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高压电vs绝缘体

三天的等待在焦急与忧虑中度过,终于到了检测的日子,一大早,苏浣儿就紧张得踮着一只脚在屋子里转圈。肖清寒说陪她一起去,可上午第一节是许教授的课,他不能不上,让苏浣儿老老实实地在房间等他。

每一分钟似乎都被拉长了,苏浣儿一次次地看表,苏爸爸也看出她的不安,问有什么事。她笑得一脸轻松:“没事,我定好了锻炼的时间,看着点儿,走过头了就亏了。”

明知她说的是假话,苏爸爸也不问,低头又给李老师做按摩。他按得是那么细致,让苏浣儿想起小时候手上扎了刺,他帮自己挑出来时,就是这样的神态,专注而又疼惜。

轻轻走过去,她俯身从后面抱住了苏爸爸:“爸,累坏了吧。”

“傻丫头,突然说这个干吗?”苏爸爸轻笑着拍她的手:“别急,你妈会好起来的。爸了解她,她躺不住,过两天就得自己嚷嚷着起来了。”

“嗯,爸,我还得带你俩去爬长城呢。对了,这的影楼拍的婚纱照可漂亮了,回头给你和我妈补一套。”

“得了,还是留着你们拍吧。就我和你妈这一脸褶子,照出来,不跟老妖精似的?”苏爸爸呵呵地笑,手上的动作并没停,“浣儿,小寒真是个不错的孩子,爸打心眼里喜欢,你妈要是醒着,肯定更是举双手赞成。好好跟人家处,别使小孩性子,那孩子也真可怜,咱得好好待人家,千万别伤了他呀!”

语气明显变得着郑重,苏浣儿把头拱到他背上撒娇:“爸,怎么现在你就开始向着他了?我哪使小孩性子了,都是我让着他好不好?”

“是,是,我们浣儿长大了,懂事了,说不上哪天啊,就要嫁人了。我和你妈还等着给你备嫁妆呢,是吧,李老师?这回可不能抠门啊!”

苏浣儿也看向李老师,要是以往,一谈到这个话题,她的话就搂不住,可是此刻,她依然无声无息地躺着,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再值得她关心,让苏浣儿的眼睛又酸涩起来。

电话响了,是秦穆,那天笔录回来,苏浣儿就把这个号码存到了手机里。按下接听,秦穆的声音传过来:“苏浣儿,我在26楼电梯口,接你去抽血。”

“哦,肖清寒说要陪我的,他还没……”

“一起去吧,万一你没事而我感染了,你不想负责吗?”秦穆的话说得轻挑,声音里带着笑意。

“那你等我,我马上来。”苏浣儿适应了他说话的方式,没接话茬,挂了手机转身对苏爸爸说:“爸,我同学来了,我出去一下。”

“去吧。浣儿,记得有事要跟爸说。”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落到苏浣儿的心上,让她忐忑了一早上的心略略安定,扯开个大大的笑容:“那当然,爸,你和妈是我永远的大后方嘛!”

然后,她轻快地走出了房间,尽管受伤的腿脚还一踮一踮的。

秦穆坐在电梯旁的椅子上,看着她慢慢走近,距离三米时,他抚着下巴笑了:“苏浣儿,你这走路的姿势还真别致。”

“别取笑我了,我知道自己现在形象不光辉,别污了你秦少的慧眼。”

“no,no,”秦穆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我倒觉得这样的你,比原来走起路来就往上蹿的样子淑女多了。”

苏浣儿气得翻白眼,这人损人的技术也太到家了,简直比她家小寒还腹黑。 经验告诉她,跟这样的人说得越多吃亏就越多,她干脆给他一个后脑勺,专心看着电梯上的数字。

见她一副充足了气的皮球样,秦穆扬起眉痛快地笑了。伴着他的笑声,电梯“叮”地一声,停在了他们面前。

两人到了门诊,直奔血液检测科,有秦穆在,队都没用排,苏浣儿的手臂就被人按到桌子上,扎上了止血带。

抽血的时候,她的心头涌上一种悲壮的感觉,从来都怕打针的她,第一次眼睁睁看着医生把针头刺进她的皮肤,深红的血液缓缓流进透明的针管,也就不到两厘米的高度,医生就把针头拔了出去。苏浣儿出神地看着那从她身体里抽出来的**,模模糊糊地想:“这么小小的一管**,几乎要决定她的生死。命运,还真是残酷。”

秦翌也抽了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跟年轻的女护士开起了玩笑,以至那小护士两次都没扎准他的血管,口罩上方露出的一小块脸颊明显地绯红。

苏浣儿手上还按着棉签,站在一旁看着他。第一次,他对这个男生玩世不恭的笑容有了深一层的解读,或许,那是一种透到骨子里的潇洒;又或许,那是对不公平命运的一种极致的挑衅。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生出后面这种想法,总之,她觉得秦穆的故事,可能不比翌哥哥少。

