸儿差点笑出了声。

向南竹是一脸的深思,而庞团长媳妇却是知道的很清楚。

“唉,就你那个养母,知道你当时‘牺牲’了,带着人冲进家要‘抚恤金’。你媳妇儿就被她一把给推倒了,磕到了头。”

“她现在额角边上还留了块疤呢,真是遭了大罪了。”

庞团长媳妇想着这一大家子,真是够倒霉的。

而一旁的四娃的眼神突然变得暗沉沉的,

“老向家啊,欠咱家不少粮呢。”

“都在我这里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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