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赶赴幽州 (一)

风飞翼听了她的话,一时怔在当场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真的还是他所认识的苏亦彤吗?

记忆中的苏亦彤性子软弱,见他如见虎,是断不会说出这番话来。可眼前的人,明显不是……

而且,一个人就算失忆,再怎么变,本性也不会变。可现在的她哪里又有当初的半点影子。不仅性格变了,就连看他的眼神也不再带有恐惧。

联想到上次她在幽州城外奋勇杀敌的表现,他的眸子暗淡了些许。

默了良久,他才开口道:“那陛下打算何时出发?”

“明日。”苏亦彤斩钉截铁道:“明日大雨一停,我们就走。”

……

用过午膳之后,空中果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没过一会,便闻大雨伴着轰隆雷声,越下越大。

行程耽搁下来,苏亦彤因为伤还没好全,就一直呆在车上,琐事都交给了风飞翼处理。

而小喜子一死,云清一走,他就没有了传话的左膀右臂,凡事只能亲力亲为,一个人撑着雨伞来回在雨中穿梭。

墨色的袍子尽数被雨水打湿,发梢上大颗大颗的水珠往下掉,等他安排妥帖之后回来,浑身已经湿透。

车帘一掀开,便有寒气钻了进来,苏亦彤抱着被褥往墙角缩了缩,看他道:“风飞翼,你没事吧?”

冷峻的眉眼清冽如泉,风飞翼背对着她道:“麻烦陛下给本王取套干净的衣服递来。”竟是连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苏亦彤挑了挑眉,也不出声,桃花眸在车内扫视一圈,最后捕捉到了座椅下的那个檀木箱子。

抱着被褥挪了过去,快速打开箱子,随便取了件袍子扔过去。

袍子掉落在地,又沾了不少水渍,风飞翼回头看她,隐隐蹙眉。

苏亦彤往被褥里缩了缩脑袋,“这不怪朕,是你自己没接住的。”

“你……”风飞翼无奈的摇了摇头,捡起地上衣服,用手拂了拂,“罢了,还是本王自己来吧。”指望她帮他,可不是白指望了。

又重新取了套干净的衣服出来,他正要脱衣服,却听苏亦彤突然大声喊道:“哎!风飞翼,你要干什么?”

风飞翼回头看她,“陛下觉得本王要做什么?”他衣衫尽湿,当然是快点换衣服了,难不成还能调戏她一二?

嘴角抽了抽,他又转过身,继续脱衣服。

苏亦彤咽了口唾沫。风飞翼这是要当着她的面换衣服吗?

桃花眸往被子里藏了藏,眼神却还是忍不住的直往外瞥。

衣服寸寸下滑,风飞翼光滑如玉的肌肤也随之一点一点展露在外。宽肩窄腰健硕有度,脊梁笔直如松,似有光泽流动……

苏亦彤咽了咽口水,也不藏了,直瞪大了双眼光明正大的偷看。

鼻头一阵火热,微痒的感觉传来,她吸了吸鼻子,抬袖一抹,傻呵呵的笑了起来,全然没有发现那袖袍上的刺目鲜血。

风飞翼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微裸的胸膛肌肉发达,宽厚适从。苏亦彤鼻尖的血就像不要钱般,不停往下掉,她自己却是半点未觉。

猛一看到她这幅色眯眯的模样,摄政王殿下的脸色很不好。“苏亦彤,你在看什么!”快速的把湿了的衣服又重新拉回,他长臂一伸,径自将苏亦彤盖着的被褥往前一抖,当头将她罩下,顺手拧了个结。

苏亦彤在被褥里不安分挣扎,吼道:“风飞翼,你做什么,老子不过看你两眼,你又不会少块肉……”

“是吗?”风飞翼边换衣服边答,“陛下刚才的样子,依本王看,倒不像是在偷看,反倒更像是在意淫。”

“呃……”苏亦彤哑口无言。

换好衣服,风飞翼替她解开被褥上的结。苏亦彤冒出个脑袋来,气得牙直痒痒。“小气鬼,看你一下你会死吗?”啧了啧舍,真是可惜了她的美男换衣图……

一想到风飞翼刚才衣衫半退的模样,她就忍不住鼻血直流。

风飞翼嫌弃的丢了块帕子过去,“陛下,还是好好擦擦自己的鼻血罢。”

“哪里有了?”抬袖一抹鼻血,她脸红道:“朕只不过是心火上涌。”

心火上涌?风飞翼挑了挑眉。这种话也只有她说得出口了。

外头的雨还在下。

车内因刚才的那一幕,温度上升了不少。

风飞翼谴人来将车上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又打着伞下了马车。

苏亦彤哭笑不得的看着被自己糟蹋的不像样子的袖袍,哀嚎了好一阵,才换衣服。

大雨一直下到了后半夜。

第二日。

清晨的光线格外清晰,雨后朝阳带着沁人的凉意席卷而来。

一大早,长长的队伍就踩着泥泞的路上路,一路颠簸,苏亦彤只觉颠的自己屁股疼。

行至半路,风飞翼思来想去,总觉得眼前的苏亦彤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为一探究竟,他决定与她独行,赶赴幽州,一查幽州现在的情况。

