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连心(十一)

风飞翼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哪里奇怪了?”

苏亦彤从他身上跳下来,拉着他就往屋里走。“先不说这个。”

用树枝挑着那件衣服左右翻了两下,苏亦彤扭头看向风飞翼。“你可知这件衣服的来历?”

风飞翼闻言,走近盯着那件衣服看了片刻,“哪里弄来的?”

一点都不好奇么?苏亦彤撇嘴。“君陌殇派人送来的,说是衣服上染了毒,说不定有助于我们破案。”

“有毒?”风飞翼作势就要伸手。

苏亦彤眼疾手快的拍了他一下。“你干嘛!”

“我看看。”

“都说了有毒,能轻易动手吗?”苏亦彤白他一眼,扭头便朝着门外喊:“云清。”

云清正在屋檐上为云决的事幸灾乐祸呢!听见声音,忙掠下屋檐,从正门步入大厅,拱手唤道:“爷。”

风飞翼颔首。“嗯。”

苏亦彤不客气道:“去将缪神医请来。”

“是。”

“唤缪神医来做什么?”风飞翼不解。

“当然是验毒啊。”苏亦彤又用树枝挑了那件衣服几下。“话说风飞翼,你真的没有认出这料子出自哪里?”

听了她这话,风飞翼不由往前走了几步,眯眼细看。

过了一会,他问:“君陌殇可说了这衣服料子的出处。”

苏亦彤寻了个位置坐下,不紧不慢地道:“紜南织锦。”

“紜南织锦。”风飞翼凝眉思索。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苏亦彤继续道:“是幽州紜南一带,听说是专供前朝皇室的织锦属,所织布帛可值千金……”

可值千金么!风飞翼好似想到了什么,长臂一伸,径自将那件衣服拿了过来。

苏亦彤吓得跳起,吼道:“风飞翼,你干嘛?”

就算他不要命,她还要命啊!!

风飞翼抿唇不语,摆手制止她欲扑过来的动作,拿着那件衣服细看了起来。

尘封的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层层割开,一下子就让他回到了八岁生辰那年。

年轻俊俏的男人抱着一匹银白色的布帛,如奉珍宝般抱在怀中,远远的就朝着还是儿童模样的风飞翼招手,含水的眸子里荡漾着慈父和蔼的笑容。“翼儿,快过来,看看父王为你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

小风飞翼笑着跑过去,在年轻男人的怀中蹭了蹭:“父王,你怎的才回来,翼儿好想你。”

风平咧嘴笑开,像是献宝的将那布帛递到了他的面前,“呐,这是父王将要送给翼儿的生辰礼物,翼儿先看看可喜欢?”

“嗯,不喜欢。”

“为什么?”

“翼儿只要父王陪在身边即可,其它的什么都不想要。”

“呵呵……”风平慈爱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傻小子,父王不是在你身边吗?”

“可是……父王整日替皇爷爷打理国事,翼儿想见父王一面都难。”稚嫩的童音夹着委屈稍稍压低了些。“母妃也同翼儿一样,盼着父王早点回来。”

“父王也想母妃和翼儿啊。”风平无奈笑道:“只是皇爷爷年事已高,父王为一国太子,自是避免不了要做这些的!”

“那翼儿想父王了怎么办?”

风平又递了递布帛,轻声安慰道:“等父王让人将这布帛制成新衣送给翼儿,日后,翼儿若是想父王了,就穿上它……”

然而,一语成谶。

就在他八岁生辰的那天,他的叔父风启谋朝篡位,带着人杀入了太子府。

血色的刀光在嘶声裂肺的呼喊声中一闪而过,他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个血夜。叔父风启执着长剑刺穿他父王心脏的那一刻。

那时,他就跟着母妃站在屋檐下,奋力挣扎的小手被母妃禁锢的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王倒在血色中,一点一点的失去生息。

而他的不幸,也是从那个血夜开始。

那一夜,他从高高在上的皇长孙变成了不能得见天日的囚徒。被关押在黑漆漆的密道里,吃着下人都不会吃的残渣剩饭。

也是从那一夜开始,他的母妃像是变了一个人。

墨染的眸子被一片水雾浸满,苏亦彤挥了挥手。“风飞翼,你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还哭起来了?!

风飞翼回神,别过视线,语含哽咽道:“没怎么,就是想到了些旧事。”

究竟是什么样的旧事能让一个大男人泪流不止?苏亦彤好奇的凑了过去,认真的看他。“真的?”

