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妈妈, 我找妈妈。”
五娃跑进厨房时，手上还揣着一只空碗, 小脑袋左左看右看的。
厨房就屁大点地方, 一眼就看清楚了，没有妈妈。
作为姥姥的胡妈妈立即把微凉的毛豆，给五娃放了小半碗, 柔声地说,
“你妈妈办点事，晚点回来, 小五都把一碗毛豆吃完了呀, 吃得真快。”
“姥姥, 还有我呢。”
魏小亮从门外蹦了进来, 一小碗毛豆, 他吃了一大半。
胡妈妈是被这一声姥姥给叫得有点懵, 然后就见五娃嘟起小嘴儿幽幽地望着她。
胡妈妈想了想，从簸箕上拿了一小块蒸南瓜。家里的南瓜又甜又糯，心都发红了。
“刚蒸好的, 小心烫嘴。”
“我也要吃。”徐鹏鹏伸手也拿了一块蒸南瓜, 也不怕烫, 塞了一大块进嘴里。
“甜, 太甜了。”
五娃咧着小嘴, 很不耻徐鹏鹏这种吃相。
而魏小亮立即与五娃挤得紧紧的, “小五, 你还有我呢。”
五娃又是幽幽地望着他，更是脆嫩的声音说，
“没有妈妈, 你没门。”
就是说没有亲妈胡瑶点头, 魏小亮想当上门女婿，没劲的。
“妈妈肯定送饭去了。”魏小亮猜想。
送饭人徐鹏鹏还没出发呢，他一会儿要骑车去。而且，他本来想带着四娃一块，让四娃给他出出主意。
就这么没出息个人，让四娃帮他想折呢。
倒不是宇云华的事，因为四娃那会儿还跟他说了牛生家的事，很复杂的。
不过四娃倒是改了口了，“牛生这个二姐，性子跟牛生挺像的，在家里受欺负呢。徐二叔，你要想清楚哦，娶了牛二姐，麻烦事不会少的。”
徐鹏鹏这人野的，立即用手拍了拍胸脯。
“我就喜欢她，你得帮我。”
四娃坐在大柜上，两只小胳膊在胸前交叉着。
“啊，我想到了呃，请她看电影吧。”
“看过了呀。”
“上次是包场了。”四娃摇摇头，觉得徐鹏鹏一遇到关于牛护士的事，人就傻了。
“看电影都偷摸小手的，上次人太多，不合适。”
“我可不是那种人。”徐鹏鹏嘴硬道。
可四娃马上就看穿他了，“你不是说狗男女的事，都一样的么。你跟牛护士，我爸跟我妈，能有啥区别呢。”
徐鹏鹏简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真的太狗了有没么有。
“妈妈呢？”五娃还站在那，一只手抓着一只手抓着一小块南瓜，嘴边和脸上都糊上了南瓜的黄色，看她这样就知道是喜欢吃的。
随后五娃一点都不耽误地把南瓜塞进了嘴里，瞪着眼睛看着厨房的每个人。
徐鹏鹏吧咂了下嘴，没说话。
“妈妈在镇子上呢，小五，咱们一会儿去找吧。”
四娃提了个好意见。
“噢。”五娃迅速就应了，然后这才看向了胡妈妈。
“姥姥，我要吃瓜。”
胡妈妈是赶紧找毛巾给五娃把小脸和小手先擦了，给她找了个勺子，才又给她放了一小块蒸南瓜。
就在魏小亮看过来的时候，胡妈妈给他重新找了只碗，放了一块南瓜和一只勺子。
“啊哟，果然我是亲生的。”魏小亮是非常的满意，跟五娃晃回大屋去了。
而徐鹏鹏送饭的时候，自行车上除了饭之外，还坐着四娃和五娃。
实在是坐不下了，要不然还有个魏小亮。
胡妈妈找了绳把五娃捆在了前面大梁上，而后面放了个很厚的垫子，又把四娃也给捆车上了。
“姥姥，我自己会抓的，真的丢不了。”
四娃不想让绳捆着。
可胡妈妈却不干，她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就有那蠢的，把自家娃驮车后头也不拴着点，等到了地方，娃都丢了。”
四娃的脸皮抽了抽，那是别人，又不是他。
不过捆都捆好了，也没法子。
徐鹏鹏本来是想着先把他俩送到白老头那，再把饭送过去，他还想着找牛护士说两句话的。
计划是计划好，只是没想到，在快到医院的时候，就听到一阵牲口的响铃声。
“妈妈，妈妈。”
五娃的眼睛尖，立即就朝远处的牛车大叫了起来。
“妈妈，妈妈。”
五娃软糯的小嗓子这么一叫，把打瞌睡的胡瑶给一下叫醒了。
她都恨死向南竹了，本来穿好衣裳了，又被摁着来了一回。
胡瑶赶紧把自己的帽子和大袄揪了揪，才抬起了头。
“小五，快上来。”向南竹假装啥事也没发生一样，冲着五娃招了招手。
“妈妈。”五娃伸出两只小手，朝着胡瑶那使劲地伸着。可惜她被捆在了车上，动不了。
徐鹏鹏把她的绳给解开，正好胡瑶走了过来。
“妈妈，妈妈。”五娃搂着胡瑶的脖子，先蹭了蹭脸。
向南竹在知道徐鹏鹏是送饭的时候，立即告诉了他一件事。
“刚才看到牛妈进了医院，你注意点呀。”
