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村里的这种事,不该妇联管的。
不过今天碰上了，妇联的同志，就想多问一句。
兰花妈赶紧给解释,“只是养子，早就分家了。”
“养子也是我们养大的啊。”向婆子看到向老头给她打眼色,做了一辈子的俩口子，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
马上用手扯着妇联的同志，
“都是领导来给开会的，那就好好审审她,为啥不孝顺爹娘,我们白养那小子20来年了。”
“哼。”五娃突然很用力地哼了一声,嫩嫩的脆脆的，在嘈杂的屋子里,显得很突出。
“爸爸吃不上饭。”
而妇联的同志其实早看到五娃了,这么个肉肉白嫩嫩的娃子，穿得跟个小肉球似的,怎么看都让人喜欢。
“是呀，其实小向在当兵以前，都经常被饿的，都是去他媳妇的娘家吃饭的。”
兰花妈作为见证人,立即说出了那会儿的情况。
“老向家这俩口子，以前虐待养子,现在虐待儿媳妇，今天就是要让他们俩好好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可是,现在还在攀别人，搅合是非，坏到根子里了。”
“是啊,是啊。”村里人都跟着附和，没有一个人是为老向家俩口子说话的。
“都指使儿子把孙子给打掉了，心都烂了。”
“是呀，妇联的领导同志，一定要为那个没来得及出生的娃，讨回公道呀。”
村里人说什么的也有，妇联同志一看这情况，确实很严重，而且没有人说老向家一句好。
这么明显的倾向，看样子这俩口子，平时干的坏事，真的不少。
“你们的检讨要重新写，我们现在还是要说一下你们打儿媳妇的事。”
向婆子马上不认这事，“她自个儿没本事，跟我们有啥关系的？”
“她好好的人，被打得娃也掉了。我们去医院调查过了，是快出生的男娃，你们这是犯罪，知道不？”
可向婆子却还是在摇头，像是特别笃定什么似的。
胡瑶看着有些不对劲，一般在村里人的，对于这种事，是很怕的。
可是这个向婆子，却是一点也不怕。包括旁边的向老头，虽然低着头，但是脸上一直没有表情。
没有慌乱，也没有害怕或担忧，甚至没有因为写的检讨被换掉，而感到惊慌。
向婆子就是一直不讲理，胡搅蛮缠，另外就是不够惊慌。
“不大对劲。”四娃低声地嘀咕，他的想法和胡瑶的一样。
“肯定是跟姓吴的联系上了吧，胆儿肥了。”
但是他们是怎么联系到了，老向家最近也没有去别的陌生人。
那就只有是老向家有人出去，跟姓吴的联络上了。
胡瑶又看了眼一直在跟妇联同志不断解释的向婆子，上次见她的时候，提到村里干部或是妇联的时候，她的脸上可不是这么谈定的。
“她去见魏扬了。”四娃两只眼珠子乱转，终于想到了。
“是呀。”五娃拍了拍两只肉肉的小手，又忽然大声地说，
“胡搅蛮缠。”
她这一句，正好说出了妇联同志的心声，正头疼着呢，跟向婆子说不通。
可被五娃这么一打岔，妇联同志忽然就有了主意了。
“检讨你们继续回去写，基于你们俩口子今天的表现，我们回去就跟上级领导汇报。”
向婆子的绿豆眼，忽然挤了两下，嘴角也抽了下。
“什么？”
“我们现在觉得，在村里面已经无法让你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妇联同志转头看了看在屋子里不多的人，又摇了摇头。
“你们这的人太少，并不能对大众起到教育意义。你们这一家子，要给儿子娶小老婆，把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借别人的粮食不还，不管是哪一件，都是极其严重的道德问题。”
“现在我们到处宣传尊重妇女保护儿童，可你们的表现，却是与国家政策相悖的，一定要让领导引起重视。”
其实也是，包括胡瑶他们一家子来看热闹的，现在并不是每户都能抽一个人来呢。
并不是大家不爱看热闹，这两天都忙着弄暖棚，为了整点菜。弄好了，十来天就能吃上小菜菜了。
至于老向家的事，其实说来说去就那些。
妇联同志觉得受教育范围太小，不能引起一定范围的重视，所以要跟上面领导去提，要把老向家的事重视起来。
“甚至要让附近的几个村镇，都要知道知道，这样的事情，是多么的恶劣。”
胡瑶微微同情地看着老向家俩口子，他俩即使想跑，应该都不敢的。
兰花妈趁机跟妇联的人嘀咕了一会儿，这位负责人马上点了点头。她转过身，冲着看热闹的人立即大声地说，
“我姓王，是妇联副主任，主要是负责咱们镇子和附近几个村的妇女儿童的工作。”
这位王主任民确实觉得得把老向家的事重视起来，
