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麻药在手,天下我走

刚一站起来的时候,余悦欢脑袋一晕,有些立足不稳,差点一个跟头栽下去。幸好身边就是一面墙,她扶了一下才不至于磕到。

刚一拿起鼓槌的时候,余悦欢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狠狠地甩了甩头才觉得好一些,她嗓子动了动,发现喉咙处有些干疼,嘴巴里还隐隐带着点儿血腥气。

应该是在外面衣衫单薄地躲了一晚,身子有些吃不消,感冒了。她随身带着一些感冒药,可是现在身边没水也没时间吃药,她顾不得那么多,拿起鼓槌就就响了惊闻鼓。

“咚、咚、咚”一声接连着一声,惊闻鼓的声音传了出去。加上鼓后特殊的石壁,鼓声被放大,整个苏京城里全部回响着惊闻鼓的声音。

正阳门内,刚刚列队准备进入朝堂参加朝会的官员们同时停了下来,仔细听着外面的鼓声,当确定下是惊闻鼓的声音后,队形立马乱了,两三个人聚在一起,听见着上百年都未曾响起的惊闻鼓。

大郑建国共有六百年,其间惊闻鼓也不过响了两次而已,第一次,废君王,第二次,诛佞臣,而这一次,才第三次,这一次惊闻鼓响,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权独揽的摄政王,怕是再也坐不安稳了吧。

官员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话题无疑都聚集在摄政王和惊闻鼓之上,谁都能猜到,现在惊闻鼓被人敲响针对的是谁。

“咚、咚、咚”,鼓声传了出去。此时天已大亮,城门已开,有出门劳作的,有路边摆摊的,有出去采买的,苏京城的人都醒了,却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听见了传闻中的惊闻鼓声。

“什么声音?”

“惊闻鼓吧。”

“不可能!惊闻鼓多少年没响了!”

“除了惊闻鼓,什么鼓声会传得那么远?”

“这……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惊闻鼓声。”

所有人都猜测着惊闻鼓是为什么响起,是被何人敲响,包括余府的人。

余诚站了起来,透过通气窗听着外面的声音,,目光中有些许无奈,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是时候了。”

身边,儿子儿媳还有自己的老妻,同时站了起来。

然而,鼓声来源的制造者还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机械着敲击着惊闻鼓,没多长时间,她就开始气喘吁吁。

惊闻鼓为了让满苏京城的人都听到,设计本来就有些特殊,鼓面厚重,鼓槌沉重,余悦欢偏偏昨晚又受了凉,强撑着敲了几下便有些吃力,鼓声想起的节奏已经慢了,还没断那是因为余悦欢一直凭借着一股子信念在撑着。

“吱呀”一声,正阳门再一次打开,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太监出来,看向了余悦欢。

余悦欢一阵头晕脱力,鼓槌从手中掉了下去,整个人也瘫倒在了地上。

“何人敲响惊闻鼓?”小太监稚嫩又尖锐的声音响起。

余悦欢咳嗽了两声,双手撑着地面跪下,“余府女儿,余悦欢。”

“余大小姐?那就走吧。”小太监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几名护卫上前将余悦欢押到朝堂之上。

眼看着几个人就要过来,余悦欢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不用,我自己能走。”

“那好,在后面跟上。”

早先进入正阳门的官员已经在朝堂上站好了,余悦欢的身后,还有陆陆续续不少官员赶来。惊闻鼓响,不论什么身份,都要赶到朝堂之上。

拥挤的宫殿已经容纳不下那么多人,有些品级低的已经站到了外面,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官员一起上朝。

余悦欢目不斜视地进了朝堂,脚下一个不稳,直接倒在了地下,她趁机道:“余诚之女余悦欢叩见陛下。”

一句话,再无下文。

朝堂之中,威严宝座之上,坐着一个身着明黄帝王袍的小皇帝,沉重的冠冕将他脊背压得有些佝偻,而小皇帝却还是强自撑着,保持着自己应有的姿态。

而他的身边,宝座之上,坐着一个黑衣锦袍的男人,额带金冠,腰缠玉带,看身形是个极丰神俊朗的男人,可他偏偏坐在纱帘之后,将自己的身形全部挡住,根本无法让人窥探到他的面目。

不消说,此人便是摄政王。

传闻,摄政王俊美若仙,不似凡人。

传闻,摄政王英勇无双,智谋过人。

传闻,摄政王温润如玉、如松如竹。

传闻……

传闻再多,余悦欢也没看他一眼。

朝堂上一瞬间安静了,包括上面的小皇帝,都在等着余悦欢下面的话。

然而余悦欢下面没有话,她只向小皇帝一人叩拜行礼。

她没注意到小皇帝身边的摄政王?还是第一次来到朝堂上吓傻了,忘记摄政王辅政了?

