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太后的恳求

余悦欢朝堂上跟谢宁春吵了那么长时间,从今早被提溜进玉华宫就没喝口水,看着小亭里的石桌上再有宫人摆上了茶点,又想太后娘娘对她委实不错,于是趁着太后失神说话的功夫喝了 一口茶,就这么一口茶,刚到嘴里还没咽下去,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来吓唬她?

她和谁青梅竹马?摄政王?南淮清?

妈妈呀,什么宫闱密辛,她想好好地活下去,不想因为自己知道太多而早死啊!

等等,不对南淮清不是断袖吗?他和皓风不是真爱吗?她感叹了那么多次伟大的爱情白感叹了?

难道是和太后青梅竹马结果被先皇横刀夺爱,南淮清痛心之下移情别恋,被皓风给掰弯了?

有可能。

余悦欢咽下了那口茶点了点头,这样的剧本她看过。哥哥仗势欺人,横刀夺爱,弟弟不受家族重视,忍辱负重,最后干掉哥哥为自己的爱情报仇,然后夺走家族权势,让哥哥死不瞑目,若是这个弟弟在丧心病狂一些,弄不好还会给哥哥头上整一片青青草原。

青青草原啊!

此乃每晚八点黄金档最受欢迎的狗血剧情,上一世余悦欢孤儿院院长就很喜欢这类型的狗血剧。

余悦欢想入非非,小皇帝难道是南淮清……

不对,看年纪不对。

她一张笑脸由惊讶到平静再由平静到震惊,最后脸上呈现出一副“我理解、我特别理解”的表情,那脸色变化如同彩虹,七种颜色,变化多端。

喝口茶水压压惊,余悦欢深知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现在她正在思考,该怎么继续装傻。

“是青梅竹马,亦是年少夫妻。”太后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忽视了余悦欢的脸色变化。

余悦欢刚刚压惊的茶水差点又喷了出来,她赶紧咽下去,问道:“您和先帝?”

太后奇道:“自然,你以为和谁?”

余悦欢气结,这太后娘娘说话也喜欢大喘气。

“您和先帝鹣鲽情深,羡煞他人。”

“别人也都这么说。”

一向平淡的眉目终于又了些颜色,太后也只有提到先帝时才能高兴一些。她自顾自地道:“我自幼就是个调皮的,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一个人,最是闹腾。小时候在长辈面前不敢多事,唯独在他面前才能自由一些。那年我七岁,长辈没在身边,就是在这个亭子里,我非要抓鱼,他怕我伤着,自己跳进了湖里。他水性好,自然是没事的,只是这事传到父亲那里,被父亲禀告了父皇,他就被父皇狠狠地罚了一顿。”

说这些的时候,太后眼中有光。

“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父亲便是他的老师。”

“我十二岁的时候和他定亲,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他,二十岁的时候便生下了伯峻。人人都夸我好命,都夸我二人如何情深如何羡煞旁人,我自是信以为真了,却没想,他竟先我一步赴了黄泉。”

余悦欢咳嗽了两声,揉了揉眼睛。刚才喝茶的时候她呛了一下,现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她不知道太后突然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我相信淮青的眼光。这些年来,我二人包括先帝一直为伯峻物色老师。父亲和祖父自然是合适的,可是他二人未免守旧,五岁之前就应该给他请了师父,却一直拖到现在。淮青说你能担当此重任,那就一定可以。”

太后站了起来,“我丈夫已亡。我曾在灵前发下毒誓,定要将伯峻悉心教导成人。我不求她效仿先祖开疆扩土,我只希望他仁义圣明,不负座下之位。如此,他日,我也能与他黄泉相见毫无愧色。”

“余大人!”太后站直身子,双臂抬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是拜见长辈时行的大礼,“我为人妻为人母,今日,便将伯峻交到大人手中,劳大人费心。”

太后身边的宫人们也跟着跪下。

余悦欢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泪没哭出来。她发誓,这一次她不是被茶水呛的。

早在太后站起来的时候,她也跟着站了起来,听着太后的话,她一时陷入了沉思。

她是孤儿,没有爹疼没有娘爱,如果不是上辈子死了一次,恐怕现在一个能让她叫爹娘的人都没有。她也没有谈过恋爱,当然不知道爱一个人和被一个人爱是什么滋味。她摸了摸脸颊上的泪水,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也很向往这种感情,亲情与爱情。

她不愿入宫,因为她知道,皇宫就是一个大染坊,里面什么都有,好人会变坏,坏人大概率还是会继续坏下去。老祖宗们说得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所以她对皇宫对朝堂是排斥的,她向往自由,她不愿被拘束。

可是今天,太后娘娘,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女人为了自己死去的丈夫,为了自己的儿子亲自求她,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抉择。

她远离了后宫的是非,却又被拉入朝堂的漩涡,她看到那些人对她是多么排斥,她看见那些人是多么的黑暗、多么的懦弱,她甚至看到了着朝堂之中的积弊,她嗅到了陈规之下散发出的腐朽的味道,她不敢确定,自己真的能不能平安地或者不给家里带去麻烦地好好地在朝堂上待下去。

她还是排斥和那些人虚与委蛇。

可是,她无法忘记眼前这个辛酸的母亲向自己说出的一切。

她没有亲生父母,她羡慕别的孩子有父母为之谋划,就像小时候放学的时候,每个孩子蹦蹦跳跳地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回家,而她身边,永远空无一人。

她羡慕这种感情啊。

最后,她还是决定了。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整理了整理衣裳,笑着说了一句,“好。”

一声“好”,她揽下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重担;一声“好”,她一个女子卷入朝堂纷争;一声“好”,她注定要在这天下掀起风云;一声“好”,她才发现,自己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对面太后还对她行着礼,她还没赶紧把人扶起来呢。

夭寿哦,那可是太后啊!

余悦欢赶紧过去,将太后扶起来,可是她的座位距离太后她老人家的座位中间隔了一个座位。抬脚,迈步,上前,然后,余悦欢摔倒了。

摔得姿势十分好看,眼瞅着旁边的宫人们一个个就要笑出来,她急中生智,换了个动作就势跪下,“臣,谨遵太后旨意 ,必定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太后大赞,“善。”顺手将余悦欢给扶了起来。

“此后有劳余大人。伯峻顽劣,请您费心。”

“娘娘客气。”

余悦欢佝偻着腰,一副恭敬的模样,实际她是膝盖磕得钻心疼。

怕是要起青了。

余悦欢心里想。

她又跟太后寒暄了几句就要告辞,太后也不留她,在她起身的时候将自己身上的斗篷给她搭了上去。

余悦欢赶紧推辞,太后道:“无妨,只是平常的衣裳,没有规制,不算越矩。”说着,她就在余悦欢身前系了个蝴蝶结。

“二十年,我与他相识二十年,相守才十年,这十年里他又是大半时间放在朝政上。人生一世,须臾之间,须知得好好珍惜眼前人。”说完,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余悦欢一眼,让弄玉将余悦欢送出去。

最后那一句话,余悦欢听得糊涂,既然糊涂,就没往心里去,跟着弄玉出了宫门。一路上秋风萧瑟,分外冷清。

余悦欢紧了紧斗篷问道:“这后宫怎么人这么少?”

弄玉笑道:“如今人还算多呢,早先先帝在的时候,后宫也就只有娘娘一人,那时候,更冷清,连点儿热乎气都没有,都怪孤单的。”

余悦欢听后一阵唏嘘,这姑姑有些凡尔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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