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布满厚厚的卷云，绵绵的一片白蔓延，像是一大块望不到尽头的棉花被子。
北风呼呼地吹，冷意深深。
沈亦婈坐着慢悠悠吃了块糕点，刚站起来要回房时，她的院子里又来了客人。
“堂主，堂主，我来看你啦，你有没有想我？几个月没见，你有没有把我忘了？”安如霜还没走到沈亦婈面前，嘴巴就开始噼里啪啦说起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到这个声音，沈亦婈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谁，“如霜，都几个月了，你还没学会稳重一点？”
沈亦婈摇头。
“堂主，你也知道，我身材这么好，一点都不重，是不可能学会稳重的。”安如霜说着，自己先笑起来，“堂主，你怎么不笑？你笑呀。”
“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而且你还说了那么多次，真的笑不出来。”沈亦婈扯了扯唇角，眼看着要扯出一个弧度，唇角一松动，恢复原样。
“堂主你真不给面子。”安如霜撅嘴抱怨。
大而有神的杏眼，小巧高挺的鼻子，不厚不薄的两片唇瓣，白皙的双颊微微嘟起，还有些婴儿肥，娇小的身体，看起来可爱得像个瓷娃娃。
“面子是要自己挣的。”
“堂主，你这个笑话也不好笑。”安如霜说着，一屁股坐下，手一伸，就想要去挑沈亦婈的下巴，“堂主你长得真好看。”
沈亦婈反手扣住安如霜的手腕，眉眼轻挑，“让我看看几个月不见，你的修为有没有长进。”
“堂主，我太伤心了，你竟然不相信我。呜呜呜。”安如霜闭上眼睛假装要哭，等了等，没听到沈亦婈安慰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
沈亦婈松开手，好笑地摇了摇头，在安如霜又开口说话时，拿起一块糕点塞了进去。
“堂……唔。好吃。”安如霜咽下嘴里的糕点，自己又拿了一块来吃。
“看来你没有偷懒。”
“那是必须的，我虽然不稳重，但是有堂主您的叮嘱，我哪里敢偷懒。”说着，安如霜绽放可爱的笑容。
“别的堂主有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你倒好，成天到处跑，到处玩，都不知道把逢春堂分堂交给你打理是不是错的。唉。”假意叹息。
安如霜是天啸城逢春堂的东香主。
“如果什么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那还要下面的人做什么？他们有能耐，又有时间，在我的教导之下，把逢春堂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当然就有时间出来玩啦。把逢春堂分堂交给我打理，绝对是堂主你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绝对的。”安如霜眉飞色舞，那叫一个骄傲得意。
“就你能说。”沈亦婈掐一把安如霜的脸颊，软乎乎的，滑滑的，好玩。
“堂主你又欺负我。”安如霜两只手往脸上一贴，用力揉揉两颊，鼻子嘴巴撅成一团，清亮的声音像黄鹂鸟那样好听，“堂主你不舍得掐小少主和小小姐才来掐我，我不高兴。这样，你让我掐回去，我就高兴了。”
安如霜摩拳擦掌，眼里冒出垂涎的绿光。
“看你的本事。”沈亦婈挑眉，轻易钳制住安如霜的两只手腕。
安如霜使劲挣了挣，挣不开，唉声叹气，“唉，堂主你的修为又增进这么多，我拍马都追不上。”
“不过堂主你这么强，昨天怎么被一个男人抱着脱不开，难道是堂主你看上了他，舍不得挣开？还是说，那个男人凑巧是两个孩子的亲爹？”安如霜暧昧地说道。
有一次，沈亦婈把他们东南西北四个香主召集在一处说事，沈曈曈和沈轻宁突然闯了进去，他们那时才知道沈亦婈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沈亦婈松开手，无奈摇头，“还有没有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
“我太伤心了。堂主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偷偷从家里跑出来费了多少心思，结果还是没能赶上拍卖会。昨天那么热闹，我竟然错过了，真是伤心，你还不告诉我，我更伤心了。呜呜呜。”安如霜捂着眼睛，只闻其声，不见泪花。