“嗯。”徐鹏鹏点了点头，骑着车又往医院去了。
向南竹这才发现徐鹏鹏车后头还有个四娃呢，这小子今天居然不作声，立即心口一紧。
“这小子要做什么？”
“跟过去看看吧。”胡瑶也是不放心。
而五娃却使劲地在胡瑶身上嗅来嗅去的，就跟个小狗似的。
她突然说了一句让胡瑶差点臊红脸的话。
“甚味儿了，甚味儿了。”五娃歪着小脑袋，还在胡瑶身上闻着。
不管是胡瑶还是向南竹，都没来得及换衣裳，这会儿有点后悔了。
向南竹也是尴尬得一匹，幸好现在就只有五娃了。
正好到医院了，向南竹指着医院。
“哎呀，小五，你看那是谁呀。”
五娃的小鼻子就跟狗鼻子似的，真的是大意了。
而向南竹说的，也确实吸引到了五娃。
五娃用小手捂在嘴上，小嘴动了动，“啧”了一声。
“可怕。”
原来是牛妈用力扯着牛护士，把她从医院里给揪了出来。
好在现在医院也已经下班了，没什么人了，要不然是真的对牛护士影响不好。
胡瑶抱着五娃悄悄地站到了另一侧，一大一小竖着耳朵听着。
“妈，你干啥呢，我现在在上班。”牛护士把牛妈的手给甩开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别理那个赶车的么，你怎么一点都不听话。”
牛妈被气得喘着粗气。
“妈，人家是当兵的，你怎么说话呢。”牛护士的心稍稍往徐鹏鹏那偏了下，她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
胡瑶和五娃对视了眼，又一同撇了下嘴。
有情况呀
“不管他是干啥的，你理他作甚。”牛妈非常的生气。
徐鹏鹏给宇云华送饭呢，居然趁机跟牛护士说话，还是当着她的面。
自家这个闺女真的是太不争气了。
“妈，人家就是问我病人的事，你想干啥呢。”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工作做的，都学会顶嘴了。”
牛妈似乎很慌乱，不习惯被闺女顶嘴。
牛护士看着她，又再无奈地说道，“妈，我是个护士，肯定是要跟各种各样的家属打交道的。”
“护士，护士，不好，和你奶奶说的一样，不是个好工作。”
牛护士这会儿也是生气了，
“妈，你说家里找关系，给我把工作要调回上海城去，到底是要调到哪家医院？”
牛妈忽然脸上一慌，“先不说这个，我说的是那个赶车的。”
牛妈又伸手拉住了牛护士的手，“你可不能跟他有什么来往啊，多影响你的名声呀，要是传到你的婆家，人家就不要你了。”
牛护士整个人都惊呆了，什么婆家，她咋不知道呢？
“妈，哪来的婆家，我怎么没听说。”
“自然是你奶奶给看好的呀，是你大姐夫的同事，小伙以前家里也是开店的，跟咱家一样。”
哎哟，胡瑶心说，这人是不是傻。
或者说这一家子是不是傻。
以前开店的，到现在还有资产的，那都有问题的家庭啊。
这家子还不赶紧远离，居然往上凑。
“妈，我就是要干我的工作，这个是没得商量的。”
大概是牛护士的态度过于坚定，牛妈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可你奶做的决定，妈也做不了主呀。”
牛护士摇了摇头，“妈，我也不跟你说这个，我还有病人呢。”
牛护士这会儿觉得做人真累，尤其是女人。
在她家里，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主意。
不过除了俩个人，一个是她奶奶，另一个就是三妹。
就在牛护士转身要返回医院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
“一个是供销社的售货员，一个是护士，这俩个指标，可不能放在一块量的呢。”
胡瑶抱着五娃走到了跟前，她看着没有一点主意和窝囊的牛妈妈。
“牛护士的指标，换给谁了？”
牛护士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地，她还上班着呢，马上就要成为真正的有资历的护士了。
她这工作，咋突然就保不住了？
牛妈妈没想到，中间会突然冒出个人来，她愣着反应不过来似的。
胡瑶继续说，“卖货的哪有护士的工作好，你家是要好好的一个护士去卖货，而她原有的护士工作，换给谁了？”
虽然牛妈没有说话，但是胡瑶知道就是这么样的，看对方变来变去的脸色就知道了。
她搞事气突然变得严厉了起来。