苏亦彤正有此意,一听他的话,当时就应下了。

登时二人骑马前去,大部队后方缓步随行。

清晨的风格外的凉,昨日因流鼻血过多,她的脑袋到现在还是一片昏沉。心里暗叹了一声美色误人,便骑马朝着风飞翼追去。

小喜子一死,虽然已经证明了风飞翼并不是那个想要杀她的人,但苏亦彤明白,即便如此,也并不代表风飞翼就不想杀了她,取而代之。

所以,她在心底从始至终都留了个心眼。

离开了几日,幽州城的瘟疫好似更严重了。

大雨过后,路旁被雨水冲刷过得尸体浮肿的像是水中的一块浮木,正常人一看,都不由感到心惊。

苏亦彤跳下马来,登时便有人一拥而上,哭嚷道:“大人,行行好吧,小的已经几日不曾进水进米了。”

“大人……您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你们?”她于心不忍的别过视线,快速从衣摆处扯下一块碎步,遮掩口鼻,同时对风飞翼道:“此地感染瘟疫的人数较多,你先将口鼻封上,以防感染。”

风飞翼一怔,虽不知道她的话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但还是照做了。

幽州瘟疫一出,整座城就相当于废了。

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更有病死街头者,无埋尸之地。

苏亦彤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幕,鼻头莫名酸涩。

“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两人刚开始下马的时候,前方还有路可行,但越往前走,前方的路就越是难走。

大批尸体躺在官道中央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似是难民们有意为之,好在此为自己争取到一条活路。

“先将马弃了吧。”她们先前出门的时候,身上所带干粮并不多,如今又有难民拦路,不管肯定是不行的,怎么也要给他们留一线生机,否则日后等他们反应过来,她这昏君的头衔定是坐定了。

“弃马?”风飞翼错愕的看着她,墨染的眸子似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果然,眼前的人与过往那个怯弱的皇帝陛下并不是同一个人。

苏亦彤天性懦弱,尚无帝王之风,更不会体恤百姓之苦,他隐隐记得,去年年末,琉璃在斩杀先皇留给她的那枚暗棋之时,她吓得面色皆白,只躲在琉璃身后一言不发。

而眼前的人,虽然痞里痞气了些,但举手投足之间,帝王风范毫不遮掩,面对大事之时,更是进退有度,宠辱不惊。

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会是尚未失忆之前的窝囊废。

而且,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德行,所以她口中的失忆并不足以让他有所放松警惕。

只是他不清楚的是,眼前的苏亦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这世间真有借尸还魂一说?

墨染的眸子里又换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他按照她所说,果断弃马。

苏亦彤见他没有反对,心底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以风飞翼傲娇的性格是断断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

自袖中掏出匕首,眼神一凛,想也不想的就用力刺进了马儿的脖颈之处。

顿时,骏马嘶鸣之声响彻长空,鲜血直流,马儿前蹄高高抬起,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她踢来。

“小心。”

风飞翼暗叫一声不好,速度极快的赶在马蹄落下之前,将苏亦彤揽入怀中,飞身后退。

鲜血如雨水喷洒在地,马儿挣扎了片刻,终是在难民的期待中“轰”的一声倒地不起。

鼻头哼哼的打着颤音,似是死不瞑目。

风飞翼心有余悸的揽着苏亦彤直退了十步远,这才停下步子,怒道:“你在做什么?”

刚才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她早就被那马踢飞了出去。

苏亦彤知错的低下脑袋,道:“我见他们多日未曾饮食,便想将马杀了送给他们吃。”

匕首上沾满了温热的鲜血,她的手上粘稠一片,。她将匕首递给他,道:“呐,现在该轮到你的马牺牲了,你该不会是舍不得罢?”

风飞翼既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道:“苏亦彤,真不知道你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明明有时候怕他怕的要死,却还是硬着头皮往上冲,一点都不担心他会不会杀了她。

“快……”见他没有动作,苏亦彤又把匕首往前递了递。

风飞翼眼神微凛,苏亦彤还没看见他是如何出手,便见那把匕首就像一阵风般飞了出去,正中那匹马的脖颈。

她微微错愕的张大了嘴,一时没有言语。

而那端,猛然见到这一幕的百姓们却像恶虎扑食般扑了上去。连肉是生是熟也顾不得了,张口就咬,场面之惊心,令得苏亦彤咂舌。

她别开头,往风飞翼的怀中凑了凑,于心不忍道:“他们真的好可怜……”

为了活下去,生吞马肉,喝马血,手段之残忍,又何止是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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