风飞翼眼神闪躲的点头。“真的。”

真的就真的吧,看着他这一脸悲痛欲绝的模样,苏亦彤于心不忍的夺过他手中的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扔到一旁。“看够了吧?朕都说了这衣服有毒,你还看!”往前凑了凑,她又道:“连眼泪都被毒给熏出来了,等会缪神医来了可得让他为你好好把把脉。”

听了她这话,风飞翼有些哭笑不得。他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怎叫一个小丫头平白看了笑话。

抿唇笑了笑,眸子里的水雾一瞬退了不少。他正欲开口替自己辩解一二,便听门口响起了缪神医的声音。“陛下,摄政王殿下。”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风飞翼不悦的瞥了来人一眼。“进来吧。”

“是。”缪神医进来便问:“听云清说找到了线索,可是真的?”

苏亦彤指了指被她扔在桌上的那件衣服。“呐,就是那个。”

也不知道前朝皇帝究竟是怎样的独具慧眼,竟然让一匹布帛高值千金。也亏得前朝灭亡了,否则总有一天也得被那皇帝给败光了不可。

缪神医眼尖的两步快走了过来,苏亦彤提醒道:“衣服上有毒,缪神医小心……”

话还没说完!衣服就已经被缪神医拿了起来。

苏亦彤一时怔在原地,莫名就有种想骂娘的冲动。这一个两个的难道都没长耳朵吗?她都说有毒了,还瞎碰,也不怕染了瘟疫连累她吗?

默默扶了扶额,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缪神医一眼就认出了这件衣服料子的出处。“紜南织锦,专供前朝皇室的布帛……”

风飞翼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你也认出来了?”

怎么会认不出来?缪神医恨恨地想,王爷什么地方都好,就是爱钻牛角尖,死抓着过去不放。

若不是心里的负担太重,想来这般年岁的摄政王殿下应该还只是意气风发的年龄罢……

悠悠长叹一声,他有些同情的看了过去,却在触及到一个冰冷的眼神之时,又很快的收回了视线。

王爷这吃人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苏亦彤察觉到了二人的不对劲,又好奇的凑了过来,“缪神医,你也认得?该不会你就是那散播瘟疫的罪魁祸首罢?”

打了个哆嗦,缪神医差点把手中的衣服扔了过去。“陛下严重了,老朽虽没有济世救人之心,但此种丧尽天良,为祸天下之事还是做不出来的。”

“那就好。”苏亦彤点点头,“那你先说说,这衣服上下的是什么毒?”

缪神医:“……”

都说了跟他无关了。

风飞翼替他解围道:“陛下若真想知道衣服上被人下了什么毒,不如就把衣服交给缪神医研究如何?”

苏亦彤伸手就要抢,可考虑到上面的毒,她又收回了手。“好吧,既然摄政王殿下如此相信缪神医,那就交给他研究罢。”

“谢陛下。”

缪神医拱手行礼,捧着衣服高高兴兴的就往外走。

苏亦彤嘴角直抽,脸色有点难看。“风飞翼,这老头到底什么来路?”

风飞翼一撩衣摆在桌前坐下,径自倒了杯茶。不甚在意道:“陛下放心,缪神医伴在本王身侧多年,是可信之人。”

苏亦彤张了张嘴。她有说他不可信吗?

闲话家常的聊了几句,二人约定明日出城勘察民情,苏亦彤便告辞离开。

出门的时候,她又扭头看向风飞翼。“风飞翼,你说实话,你这几日对朕是不是有什么不轨之心?”

难道被她看出来了?风飞翼蹙眉,“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亦彤就事论事道:“云清这几日给朕送的汤,是不是你的意思?”

原本算着时辰早该走了的大姨妈到现在还血流不止。害得她几日来更是兴奋的连觉都没睡好。

瞧瞧眼下的黑眼圈,可不是最好的见证?

风飞翼抬袖轻咳,揶揄道:“不是……呃……”脸一红,摄政王殿下别扭道:“本王是让他去送汤了,只不过是他会错了意,以为是天天送……所以……”

不擅长说谎的摄政王殿下心虚的别过视线。“咳……本王也是陛下昏迷之后才知道的。”

爷这是赤裸裸的冤枉啊!云清委屈的吸了吸鼻子,转身走了。

门外没了动静,苏亦彤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风飞翼面不改色的点头。“真的。”

“那好吧。”苏亦彤摆摆手,转身就走。“朕还要回去翻找医书,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云决沉脸守在院门口,见她出来,不由拱手行礼道:“陛下慢走。”

苏亦彤扭头看他,似不放心地道:“对了云决,你刚才碰了那件沾毒的衣服。以防万一,你……”

云决恨恨咬牙:“属下恭送陛下。”

苏亦彤锲而不舍道:“朕说真的,为了慎重起见,你最好还是……”

云决面无表情。“属下恭送陛下……”

苏亦彤:“……”

她话还没说完呢!至于这么猴急的赶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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