“你们要是还有什么知道他们家事的，今天没发现的，都可以举报。”
随后她看着兰花妈问道，“要不，今天就让他俩在你们生产大队这呆着，再重新写好了检讨，认罪态度好了，再放回去？”
“好，好，都听您的。”兰花妈巴不得这样干呢，同时冲着胡瑶打了个眼色。
而向婆子，突然坐在地上，嚎开了。
“我不能在这呆呀，家里还有小孙子呢，你们要把我孙子饿死呀。”
兰花妈又是笑着对她说，“你家大儿子刚才就把娃子接走了，不用担心，你家里现在没有小娃子了。”
“我儿子来了？”向婆子眼睛上还挂着泪，是满脸的吃惊。
“我儿子来了，他咋不来找我，你胡说。”
“你办了这么件光荣的事，他不得赶紧回家躲着呀。”
兰花妈说的话，就像是用细针扎在向婆子身上似的。
“他得赶紧回单位呢，要是你们这当爹妈办的好事，让他单位知道了，整不好他会被开除的。”
“你胡说，胡说。”
向婆子现在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淡定，也不再坐地上了，立即跳起来朝着兰花妈指着骂。
“你就是见不得我家好呀，你以为你当了村里干部，就牛起来，什么也敢做了。你这是公报私仇。”
兰花妈冷冷地看着她，“你又没欠我家粮食，我报你什么仇。我现在是村里干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咱村。”
其他人也都点头，然后兰花妈就冲大家伙摆摆手。
“下次大会会再通知大家的，就这两天，家家都要派代表来呀。”
好么，看热闹还得定指标，家家户户都得出人的。
妇联的王主任，都觉得稀罕。
“你们村咋跟别的地方不一样，都不爱瞅热闹？”
“爱的，爱的，就是现在天冷，不咋出门。”
不管兰花妈咋解释，也不管向婆子哭嚎成什么样，妇联主任和兰花妈走到门口时，回身把门从外头上了大涣，老向家俩口子，今天就一直在这呆着了。
胡瑶推着萧大商人往前走的时候，听到那位妇联主任在叫她。
“大妹子，大妹子，你等等。”
胡瑶回头瞅了瞅这个人，她是不认得的。
“你不记得我了？”
王主任是记着胡瑶的，虽然现在有点变化。
“不过你现在变得更漂亮了，你闺女也是，我也是差点没认出来。”
胡瑶微微地点点头，“你好，好久不见。”
其实她还是没想起来。
可在胡瑶怀里的五娃却突然瞪大了两只大眼睛，小嘴儿张着“嗷嗷”叫了几声。
“你也被绑的。”
胡瑶听了后，微皱了下眉。
她记着她被人绑的时候，还有外人时，那就是在头一次。
哎呀，这回胡瑶想起来了。
然后四娃也抬起头，看着这个人，他也是才想起来。
“是梁其……”
“是我，是我。”
王主任特别热情地拉着胡瑶的手，
“那会儿多亏在你家住的老大夫，才让我家男人肾好了，他现在特别听话。”
胡瑶不由地点点头，终于想起来了。
“甚好甚好呀。”
“嗯，肾好，他现在肾好。”这位王主任笑得是肆无忌惮的，而胡瑶却是跟四娃五娃对视了好几眼。
好么，这位不就是刘同早先前，在镇子混的那位么。
现在看着没当初那会儿老了，人也精神了，还到了妇联做这么重要的工作。
甚好呀。
而且，她当时也是被刘同给骗的，刘同想要儿子，她生了俩儿子，当时下是和男人梁其感情上出了裂痕。
梁其这人没啥大毛病，小毛病有俩。
一是个棋迷，二就是肾不好。
二娃立即给开了几副药，又加了点好东西，所以身体好得很快。
自然是借了余老大夫的名头了。
梁其吃了药，肾好了，人的自信心也回来了，这才觉得自个儿对不住媳妇对不住家里的娃。
其实这位王主任当时跟刘同来那么一腿，完全是被对方的甜言蜜语给骗了。
而刘同呢，就是为了要个男娃，看上的自然是像王主任这个生过男娃屁股大身体好的。
幸好当时她跟刘同很利索地断了，跟男人梁其也都各有错误，都带着一些愧疚，都想以后对对方好好的。
这么一来，也就半年多的样子，俩人的感情越来越好，日子也越来越好。
胡瑶越听越想笑，而这个时候，被刘同离婚的刘二妞同志，扶着肚子从他们几个旁边路过了。
现在的刘二妞也很常了，旁边那个男人看着比她年纪大，但是一看就很疼人，都把她当娘娘似的，一路扶着。
不过巧的是刘二妞并不知道刘同跟王主任曾经的事，而王主任也不知道刘二妞前男人就是刘同。
俩人还很友好地点点头，非常的和善。
胡瑶看到四娃是一脸震惊地眦着牙，她随即就笑了起来，腾出一只手同王主任轻轻握了扭。
“好巧，真巧呀。”
“可不是，你家的小五养得真好，白白嫩嫩的，我差点没认出来。”
“嘿嘿，我也是。”五娃咧着嘴露着小白牙，笑了起来。
王主任也是跟着一块笑，然后却是很慎重地问胡瑶，
“刚才听那向家婆子说，你男人是她家养子，后来分家了？”
