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明伦堂此刻摆放着十六个箱子，宽敞的厅堂显出些许拥挤。
方氏抱着沈昭全温柔地边哄着边等沈啸南回来。
沈佩茹和李玄佑也在一旁等着，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
不多时，沈啸南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身后，家丁们抬着箱子鱼贯而入。
整整十六箱。
加上原先的十六箱，三十二个箱子把明伦堂挤得满满当当。
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沈府将要有喜事。
“老爷回来了。”方氏迎上前来。
沈佩茹站了起来，恭敬而不失亲近地唤道:“父亲。”
李玄佑也站了起来，打招呼道:“伯父。”
沈啸南点点头，沉肃的面容略显松缓，说道:“李贤侄也来了。都坐下吧。”
沈昭全在咿呀咿呀学说话，看到沈啸南，长着两颗小乳牙的嘴巴一张一合，咿呀咿呀地像是在喊“爹爹”，口水从嘴角流下，肉乎乎的两只小手摇呀摇。
“全儿是不是在叫爹爹？嗯？来，再叫声爹爹来听。”沈啸南伸出手指逗弄沈昭全。
沈昭全追着沈啸南的手指，两只小手乱抓一通，咯咯笑起来，很是可爱。
沈啸南嘴角翘起，露出轻松的笑容，面色看起来和缓许多。
方氏适时关心道:“老爷辛苦了。妾身就说太子妃虽然有时候娇纵了些，但总归是大家闺秀出身，识大体、明事理，会理解老爷的良苦用心，不会不把嫁妆送回来。”
“嗯。”沈啸南神情淡淡，显然不想多谈。
“老爷，”方氏犹豫着再次开口说话，眉眼间不自觉地流露出自责的表情，“妾身有话要说。”
“怎么了？”
“妾身辜负了老爷的信任，没能做好老爷交代给我的事，其实，这里还少了二十几件东西。”
“发生什么事？”沈啸南不再逗弄沈昭全，看着方氏，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今天我依老爷您的吩咐，在姐姐房中清点整理陪嫁礼单上记录的物件，途中昭斐赶来，误会妾身有私心，说什么也不肯把姐姐装着珠宝饰物的匣子打开，也不舍得日月鎏虹剑。妾身见昭斐情绪有些激动，便没有阻拦，由着他抱走匣子，想问一下老爷的意见，是否可以把那些珠宝饰物留给姐姐？昭斐的日月鎏虹剑陪伴他多年，想来也有了深厚的感情，如果可以，不如把剑也留下？”方氏柔声说道，话罢，状若无意地看了眼贴身婢女云霞。
云霞立即愤愤不平道:“老爷，奴婢僭越，要为方姨娘说句话。方姨娘一心为夫人和少爷着想，少爷不仅不领情，拿走了那些值钱的珠宝首饰，还拿剑威胁方姨娘，扬言要杀了方姨娘。方姨娘这才没有办法把东西集齐。”
这边云霞的话语才落下，那边方氏立即呵斥道:“云霞，谁让你多嘴！”
云霞重重跪下去，低头认错:“奴婢知错，都是奴婢多嘴，请老爷责罚，请方姨娘责罚。”
“老爷，云霞不懂事，是妾身教导无方。她在妾身左右伺候多年，一向细致入微、善解人意，今天许是被妾身吓到了，一时糊涂，还请老爷宽恕。如果老爷要责罚，就责罚妾身好了。”
方氏说话间，脸面向沈啸南，养颜得当的面庞细腻娇嫩，宛如二八芳华的女儿家，不见一条细纹的脖子上此刻嵌着一条淡红划痕，近看，几点殷红的血迹在白皙的脖子上特别显眼，因为伤得不深，没有明显的痛感，所以这点小伤痕被粗心的主人忽略，没有做处理。
沈啸南看向云霞，家主的威严不减，“起来吧，你也是担心柔儿，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你要多做少说，尽心照顾主子。”
“多谢老爷，多谢方姨娘。”云霞磕了一下头，站起来立在方氏身侧，颔首低眉。
沈啸南看向方氏，沉沉叹气，话里显出一丝对沈昭斐的责备，说道:“斐儿现在怎么也不懂事了？都是我和夫人，从小娇惯他们兄妹二人，遇到一点事就横冲直撞，没有分寸，还是茹儿懂事，不用我操心。”
“老爷你这么夸茹儿，小心她得意，回头变得贪玩，妾身可是要找老爷说理去的。”方氏柔软的话音透着笑意，在跟沈啸南开玩笑。
严肃的气氛添了一丝轻松。
“好，要真有那一天，我陪你说。”沈啸南的脸上爬上宠溺的笑意，轻轻拍了拍方氏的手背，转回刚才的话题，“斐儿伤了你，是他的错，我等下让他跟你道歉，你别跟他计较，往后对他多加管教就是了。”
“老爷说的哪里话，我是他的姨娘，我怎么会跟一个孩子计较？昭斐虽然有时候行事冲动了些，但，到底是个好孩子，过些时日，等他想明白了，他就会理解老爷的良苦用心，也就不会误会妾身，再跟妾身置气了。”
“哼。他还有脸生气。”沈啸南恼沈昭斐不懂事，语气不免有点严厉。
如果是别的事，沈啸南不介意由着沈昭斐使性子，可现在他们面对的人是沈亦婈。
如今的沈亦婈，修为诡秘、行事冷戾，就连两个老祖宗都不是她的对手，要是惹怒了她，她再对沈昭斐下狠手……
沈啸南不仅怕看到沈昭斐受伤，他更怕的是沈家绝后。
沈昭斐平时还懂得审时度势，偏生这个时候任性起来，沈啸南怎能不恼。
沈佩茹知道沈啸南最在意、最疼惜的孩子是沈昭斐，因此，言辞恳切而又不乏冷静地劝说道:“父亲，大哥也是孝顺母亲，心疼母亲的财物，母慈子孝，是值得高兴的事，还请父亲不要责怪大哥。当务之急，是把大哥叫回来，解了大哥的误会，把东西集齐。天色渐昏，女儿担心，若是沈堂主着急了，误以为我们在敷衍她，会让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
方氏柔声附和道:“是呀，老爷，先把昭斐找回来，其他的事，可以慢慢说。”
“还是茹儿最懂事。”沈啸南目光欣慰，点点头，看向门外，“管家，快派人去叫斐儿过来，记住，一定要提醒他把他拿走的东西拿回来。”
管家带着人去沈昭斐住的院子没找到人，一问，才知道沈昭斐早些时候腰挂配剑，抱着匣子出了沈府，急忙派出更多人分头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