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婈感觉身体变化很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四肢开始生出冰冷的感觉。
修炼之人，对冷热的感觉并不明显。
可眼下，那种仿佛浸泡在冷水里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没过多久，冰冷向严寒递进。
沈亦婈揪着龙飒的衣裳，晕乎乎地在龙飒怀里蹭了蹭温暖。
龙飒能感觉到来自沈亦婈身上的冰冷触感，低头看到沈亦婈变苍白的脸，霸道的语气透着慌张:“沈亦婈，你怎么了？你快跟我说话。”
沈亦婈一个哆嗦，打了个冷颤，头脑清醒了一点，右手抵着龙飒的胸膛，想要推开龙飒，奈何手使不上劲，便作罢，冷静地说道:“我可能中毒了，你去逢春堂找南香主琴嫣，叫她想办法找到神医葛元，神医是我师父。”
“你真的是大夫？”龙飒有点意外，先前他还以为是沈亦婈思绪迷糊，说错了话。
“我骗你做什么？师父医术高明，且精通解毒，他会有办法。”沈亦婈不是不想自己给自己解毒，只是她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只怕还会恶化，到时保持理智都难，更遑论给自己解毒。
不得不让师父、琴嫣他们为她担心。
这时，沈亦婈呼吸沉促起来，压抑着轻轻喘了喘气，叮嘱龙飒:“我的事，不要让宁宁和曈曈知道。别吓到他们，我很快会没事。”
“好。”龙飒沉声应道，深深的眸色掩藏不住腾涌的焦灼，低喃的话语近乎哀求:“沈亦婈，你不能有事。”
五年前，他和沈亦婈只有半日缱绻，当他误以为沈亦婈葬身魔海时，那种陌生的失去感尚且让他深尝痛心；如今，经过与沈亦婈的相处，他对沈亦婈的感情愈深，一想到沈亦婈有可能会出事，窒息般的痛便在胸腔里蔓延，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世界黑蒙一片，看不到光明。
原来，不知不觉中，沈亦婈在他的心里已经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分量。
“你千万不能有事。”龙飒复又低喃，听得人心疼。
“堂堂尊主，怎么比我还要害怕？”沈亦婈有意以轻松的口吻揶揄道，忽地，眸光转变，笃定而显露霸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我的命，由我不由天。”
倏地，一波疼痛席卷四肢百骸，如寒冰刺骨，密密麻麻，又痛又冷，冻得思维都慢下来。
沈亦婈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层灰蒙迷雾，神志有些恍惚，微微咬着唇瓣，努力忍着痛。
也许是因为难受，也许是因为疼痛模糊了她的思想，沈亦婈任由自己任性一回，双手圈上龙飒的脖颈，把头埋进龙飒的胸膛，感受着龙飒温暖的体温，脑袋蹭了蹭，喃喃道:“我冷。”
“沈亦婈。”龙飒急呼，慌忙把沈亦婈抱上床，拉起被子把沈亦婈盖个密密实实，然后，传音给白廷煜，叫白廷煜帮忙转告琴嫣去找神医。
沈亦婈毒性发作，龙飒不放心留下她一个人。
盖上被子，点点暖意传来，却暖不了由身体深处散发的森森冰寒。
沈亦婈蜷起身体侧卧，五指握拳，关节泛白，沉重着呼吸缓缓闭上眼睛。
她很冷。
很累。
很痛。
龙飒一看沈亦婈闭上眼睛，又急又慌，隔着被子推了沈亦婈一把，“沈亦婈，我有九品丹药，你快看看有没有哪种可以缓解你的毒。”
龙飒掏出几瓶九品丹药，往床上一堆，哐啷哐啷一阵响，有一个瓶子滚呀滚，直接滚到沈亦婈的鼻尖，带着深秋的冰凉。
沈亦婈冷得一颤，掀起沉重的眼皮，无奈地扫了眼龙飒，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把丹药收回去，它们都不能解伴生花的毒。”
“我帮你。”说着，龙飒去扶沈亦婈，要给她输玄力。
“别！”沈亦婈出言制止，“你忘了吗？你叔叔说过，修为越高的人，中毒越深。你要是给我输送玄力，只怕会加快毒性发作。”
说完这一大段话，沈亦婈沉沉喘气，气息短促，身体颤抖。
正是因为听了龙翃的话，沈亦婈没有提起修为强行压制毒素，而是任其在体内游走，希望能坚持到葛元回来。
只不过，这毒，当真猛烈，而且怪异。
沈亦婈心中不安的感觉愈甚，为了不让龙飒更加担心，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对不起。”龙飒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深深自责。
怪他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怪他反应不够迅速，怪他大意不察，才会害得沈亦婈中毒。
此刻，龙飒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不是你的错，谁都不想发生这些。人生，总免不了有意外，熬过去了，就是我赢了。”沈亦婈在被子下面双手环抱住自己，冷得上牙磕下牙，晃晃脑袋，努力保持清醒，“嗐，我真是，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总之，不是你的错，别把错揽在自己身上。这个样子，不适合你。”
龙飒凝视沈亦婈，眼中的自责不减，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眸色幽深哀伤。
沈亦婈看到龙飒一脸沉重，翘起唇角，半开玩笑半肯定地说道:“你放心，我还欠你人情没还，不会死的。”
“不许说那个字。”龙飒皱眉，他并不信这些，可他就是听不得从沈亦婈嘴里说出这个不吉利的字眼。
“我想休息一下。”沈亦婈打着冷颤沉沉说道，疼痛已经耗去她不少精力，又跟龙飒说了这么多话，她感觉很不舒服，体内的毒素，叫嚣着澎湃席卷。
疼痛在加剧，寒冷也在加剧。
握起的拳头缩紧，指甲嵌入掌心，留下深深的划痕。
龙飒揪起心，想帮沈亦婈缓解痛苦，可却对毒一无所知，无从下手。
后悔，内疚，无力。
“冷。”沈亦婈低喃着，再次陷入迷糊的状态，身体簌簌发抖。
“沈亦婈？沈亦婈，你醒醒，别睡。”龙飒抓着沈亦婈的肩膀使劲晃了晃。
“别吵我，我要睡觉。”沈亦婈难受地紧蹙眉心。
“我无聊，你睡着了，谁陪我说话？你不许睡，陪我说话。”龙飒没有明说，他担心沈亦婈一睡不起。
沈亦婈指甲嵌进肉里，渗出几滴血珠，不及毒性发作的痛，却让她稍稍提起精神，放缓声音，冷静地解释说:“我如果一直保持清醒、激动的情绪，很有可能会加速毒性发作。睡觉可以让我的身体机能慢下来，相应地，毒性发作也会慢下来。所以，让我睡觉好吗？”
“你得向我保证，你一定会醒过来。”此刻，龙飒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再三确认。
失而复得，久别相逢，他不想再次失去沈亦婈。
眨眼的时间，沈亦婈的神志又陷入恍惚，迷迷糊糊地喃喃吐槽道:“你话真多。”
话音未落，沈亦婈就沉沉昏睡过去。
这下，不是沈亦婈想不想睡的问题，毒素起了明显反应，模糊了她的意识。
“沈亦婈，我就当你答应了。”
“嗯。”沈亦婈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冷得牙齿咯咯响。
龙飒环视房间，走去关好门窗，脱掉鞋袜上床，隔着被子紧紧搂住沈亦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