“嗯，而且我男人一结婚，就跟他们断绝关系了。”
胡瑶立即叹了口气。
“不断不行，天天被他们老俩口追着要粮。其实我男人在他们家十来年，估摸着连十斤粮都没吃到呢。”
“虐待了？”
“是呀。”胡瑶对这个事，还是挺清楚的。
“不只是打骂，还要天天饿着肚子在家里干活。我男人是养子嘛，他们都不当人看的。幸好跟我早早地订了娃娃亲，我妈经常给他带吃的。”
“不对呀，向家老俩口不给吃的，还舍得花钱让你男人上学？”
“不要钱。”四娃突然说道。
“我爸爸打小就聪明，学校老师追着他屁股后面求他上学呢。”
具体是不是这样，胡瑶不敢肯定，但是却敢肯定的是另外一个版本。
“好些钱是我妈出的，我跟我男人订娃娃亲早，我妈特别喜欢他，天天盯着他，就怕他吃不上饭。”
“那你男人真不容易。”
王主任问完了，也热乎完了，就打算转身离开了。
“不过你们跟他们家确实有一些过节，肯定知道的东西更多的，要是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你们记着来举报呀。”
胡瑶点了点头，其实她也真没什么可举报的。
一下子想不出来。
而且看王主任这动静，应该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老向家这老俩口，日子不会好过。
他们也不可能胆儿肥的跑了，只能受这种磋磨的日子。
“我要举报。”四娃突然说道，他从萧大商人的腿上站了起来。
“我要举报，举报他贩卖儿童。”
王主任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半弯下腰，看着四娃。
“你几岁了，你这么点，说的话能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四娃也是穿得像个圆球，但是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被钉在铁板上了，一下一个眼儿，死死的。
“我爸根本不是他们的养子，是他们当年偷别人家的。”
“哪家的？”王主任乘胜追击。
就在四娃想怎么答这个比较拗口的问题时，五娃又突然说，“爷爷家的呀。”
随后五娃再点了点头，很肯定这件事。
“爸爸是爷爷家的，也是太爷爷家的。”
还真别说，就在胡瑶以为这位王主任被绕迷糊的时候，就听她很惊喜地叫了起来，
“你爸爸找到亲生父母了？”
“嗯。”四娃马上把小手手从大棉手套里掏出来，朝着王主任竖起了大拇指。
“你很聪明。”
“我太爷爷其实一直就在镇子上住着呢，为的就是找到我爸爸呀。”
别看四娃人小，小嘴儿可伶俐呢，巴巴的，每个字都很清晰。
王主任完全听得懂。
从后面过来的兰花妈，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
“这事说来话长，我也知道些，要不然去胡瑶那坐坐。王主任，你也去认个门儿？”
兰花妈谁呀，这话说得叫满当，听着让人舒服。其实王主任之前跟刘同发生的那点事，还有被绑架的，兰花妈是清清楚楚的。
因为镇子上的居委会主任，就是这位的亲姑姑。
兰花妈跟这些人，都很熟的。
到了胡瑶家，王主任第一件事，就是抖了两下，感慨着屋里舒服。
“真暖和呀。”
胡瑶笑了笑，而兰花妈连着冲她抖了几下眉毛。
胡瑶秒懂，而且对于兰花妈这种步步经营的小手段，还挺佩服的。
“王主任，咱们也是旧相识了，快一年没见了，你先暖着。”
胡瑶去给沏了一大缸子茶，连带兰花妈的都有。
而就在胡瑶离开的时候，兰花妈又冲着王主任抖眉毛。
“她男人认的亲爸妈了不得呢，现在她家里有不少的鸡蛋，还有蔬菜，你要是想要，我帮你问问。”
“真的？”王主任自个儿还有俩儿子呢，正是长身体饭量大的时候。
其实已经好长时间，家里没人能吃一次饱饭了。
为了节省粮食，有的时候，晚上都不吃的。
“全是干部。”兰花妈看了眼瞪着大眼睛的四娃跟五娃，又朝着王主任轻轻地笑了下。
“老向家把小向弄来当养子，又不好好养，我们全村人都看着呢。”
王主任本来就是为了了解这件事来的。
“真的是有目的的买卖儿童呀。”
“是呀，是呀。”
五娃马上就滚到了王主任的怀里头，又微微地晃了晃小脑袋。
“他们天天在我家门口晃，总想把我四哥抢走呢。”
“呃。”四娃不由地缩了下脖子，像是被什么卡住一样。
坐在轮椅上的萧大商人，伸出手轻轻地给四娃把外面的棉袄给脱了。
“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