抽完血,护士递给苏浣儿和秦穆每人一个小小的透明袋,苏浣儿还在纳闷,见秦穆把用过的棉签装进去,又封存好,才恍然明白过来,忙将自己的棉签也收了起来。她心下一阵凄凉:自己即将迎来命运的宣判,或许将要永远像这样小心翼翼,恨不能将呼出的二氧化碳都封存起来。

接下来是半个小时的等待,这似乎比那三天还要难熬。苏浣儿一次次地看表,希望肖清寒能赶过来;但她又不想让他来,一旦真的需要面对什么,她一个人就够了。说来她自己都不相信,她怕这件事让小寒承受不了,更甚于担心自己的身体,如果可以,她想尽一切所能保护他,包括离开他。

她的十指绞扭在一起,指甲边缘都掐得发白了,十根指头也不知是谁冰到了谁,温度一个劲地下降。

忽然,手上一暖,一双大手包裹住了她。她扭头去看,秦穆正对她笑,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戏谑,满满的温暖,让她本来想往外抽的手立即停住了。

此时此刻,这样的相握,也算相濡以沫,她牵起嘴角回他一个鼓励的笑,对面的人却又恢复了痞痞的样子,皱着眉摇头:“苏浣儿,你还是不要笑了, 实在够丑。”

“拜托,有几个人的笑容能跟你比?笑得那么没心没肺。”苏浣儿这次真的笑了,想抽出被握着的那只手去捶他,却没**。

“没办法,我不敢笑得太用心,没有几个女孩对我的笑容有免疫力。”秦穆大言不惭,苏浣儿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貌似是事实。

“其实苏浣儿,我一直挺好奇,我先后帮了你三次,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心动?在你心里,我真不如肖清寒?”

说到最后,他的一张脸已逼到苏浣儿的眼前,一双桃花眼射出勾魂的光,眨也不眨地看着苏浣儿。

苏浣儿蓦地觉得空气不够用,忙往后撤,椅子的扶手硬硬地硌着她的背,她索性站了起来:“秦穆,别拿这样的眼光看我,我可不是你盘里的菜。就算你是220万伏的高压电,可我偏偏是绝缘体,这电,还是留着给那些为你痴为你狂,恨不得打包倒贴送上门来的女生吧。”

“绝不绝缘,现在说好像早了点吧。”秦穆懒懒地开口,气得苏浣儿磨牙。那面医生叫到他俩的名字,她立即忘了跟秦穆斗气,快步走过去,一颗心怦怦地狂跳起来。

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她几乎没有勇气去看,深吸了几口气,正要展开,一只大手已经把她的单子抢过去了:“别看了,没事。”

“你怎么知道没事?给我!”

“要是有事,医生能这样随便地把单子丢给你?早把你叫进去仔细盘查了。”

好像很有道理,苏浣儿的心跳总算有了节奏,她还是从秦穆手里拿回单子,前面的专业词汇她不懂,但“阴性”两个字还是熟悉的,她兴奋地亲了一口那张报告单,然后一把抱住了秦穆:“秦穆,真好,没事,咱们都没事!”

她是真的雀跃,乌黑的眉毛都在额头上跳起舞来。秦穆看她兴奋得像只找回了妈妈的小羊羔,忍不住也跟着笑,抬手敲了一记她的额头:“至于那么兴奋吗?别忘了,空窗期可是六周,六周后再查还阴性,才是彻底没事。”

“不会有事啦!秦穆,你知道吗?从小我就知道自己特幸运,地震啦、车祸了、癌症尿毒症啦,这些统统跟我粘不上边。”某东西兴奋起来,脑袋后面的马尾也甩得起劲,上面跳跃的阳光直晃秦穆的眼睛。

“哦,那不知是谁刚被人持刀捅伤,还险些感染了艾滋。”秦穆好笑地看着她,兴致勃勃地泼冷水。

“这是意外中的意外,老天不小心打了个盹,出了点岔子,现在不是没事了吗?”苏浣儿的好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往电梯口走的脚步节奏整齐,一强一弱像小时候敲军鼓。

等电梯的人很多,众目睽睽下,苏浣儿的兴奋收敛了不少,她向秦穆挥挥手:“你回去吧,谢谢你。不过,要记得,未来五周内,不要招惹你那些女朋友,她们可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她真是好心提醒,却引来秦穆一顿爆笑:“苏浣儿,你在想什么?亏我还以为你挺纯洁!”

夸张的声音引来不下五十人的注目礼,苏浣儿红了脸蛋,低声道:“秦穆,你非那么招摇吗?拜托你快走吧,这样被人围观,你习惯,我可受不了。”

一边说,她一边往四下看,见几个年轻女孩的目光都贪婪地盯着秦穆,她更有了抚额的冲动。偏偏电梯迟迟不来,她急得又想念菩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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