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那个时候的李钰,很是天真无邪,小小的年纪,自然也不知道,什么叫危险。记得当时,李父跟在李钰的身后,总是被人流给挤散,追不上她。

李钰跑了一阵,自己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就主动走回去,想要找爸爸。可是在隔着一条街的时候,李父正站在对面,看着李钰,拼命的挥着手,想要示意李钰不要过去。可是年纪太小的李钰,根本就不明白,李父的挥手,是什么意思。

看着爸爸扬起来的手,李钰笑着,声音清脆,她的小短腿,慢慢的倒腾着,往李父那里跑去,可是在隔着还有几米的距离的时候,李父却突然转身,往后退了几步,李钰看到,李父的左胳膊,突然被人给扎了一刀,紧接着,枪声响起,周围全部都是四散的人群,在慌乱的,没命的四处逃跑着。

李钰忘记了动作,笑容也落了下去,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爸爸胳膊上,全部是血的,慌乱的抽走腰间的枪,往游乐场的门口跑去。

李钰站在原地,看着李父的身影,越来越远,当时的她没有感觉,可是现在,李钰知道了,李父是不敢过来抱走她,当时拿刀扎李父的人,就在现场,如果李父过来,将李钰抱走的话,恐怕,李钰也会在当场,遇到危险的。

现在想来,李父是个很深谋远虑的人,知道该如何做,才能保证自己,还有李钰的安全,李钰当时想不明白,可是此时,却想的清楚。

李父,足够的深谋远虑,却也豁得出去,敢于让李钰,那样小的年纪,一个人在游乐场里四处乱走。

放在现在,李钰会很感激李父的深谋远虑,可是在当时,她甚至一直以为李父,是不爱她的。所以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李父连想都没有想过,就直接将李钰给放在了原地。记得因为这个事情,李钰记恨了他好久,好几天,都不肯和李父,说一句话。

而最让李钰放不下的,就是那天,李钰回家回的很早,看着李父的书房门,是开着的。一开始,她并没有多想,只是当做是李父没有仔细的关好门,李钰将书包放下,只是在经过李父的书房的时候,却听见了李父的书房里,传出来了一阵阵的哭喊声。

李钰惊讶了一下,转过头看去,是一个男人,此时正趴在地上,后背上,满满的都是红色的血痕,而一直对着李钰都是慈祥的笑着的管家先生,此时手中却拿着一根皮鞭,鞭子上面,布满了红色的血迹,看着十分可怖。

而那个趴在地上的男人,从李钰所站的位置,她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个男人脸上,此时已经满是冷汗,眼神却嫉恨着,狠狠的瞪着李父。而李父,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看着那个在地上的男人,眼神中,毫无畏惧。

后来发生的事情,李钰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她却清晰的听见了李父说了一句话,“想活着,就把那批货,从码头带出来。”

李钰那个时候,已经上了中学,她即使并不是完全的知道,李父话里的意思,但是只是凭着那句话,还有那次在眼前发生的一切,却瞬间全部都明白了。

她从未见过的场景,还有从管家先生脸上,从没有见过的狠厉,以及地上那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这些都让李钰知道,她平时最爱的父亲,做的生意,是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李父并不知道当时的李钰,就站在门外,可是李钰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对李父有了一些防备,对于李父的触碰,以及李父对她露出来的笑容,内心,有了一丝的恐惧。

她不知道,藏在李父的笑容底下的,到底是真诚的心灵,还是藏着一颗黑暗的心,李钰从那时候开始,对李父有了很多的防备,李父却不知道,只是当李钰是青春期发育,不喜欢对他有亲密的接触。

那天见过的事情,李钰什么都没有和其他人说过,对于管家先生,李钰也是一直都是笑着说话的,仿佛那天的事情,只是李钰自己做的一个梦一样,她的爸爸,还是那样的和蔼可亲,他也是一个公司的普通金领,并不是什么做着违法乱纪的事情。

可惜,这都是李钰自欺欺人的说法罢了。事情过去了好几年,在升入高一的那一年,李钰主动找到李父,想要和他好好的谈一谈。

记得那天,李钰亲自下厨,做了一顿牛排给李父,虽然味道有些差强人意,但是李父依旧很高兴,将牛排吃了个精光。吃过晚饭之后,李钰才泡了一杯茶,递给了李父,乖巧的坐在李父的身边。

“爸爸,我们聊聊天可以吗?”李钰轻轻的开口,李父惊讶了一下,本能的以为,是女儿在感情上有了什么变动,心情莫名的低落了下去。

“女儿怎么了?是不是,有了什么其他的小男生啊?”李父声音酸酸的,眼神看着李钰,心情有些低落。

闻言,李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突然笑了一下。她的确很少和李父谈心,像这样严肃的,还有提前准备好的牛排美食,确实是有些隆重了。难怪,李父会这样大的反应。

李钰轻轻的摇了摇头,手,慢慢的攀上了李父的手臂,给抱在了怀里:“爸爸,我是想说,作为您的女儿,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你能不能,跟我说一说啊?”

话音刚落,李钰明显的感觉到了,李父的手臂,立刻僵硬了一瞬间。李钰的眸色黯了一瞬间,看着李父,不做声。李父手中捧着那杯茶,一直都没有说出什么话来。李钰渐渐的心凉了半截,默默的松开了李父的手。

既然已经这样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是吗?李父很聪明,只是这样听女儿说了一句,他就知道,李钰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东西了。

不然,按照女儿乖巧的性子,怎么会突然开口,问自己的工作呢?怪不得,好久之前,他就已经敏感的感觉到了,李钰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他还以为是青春期发育的排斥心理,没有想到,是女儿知道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李父轻轻的开口:“小钰,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了?”

