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抬手拦住余悦欢刚刚问出来的话。
余悦欢虽不知为何，但却也乖乖闭上了嘴。
梦华稍稍转了个身，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似乎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影闪过。
此时天色渐暗，只能隐约看见个人影，其他却看不清楚。
孟娇坐在车内另一侧，也跟着掀开车帘一看，但她却没练过功夫，耳力、目力均不及梦华并未看见什么东西。
“是有人吗？”孟娇问。
“有人跟踪。”梦华答。
她一向冷面少话，孟娇也知道，并没往心里去。
“是刺史府的人？”孟娇又问。
“不知道。”梦华只回了三个字。
余悦欢思索了一会儿，道:“不一定是刺史府的人。凌源城离着陇地最近，里面混入了陇地的人，这并不奇怪，就连宿州城离着陇地那么远，守官都能被陇地收拢到自己手下。”
当日，陇地的使臣来苏京城查探情况，全都被她和南淮清扣下，只逃了一个人。便是在追踪那一人的时候，才将宿州城守官给暴露出来，连南淮清都没想到，陇地竟然能把手伸到离着苏京城最近的宿州城这边，竟连城中守官都能收拢在自己麾下。
只因朝廷缺人用，南淮清秘而不发，一直由着宿州城守官继续为陇地卖命，只是安排了人来暗中监视。
宿州城都能有陇地的人，凌源城有那边不奇怪了。外头的人到底是费直的人还是陇地的人，又或者费直就是陇地的人，这些都不得而知。
“看来。这凌源城不好过。”
“他们会为难我们吗？”
余悦欢摇头，“不会。”
她垂眸看向手中还未收起来的圣旨。
“他们只想要圣旨，不管是谁。”
余悦欢将圣旨交给了梦华。梦华是他们之中武功最高的，由她来保管圣旨，最稳妥不过。
梦华将圣旨收下，冷声道:“我出去守着。”
余悦欢点了点头，梦华便掀开车帘出去了，让外头车夫给让出个座来，自己在旁边坐下。
她武功高，虽是女子，但气势慑人。在马车之外与车夫坐在一起，她左右看看，再没看见那些奇怪的，不知道是那一方想要来做什么的人影。
余悦欢继续刚才的问话，“你觉得费直这人如何？”
孟娇仔细思索了一番。
余悦欢是钦差，她和梦华一个贴身侍奉，一个贴身保护，只她们两人能跟着余悦欢进刺史府，其他人都留守在外头。
“奴婢，看不清楚。”孟娇道。
是看不清楚，而不是不知道。
余悦欢微微一笑，“确实看不清楚。”
虽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只是在刺史府里和费直客套了一个时辰，余悦欢就能觉察出来，费直这人就跟个泥鳅一样，滑不溜丢地，根本拿捏不起来。
她说凌源城百姓安居乐业，费直却也不居功，将一切功劳都放在朝廷这边。
她夸赞他为国为民，费直却诚诚恳恳，说自己是应该的。
她说朝廷这两年忽视了凌源城，他说陛下与殿下也不容易。
他说什么，费直都客客套套地回什么，都是些官方话，叫人挑出半点错处来，就跟打那个太极一样。
她见过宿州城的守官，三白小眼，一副奸臣模样，她见过俞云城刺史，脑满肠肥，一副贪财好色模样，见过关壤城守官，短小精悍，一副干吏模样，而只有凌源城的这位费直费刺史，滑不溜秋如同泥鳅，模样平平，心机深沉，竟是让她看不透，摸不清。
这凌源城的刺史不是个省油的灯，凌源城内也不如表面这般安稳。
正当余悦欢在回驿馆的路上将费直仔细思索猜测的时候，刺史府内，费直也同样在将刚才一个时辰的相处情况仔细回忆，同样的，费直也认为，余悦欢心机深沉，深不可测。
“梦华。”余悦欢在车内吩咐，“关于费直的资料，我全都要。”
“是，大人。”
几人去了驿馆安顿下来，该吃饭吃饭，该梳洗梳洗，该睡觉睡觉。
南淮清手下的信息网速度奇快，晚饭之前，余悦欢下了吩咐，第二日清晨，她便收到了关于费直的所有信息，都记录在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
余悦欢打开来看，上面言简意赅，记录着费直四十三年来的所有经历。他是哪里人，父母是谁，何时为官，为何升迁，等等，都在上面。
出了凌源城往西北便是一片空无人烟的荒地，属于两不管地带，杂草丛生，少有人去，只一条官道上有些往来的商户百姓。
他们一直赶路，好不容易进了凌源城，消耗颇多，还要度过那片荒地，余悦欢便拿出了一日的时间修整。干粮、银票等全都准备好，也让马匹休息休息。
余悦欢给了下边人指令，他们便都出去。驿馆当中，只留余悦欢、孟娇、梦华与老白四人。
“你就不怕他们着了道儿，咱们再没人护送？”老白问。
“不会。”余悦欢道:“他们想要圣旨，就不会打草惊蛇。因为凌源的下一站，就是陇地了，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他们必须要谨慎。”
“丫头，老夫觉得你这股聪明劲儿真是难得，更难得的是，你才十六岁。”
一个十六岁提醒了梦华一句。
“陇地的郡主，只比大人小了一岁，人最是嚣张跋扈。”
梦华难得地说这么一句长长的话。
“她跋扈她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大人，您要相信殿下。”
“？”
孟娇笑了笑，解释道:“这位郡主，因着陇地郡王的骄纵宠爱而嚣张跋扈，最是难缠，竟是连殿下有时都无可奈何。”
“哦。”
孟娇语一噎，与梦华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老白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去多说什么。
余悦欢趁着这个时候，看着关于费直的各项信息，竟发现这费直倒真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竟是在几年前为了救下马车下一个受惊的孩子而折断了自己的一根小拇指。
他还不是刺史的时候，只是凌源城内的一个小官，便深受乡里的敬重，当上了凌源刺史，更是深受百姓们的爱戴。
他伤的是左手的小拇指。
余悦欢回忆着昨日里见过费直的情况，并未注意过他左手如何。
但从这些卷宗消息中看，费直，是一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