沈亦婈提醒道:“那两个人，你就算见到了也别去招惹，玄力尊级，可不是闹着玩的。”
“玄力尊级？！怪不得堂主你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太可怕了。玄力尊级都跑来看热闹，我竟然错过了，真是伤心。”安如霜猛地一拍桌子，疼得龇牙咧嘴，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话说，他们到底是哪个宗门的长老？比我还要闲，跑来看拍卖会，还一颗丹药都不买。”
沈亦婈不答反问:“你觉得他们会在额头上刻着自己是哪个宗门的？”
“也是，玄力尊级耶，他们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是谁，谁也看不见他们的真实样子。”安如霜托着下巴，喃喃道，“真是奇怪，我明明派人散布假消息，说逢春堂拍卖的八品丹药是假的，就连堂主你这个八品炼丹师也是假的，按理来说，应该没有几个宗门的人会派人过来，怎么还来了两个玄力尊级修为的人？想不通，想不通。”
没想到那些疯传的流言里还有她的人的一份力，沈亦婈扶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谢谢你啊。”
“哎呀，堂主你太客气了，为堂主分忧是属下的本分。我知道堂主不喜欢热闹，那些宗门的人来得太多，很容易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一言不合就打起来，麻烦。”安如霜摆摆手，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冒着闪亮闪亮的光，一脸等表扬的神情。
“东香主，你知不知道，少来了那么多宗门的人，我的丹药拍卖赚少了多少钱？”沈亦婈眉眼不动，唯有嘴巴动了动，声音从齿缝间挤出，咬着牙扯动嘴角假笑。
“不会呀，我听说昨天的丹药拍卖的价格还挺不错的，赚了不少钱，特别是那个八品聚灵丹。”安如霜突然感觉后背一阵腾起凉意，“堂主，我怎么觉得你笑得有点瘆人啊？”
“嗯？”沈亦婈给了安如霜一个眼神，让安如霜自己体会。
安如霜后知后觉，一把抓住沈亦婈的一只手，努力挤出一滴眼泪:
“堂主，我错了！我只想着一心为堂主排忧解难，关心则乱，一时考虑不周，差点误了堂主的大事。我知道错了，堂主，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对堂主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为证。”
“放手。”语气淡淡，没有怒气。
“哦。”安如霜趁机摸了一把沈亦婈的手，感叹一句“真滑”，然后才松开手。
“……”
对上沈亦婈颇为无奈的目光，安如霜“嘻嘻”笑了两声，“其实吧，我只在天香大陆散布谣言，琉羽大陆的可不关我的事，而且，这事肯定有漏网之鱼，肯定有人不信。堂主你看，这不还有其他宗门的人找上门，比如那两个玄力尊级的男人。他们两个为老不尊，色心不改，在逢春堂里面大打出手，把逢春堂搞得天翻地覆，要是再多两个男人为堂主你争风吃醋，那还不把逢春堂都拆了。”
安如霜偷偷看了眼沈亦婈的表情，伸出尾指比划出一截，讨好地笑着说:“逢春堂没被拆，说起来，我也有这么一点功劳。你说是吧，堂主？”
沈亦婈举办八品丹药拍卖会，目的是要引起武氏宗门的注意，现在，武月婵他们来了，目的达成，其他的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以后做事，不要急躁。我这里不留人，你自己去找地方住下。”
“几个月没见，堂主一点都不想我，屁股还没坐热你就要赶我走，好吧好吧，那我就先去查清楚那两个男人的身份，查到了再来。”安如霜絮絮叨叨，走了几步，兴奋地叫起来，“下雪了！”
沈亦婈抬头看去。
轻盈的小雪花飘飘悠悠地落下，洁白，晶莹，调皮地在空中旋舞，落在大地的怀抱，顷刻间化为水，风一吹，带走点点痕迹。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有点早。
雪花映入眼眸，化出融融的欢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