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悔改

自己果然是不可能有这种好运气的么——冯金宝坐在满香楼自己的小账房里,痛苦的凝视着烛火,这姓杨的毒妇一家死抓着大妹妹不放,是要折磨她到死么?那惹祸胚叫什么、杨秀秀?就是她害了大妹妹,我不会让她好过---

柳桃这性子,却是典型的硬碰硬,只见她每天照常出门,昂头挺胸就知道她一点也不服气,反而衬得故事里的受害者杨秀秀没脸出门、更没再来过甜水井街。柳叶也心虚着一直不肯好起来,女学也不去了,成天在床上嘤嘤哭泣。

心疼小女儿,柳仲生不由更加对大女儿生气。这晚打发了李妈和卢溪月,只剩俩口子端坐厅堂,柳桃听了爹娘有事召唤走进来,看见深深皱眉的爹,苦着脸的娘,忽然间有种做梦的感觉。

好像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时间而已,昨天自己还是个和妹妹一样的圆嘟嘟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走进这厅堂,爹娘都是笑容满面,那时伯娘说自己是赔钱货爹娘都不高兴,说我们桃儿不比别人差。

为什么现在爹娘看自己很少露出欢颜呢,而又是什么时候起爹叫自己不再是桃儿、而是一口一个孽障呢?仲生旺瞪她一眼,就是妇人家柔软,才让这孽障飞上天了。

柳桃泪眼朦胧,并没有听到爹娘任何安慰自己的词语,只听爹咳了一声,问:“孽障,你可知错吗?”

柳桃只低着头掉眼泪,她并不是羞愧,而是说不出的难过。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你和你婆婆大打出手时怎么就不知道哭?你这孽障口口声声看不上杨家,我看倒是你配不上杨哥儿。如今你德行有亏、相貌也损毁,我也不忍心耽误杨哥儿,你不是嚷着要去做姑子,我就如了你的愿。”

这话虽然是敲打女儿,其实也作为道歉去跟杨秀才一家说过。虽然杨鲁氏十分想看到柳桃这小泼妇被剃了头,但这样冤大头的亲家却是百年不遇,不得不矜持的说只要亲家把大女儿管教好大家还是可以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李氏抖着嘴唇哭着:“可不能这样呀,桃儿还小,我看那伤还是养得好的,可不能送桃儿去做姑子呀。”又急急离座搂住柳桃“桃儿快跪下,求求你爹,说你从今以后都改了”

柳桃扑通一声跪下:“爹,娘,我们退了杨家的亲吧。无非是我坏了名声一辈子不嫁,正好留在家里照顾爹娘。”

这结果却不是柳仲生想要的,他不由大怒:“你这孽畜想得简单,你坏了名声趁了心意不嫁,你还有妹妹呢。你叫妹妹日后也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

柳桃伏在地上哭得喘不过气来,态度却异常坚决。见女儿死犟死犟着李氏捶足顿胸:“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拿绳子来勒死娘,省得娘为你操心还道是害你。”

只有李妈对着柳仲生怒目:“老爷你这样做不对!大姑娘被那恶婆子伤成这样你做爹的不帮她出气、还要送她做姑子,你这是亲爹吗?”

柳仲生不屑于跟一仆妇争论,李氏拉住李妈劝解:“桃儿爹是吓吓她的,哪里能真的送她做姑子呢。她如今名声也坏了、杨家不要她还会有谁要她呢?”

李妈声泪俱下:“那杨婆子本来就刁,现在看到爹娘都不护着、过门后谁知道还怎样磋磨她呢。你们这是推大姑娘进火坑啊。”

柳桃痴痴着不语,连柳大夫、李妈都明白的,爹娘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虽然柳大夫说二姑娘风热已散,但是柳叶就觉得自己还病着,她不要上学也不要出门,她怕听到外边的人笑话姐姐,那会让自己更愧疚。

姐姐受了这么大的冤枉,又被爹爹骂了,可怎么还洗衣扫地做饭菜,面不改色做事情呢?姐姐不难过的吗。

柳叶拉着卢溪月的手直哭:“月哥怎么办?姐姐不会原谅我了,都是我惹的祸。”

“跟你没关系,这些事不是你瞎说的,都是你姐姐自己确实做过的,不是吗?”卢溪月硬起心肠劝着柳叶。大姑娘那么坚强,既然能为杨秀秀抗、那么也能给自己妹妹抗。

柳叶只一个劲地摇头:“不,姐姐不会再管我了。要是我的脸毁了,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对方的。”

“你别怕,我会管你的。”卢溪月脱口而出。

卢溪月怅然看着湘妃竹帘子、花梨木家具,高脚小几上水晶盘里盛着满满一碗殷红的剥好的石榴籽,看着就叫人嘴里满口口水。架上磊磊全是书籍,一方大案摆着一套在用的白瓷笔架、笔筒镇纸、臂枕等文具,松松一叠帖子随意摊在案面上,一个白瓷大瓮的花瓶,插的也有趣,是两支荷花。这富贵清雅的景象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罗碧城从隔间转出来,依然是一身道袍,不过头发散了下来,多出几分女性的妩媚:“宝哥儿,你总算愿意见面了,你是还恨着罗家呢还是张家呢?”

卢溪月行了个礼,称呼一声:“小姨。”

原来罗碧城和他的母亲是姐妹,她嫁的张家本是卢家通家之好,卢溪月自幼和张家大房的嫡二姑娘张思云订了亲。当日他从舅舅做官的肃州千里之遥奔赴青湖府想投奔张家,却被拒之门外。

罗碧城:“我当时不在,要我在是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对你的。”

卢溪月摇摇头:“你在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是给我吃一顿饱饭再赶我走。粗暴的赶走和和气的赶走并没有什么不同。”

罗碧城哑然。

卢溪月父亲是卢国公隔房的堂兄弟,自己争气,两榜进士出身得了实缺放了外任,正是一路亨通时卢国公卷入十三省火耗银案,卢溪月父亲平时没沾到卢国公多少光,这下被牵连着丢官抄家,流放奴儿干都司,人在路上就没了。

万幸舅舅在肃州做千户,肯赎买了他们娘三口已经不敢再有其他奢望。

父亲出事时卢溪月还差三个月满十岁,在舅舅家一直住着,他的龙凤胎姐姐卢映月和舅舅家的表哥本来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现在耳鬓厮磨的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更深。

卢家倒霉了舅妈自然不乐意这门亲事,舅妈不乐意俩姐弟日子就难过。好在表哥是个痴情的,绝食上吊的逼着老娘把表妹娶进了门,姐姐有了着落卢溪月这才来青湖府。对于张家的行为有失望却也不太意外,毕竟表哥那样的人是很少的。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怨恨什么,相反觉得自己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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