“不管你们家是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也有些门子和关系。但是没有经过专业学习和训练的，到医院当护士，就是要害人命的。你们想好，要承担这种结果了么？”
“害人，害什么人？”牛妈的脸色一下就白了，她的脑子从来不太想事的，所以现在想不明白。
“你家二闺女，是在医护学校学了三四年，在医院做护士也有两三年了，已经是个很厉害的护士了。”
胡瑶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是她心里却是很生气的。
“不知道你们家怎么想的，牛护士这样的，平时看护的都是得了重病的病人。拿她的指标换给别人，那个人会有她这样的经验么，在医院里工作，时时要担着风险的，肩膀上扛着的是病人的一条条命。你们换给的那个人，她能做到么？”
胡瑶连对方是女的都能猜到了，这年月几乎是看不着男护士的。
“你、你胡说的吧？”牛妈的嘴上是这么说的，可她的微抖的嘴唇说明了一件事，她信了胡瑶说的了。
而胡瑶又用更加严苛的语调说，
“只要病人出一点点问题，全都是护士担责。到时候出事的，不仅是你们家换指标的那个女的，还有你们全家，都得坐大牢。”
“你们这样做，能担得起人命的风险么？”胡瑶说话的时候都要差不多是咬着牙的。
五娃更是用力咬着小白牙，不断地点头。
“嗯，要人命呀。”
牛妈整个人都晃了起来，甚至觉得眼前都在冒星星。而嘴里更是慌张地说着“完了完了”。
胡瑶伸出手拉住了牛妈的一只胳膊。
“让那个女的还继续干她的售货员吧，你也是大地方的人呀，有听说过售货员改行干护士么，你们一家子难道为了她一个，全都要坐大牢么？”
“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呀？”牛妈现在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似的，在原地转圈。
胡瑶立即跟牛护士说，“明天一早赶紧给你妈买回上海城的火车票去吧，她得回去阻止这件事呀，要不然你们一家子会坐大牢的。”
“坐大牢。”五娃还举起了小拳头。
对于胡瑶的警告，牛妈竟然很听得进去，甚至恨不得赶紧回上海城呢。
她的手都在哆嗦着，拉着牛护士的手腕。
“那你干你的护士，我得赶紧回去了。”
牛妈其实本来还要跟牛护士算另外一个账的，那天去看电影，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去了。
她好不容易坐到车去了市里，看电影的时候，没有碰到徐鹏鹏。
按照牛妈的想法，她要抓到徐鹏鹏的把柄，再好好地羞辱对方。
这样一来，徐鹏鹏就不会再缠着牛护士了。
可惜的是，牛护士徐鹏鹏在镇子上看过电影了，而且还是一大群人去的。
看完电影后，牛护士本来想着要是牛妈问起，就说是跟胡瑶和几个娃一起看的。
好在牛妈因为打着小主意，而没来得及同牛护士发作。
现在更是好，恨不得长翅膀飞回去呢。
“我妈本来要再多住些时候的。”
回到医院的时候，牛护士再三感谢了胡瑶。
而胡瑶却伸手拍了拍牛护士的手，
“你家里已经给你订亲了吧，应该就是售货员，也算是个不错的工作。”
牛护士这次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暂时是不会回去的，我要在这边工作，过几年再说。谁要跟那个男的结婚，谁去结，我是不会去的。”
可能是受刺激大了，牛护士已经有了反抗的心思了。
当胡瑶想跟牛护士夸两句徐鹏鹏时，听着四娃嫩嫩的声音说，
“你哭啥呀？”
胡瑶看过去，原来是宇云华同志正用手指抹着泪儿呢，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没事，我就是有点激动。”
宇云华同志跟徐鹏鹏刚聊了几句，还没说到重点事呢，她就不由地哭了。
其实徐鹏鹏也没说啥，就是很亲切地叫了声“宇华姐”。
“我来晚了，来晚了。”
彭大兴背着军挎包跑进了病房，她胳膊上还挎着一件白大褂。
“牛护士，你去歇息吧，我来接班了。”
就在牛护士跟彭大兴交接时候，胡瑶把徐鹏鹏叫到了一边。
“有一件事吧，你得知道知道。”
徐鹏鹏今天比还都高兴，今天牛护士为了跟他说话，被牛妈给训了。
当时他要跟出去时，被宇云华给叫住了，不让他去添乱。
“人家家里给定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