都不是,她是趁机向小皇帝示好,要保住余府,她只能投靠小皇帝。

“臣女叩见陛下。”

见朝堂之上安静得落针可闻,余悦欢便又重复了一句。

周围的大臣们连同小皇帝这才发现,原来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给摄政王行礼。

所有的目光都暗暗瞥向摄政王,小皇帝眼角悄咪咪斜了摄政王一眼,似乎在等着他发怒。

然而没有,摄政王像是昨夜里没睡好,有些懒懒的,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听见余悦欢的话,总之是没开口。

大概是走神儿了吧,大臣们这样想。

小皇帝咳嗽了两声,突然有些慌张,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大的大臣。平时,他只要坐在上面看着就行,都是摄政王开口说话的,然而这一次,摄政王不开口了,不开口他反而有些无措了。

每一次上朝,他都向往着能够拥有权力,不仅仅是承受众人的跪拜,他还想要能够想摄政王一样,和大臣一样处理朝政,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然而,每一次,他就像一个傀儡一样。

突然拥有了向往的权力,小皇帝突然紧张了,慌张了。

“堂……堂下……所……所跪何人……人?”小皇帝结结巴巴地问道。

他不是真的结巴,只是现在紧张了。

朝堂上有细微的声音传出,似乎是一些大臣们在憋着笑。

他这个没有实权的小皇帝,一直是人背后嘲笑的对象。

余悦欢却毫无所动,重新行礼,“余诚之女余悦欢,叩见陛下。”

“余……欢……你……你有什么……事……”

小皇帝结巴地问道,这一次还把余悦欢的名字给说错了。他这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刚才开口的时候结巴了一下,漏了一个字。

朝堂上奇怪的声音更大了,憋笑的大臣更多了。

余悦欢却还是垂着头,就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她刚要开口,摄政王在上面好像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将话给抢了过来,“你可知,敲响惊闻鼓,你要承担怎样的后果?”声音很好听,但有些漫不经心。

等到小皇帝被人嘲笑了他才开口,这分明是故意让小皇帝出丑!

见到摄政王的第一印象,差评!

“什么后果?”余悦欢的脊背停得直直的,“是过钉床还是下油锅?”

余悦欢反正是看这一位摄政王大人不顺眼,说话便没什么好语气,当时回话的时候没觉得,后来想想,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说出那么句话来,那气势不可谓不霸气,以至于后来,苏京城里都给她传出个“霸气余娘子”的称号。

哦,霸气余娘子是谁,就是无愧医馆坐诊的仙女大夫。

“你不怕?”上面摄政王提高了声音,有些意料之外,却又有些意料之中,眼前这个小姑娘,尚未及笄的年纪就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比如,第一个敢从天牢里逃出来的人。

比如,明明可以脱身却偏偏还要跟着余家一起进天牢。

想到这里,他就想问她一句,反正都要逃出来,那她还进天牢做什么?

还有,那次给皓风解毒的事,他印象还深刻着呢。

“不怕。”余悦欢双手交叠抚在额上,深深的跪倒在地上,“生死存亡、荣辱富贵皆是皇家恩宠。”

她想得还挺开,只是在俯身跪倒的时候,手掌慢慢的下移,身后的头发也慢慢地散落下来。借助头发的遮挡,她将手中的一枚药丸给咽了下去。

将安神药改良之后而制成的麻沸散,在这个时候还是独一份儿的。跟迷倒余家人的蒙汗药不同,那个可以让人昏迷,这个可以暂时让人失去痛感,当人,剂量多了也能让人昏迷。昨晚一直在外面藏着的时候,她抽了两片菜叶子混着麻沸散捏成了个药丸,就为了找个机会好吃掉。

她还真不怕,管他什么过钉床下油锅,反正就是留下个疤而已,自己吃了麻沸散,还怕他不成?

别人看不清楚,摄政王南淮清却看得清楚,看着这个小姑娘表面一副乖巧且唯命是从的模样,背地后却使着小手段。

她的医术他是听说过的,也是亲眼见过的,她说不怕,那就是有别的方法让她不怕了,什么方法,肯定是这个药丸的问题。

然而他看破却也没说破,久久没说要让余悦欢承担怎样的后果,也没问余悦欢为什么敲响惊闻鼓,更没追究她是怎么从天牢里面逃出来的。

众人都觉得,今天的摄政王有些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就是,他整个人的心思好像都没在朝堂之上,至于他的心思在哪里,那摄政王的心思就不是你我能猜得了的。

突然,外面突然响起了厮杀声,似乎有马蹄声一点一点地向这边靠近。

起初,声音很小,仅有外头几个官员听见,外头的官员都是品级低的,听见了也不敢多说,一个个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后来,厮杀声渐渐大了起来,马蹄声也越来越响越来越多,轰隆轰隆的,就像天边的响雷。正阳门外,尘烟滚滚,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几面蓝色大旗。

官员们平日上朝的地方叫作玉华宫,玉华宫外就是正阳门,正阳门外苏京城,也就是皇宫和外面只有一门之隔。

说实话,在玉华宫上朝有些危险,离着外面太近了,万一有人谋反杀进皇宫来就不好了,就像这一次,外头突然来了一群人马,没两步就进来了。

本来上朝的地方不是这里的,可是当初英明神武的摄政王殿下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得搬到这里,说是什么,方便朝臣早朝?

是,离着外面进了,没走两步远就到了,可是也危险了,这不,外面杀进来人了。

然而摄政王却淡定地跟什么似的,先是无所谓地问了一句,“门下省扬大人呢?”

环顾一周,没……没看到?

“报——”朝堂上突然冲进来一个皇宫护卫,“陛下,殿下,杨再声、柳玉坤谋反,大军已到正阳门!”

朝臣们立马慌张了起来,外头品级低的有一个劲儿地张望的,有想办法往玉华宫里挤的,总之一个个慌张地差点儿掉了裤子。

满堂之上,只有南淮清和余悦欢还淡定着。

余悦欢她是,麻药劲儿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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