李钰从来都没有问过他有关于工作的事情,此时,突然要开口问这件事情,一定是听说了什么。李父不敢轻易回答,生怕多说了一些话,r让李钰又知道了什么事情。

“三年前,我看到,你在书房里面,还有管家先生,也在里面,手里拿着一根皮鞭,地上,有个满身是血的人。”

李钰轻轻的说着,声音很细,却带着一丝让李父心凉的味道。晚了,他瞒不住什么了。

“我记得那根皮鞭,一直挂在书房里面,我还问过你,为什么鞭子那样粗糙,上面,满满的,都是倒刺,就算是手轻轻的摸在上面,也会被割的生疼。”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不小心被倒刺给挂到了手,你还狠狠的训了我一顿,你当时告诉我,那根皮鞭,是用来观赏的,那是爷爷留给你的,时间过久,所以才有了那么多倒刺。天真的是,我居然还信了。”

说到这里,李钰看着李父,一字一顿的说道:“想来,爷爷也是和你做的是一样的事情吧,那份见不得人的工作,就是你从爷爷手里,接过来的吧?”

而说这话的时候,管家正好站在李钰的身后,闻言,他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劝李钰道:“小姐,你不能这样说李先生,他可是你的爸爸。”

而李父,却淡淡的伸手,打断了管家先生的话,示意他不要开口,管家看了李父一眼,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最终,还是顿住了,什么都没有再开口。

“小钰,你长大了,爸爸做的生意,确实是有些不干净的。但是爸爸是个有良心的人,不会真的伤害无辜,当初你见到的那个人,是因为他伤害了别人,我才会教训他的。小钰,你要相信爸爸。”

李父的眼神里,都是真诚,看着李钰,李钰却难过的后退了半步,没有接话。就是从那之后,李钰和李父之间,有了很大的嫌隙。

如今,两个人终于要说开了,这就是一件,最值得纪念的事情,程丞也逐渐的放松了自己的心思,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照这个趋势下来,很快,他们就会一家人团聚了。

为了能够让李钰和李父能够早日解脱相思,将前尘往事都给说开,程丞特意在这周末,主动约了李父,一起吃午饭。打电话的时候,李父明显的怔愣了一下,电话听筒里面,久久的都没有说出口,程丞小心翼翼的开口,轻轻的问道:“爸爸?可以吗?”

李父这才反应了过来,他连忙开口,应声道:“好好好,我这就去买菜,我做一些她,她爱吃的,给你们备着。”

李父声音,支支吾吾的,没有说话,对着电话听筒,对着程丞断断续续的说着话,之后,李父慌忙的挂断了电话,转而出门,去买了水果和蔬菜,她要给李钰,做一顿真真正正的家乡味道,寿喜锅,还有李钰最喜欢的芒果糯米饭。

李父将需要的食材都买回来,就拿出来了多年没有用过的锅子。这口小锅,是以前的时候,李钰还小的时候,李父就经常会给李钰做寿喜锅吃。而在日本,寿喜烧都是家庭里的男主人做的,因为这样的饭食,很是简单,但是却让人暖心。

李父做的是日式传统的寿喜锅。一个小锅,点了起来,坐在煤气灶上,周围放着牛肉片、豆腐、魔芋丝等等。

记得大学的时候,程丞和李钰在一起之后,请她的第一顿饭,就是寿喜烧。程丞没有吃过日料,对于这种充满大洋彼岸的气息的地方好奇的很。

当时旁边桌上的日本客人,拿着生鸡蛋敲在碗里,轻轻打了几圈,就将锅里的薄牛肉沾着蛋液吃掉,还一脸享受的表情。

第一次见到生吃鸡蛋,还吃的这么津津有味的,这一幕着实惊呆了实打实的中国人程丞。

不过李钰却不并不见怪,也是和那几位日本客人一样的做法。她似乎很习惯于这种味道。

程丞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忍着要吐的心,咽下了那口沾着生蛋液的牛肉。

蛋液抵达味蕾的时候,程丞才发现,这生蛋液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怪异难咽,味道居然是格外的好吃。

后来程丞才知道,那家店里的生鸡蛋都是从日本空运回国内的,并没有腥味,而是一股甜甜凉凉的味道,配上热热的牛肉,非常正宗。

从那之后,程丞就和李钰一样,都喜欢上了寿喜烧这道日料。

程丞透过氤氲的热气,回想着当初。而李父已经开始煎肉,牛油已经擦过锅底。

上等的神户牛肉,落霜满满,李父感念李钰第一次带女婿来家里吃饭,特意选了极好的神户牛肉,放到牛油擦过的锅底,“滋啦滋啦”的响着,洒上糖和味啉,浓郁的料汁香气瞬间充斥在整个房间,喷香四溢。

鼻间都是甜丝丝的味道,李钰将鸡蛋磕破在碗里,轻轻的打九圈半。

这方法是李父在很小的时候,告诉她的。他说,鸡蛋是寿喜烧的灵魂,打九圈半,粘稠度就刚刚好,入口甘甜。

李钰和程丞坐在一边,而李父坐在主位上面,三个人面对面,彼此都没有说话,对着一口小锅大块朵颐。

看着李父慢慢抹着牛油的动作,锅子瞬间发出来了噼里啪啦的响声,油炸裂在锅子里,声音格外的悦耳动听。

李父将雪花牛肉平铺在锅子里,红白相间的雪花立刻蜷缩了起来,迅速变色,让人看了很有食欲,李父只用了三片牛肉,就铺满了整个锅底,声音响动起来的那一刻,简直要愉悦了李钰和程丞的耳朵。

这真的,就是一场视听盛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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