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神、仙有别

龙筱幽在房中微觉无聊,便出来闲步而行。看着万圣门中景物各异,那可见天日,却无法触及的感觉实在压抑。正在龙筱幽百无聊赖之际,万圣门大弟子乌成元迎面而来,一见龙筱幽连忙恭敬行礼口称“见过师叔!”

龙筱幽点点头笑道:“行了,你们叫我师叔,我都别扭着呢!别拘礼了。对了,我觉得很奇怪,可一时也没找到机会为你师父,这万圣门中我可看到一切外间事物,但却为什么全无所感,连这日光也是看的见感不到……。可是,我却完全感觉不到,这里和巨龙山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啊!”

乌成元仰望天际叹息道:“师叔,您有所不知。本来,我万圣门与巨龙山其他地方根本全无区别,一样的有和风和日色的滋养……。可是,不知为什么,自从两千多年前,本门弟子因休息那秘术而逐渐变得……变得奇怪时,万圣门上空便渐渐像是被一层看不到的屏障所隔。一切外面的事物,只能看到,却全无所感了……”

龙筱幽沉吟道:“恩!如果我所料不错,应该是你们真元消耗过大,万圣门灵气大多用于修补你们所受损伤了,以至于天地灵气散失,才会把万圣门阻隔于自然之外……”

乌成元大惊忙跪倒求道:“请师叔仁心救我一众门人!”龙筱幽扶起他道:“我会尽力而为的,我也已告诉你师父传令门人不可再修炼那秘术。但我观你与几个同门已深陷其中,若长久下去不只功法难有所成,往日成就也会毁于一旦。所以,你要谨记,自今起,不可在无边纵欲。稍后,我也会对你师父去说,现在,我传你一门静心之术,你可公诸同门,大家一定要尽力节制欲念……。适度的阴阳相合可补自身缺失,但过度的纵欲会适得其反……”

乌成元牢记龙筱幽所授天星门的静心术入门心法,连声道谢而去。龙筱幽叹息一声见天色向晚,回向了住处。一踏进房门,只见洛冰蓉正一个人坐在房中,毫不客气的自斟自饮起来。

龙筱幽心中不免微怒,坐下冷冷的道:“洛师姐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难道不知道,未经主人同意擅入人房间是很不礼貌的吗!”洛冰蓉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道:“你是没同意,但你也没拒绝啊!你不在,难道要我一直等在门外!”

龙筱幽听她强词夺理还全无理亏之色,不禁一窒。当下赌气不去理她,自顾自走到床边,宽衣解带。洛冰蓉本是想来与龙筱幽斗气的打发无聊的,见他这样心里微慌问:“你在干吗?”

龙筱幽随口道:“睡觉啊!”“睡觉?那你干什么脱衣服……”龙筱幽见她脸色涨红心里一阵痛快,歪着头奇怪的道:“睡觉当然要脱衣服,你难道不是……?洛师姐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就请自便了……”

洛冰蓉心头鹿撞,急道:“谁说没事,你快穿好衣服,我有话说……”龙筱幽心里大乐,打了个哈欠随意道:“有话就说吧,说完了,我好歇息……”洛冰蓉皱眉道:“无赖……!我要告诉你,我要和你一起离开……”龙筱幽呆了一下问:“为什么?”洛冰蓉道:“这鬼地方我一时也不想待了,而且,我们之间还有约定,我要盯着你……”

龙筱幽一时语塞,对这个霸道的女子,龙筱幽实在头痛,既找不到理由拒绝,龙筱幽干脆不去想什么理由了,淡淡道:“不行!”“不行也得行……”洛冰蓉依旧不敢去看他,可语气却很坚定,不容反驳……

龙筱幽淡淡地道:“我和你的约定并不包括要随时随地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不答应。如果你一定要跟着我,也无所谓。只是,你要想好自己跟不跟得上我,到时候,你要是跟丢了我,可别指望我主动去找你。而且,恐怕你也很难再找到我了……”

洛冰蓉羞气交加,跺着脚恨声道:“哼!我就在这等你,我就不信,你不回来……”看她向门口快步走去,龙筱幽心中一动道:“等等……”洛冰蓉的手几已推向房门,闻言站住气问:“怎么……”

龙筱幽心中暗笑,片刻问:“洛师姐与令尊在外游历多时,不知对妖类法术可有所知!”洛冰蓉呆了一下,缓缓道:“妖类是个很特殊的种类,它们除了很多特异本能外,还有不少奇异的法术……。你问这干吗?”

龙筱幽淡淡地道:“没什么,随口问问,你对妖类法术有所了解吗!”洛冰蓉回头见龙筱幽衣衫松弛,随意的坐在床上,忙又回过头,片刻缓缓道:“我曾经遇到过几个妖类,与它们对敌时发现它们的法术确有特异之处。但大多是依其种类和本能所生,我每次都是从它们的本能方面的弱点入手击败它们……。只有一次,我与一个野熊妖相斗,因其本身力大无穷,加上又有很奇妙的法术,后来还是我爹书手,才制住他。事后,我爹曾说,妖类虽属奇异,但始终难脱本性,只要耐心对待,总可寻出些弱点的……”

龙筱幽沉思片刻道:“多谢指教!如果洛师姐无意与我同眠,就请自便了……”洛冰蓉霞抹双颊,气得跑出门去……。龙筱幽哈哈笑了一阵,开始思索起金泰和洛冰蓉的话,以及万圣天王等修习的经验。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全暗了,龙筱幽挥手灭了烛光,倒在床上,要好好休息一晚,也好养足精神以待明日之事……。龙筱幽到巨龙山的第三天一早,龙筱幽出了万圣门,缓缓闲步在山中,他并不打算这么早到洞窟去,他希望可以多体会一些清净的感觉。

其实,每一种感觉都是一种营养,也是一种经验。可是,营养会流失,经验会过时,没有什么是真正永恒的,即便同样的营养也应该多次重复吸收。因为,人有重复犯同样错误的可能。该面对的迟早是要面对的,该做的事也早晚要做……。

龙筱幽来到洞窟外,远远见到那只有雪晴孤寂、单薄的身影。龙筱幽心里不禁升起一阵怜惜。四目相对,二人心中都有些奇异的感觉。两个人之间,以前便少说话,龙筱幽并不喜欢雪晴的活泼,而雪晴也不喜欢龙筱幽的阴郁。可现在,两个人仿佛是颠倒了一切。雪晴变得沉默寡言,而龙筱幽却在这千万仙人的地方名声大响。

良久,雪晴移开目光道:“你来的早啊!我师父快到了,等等再进去吧……!”龙筱幽缓缓道:“不用了,你告诉他,自今起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人不可再练此功……。还有,请你师父善待我的同行人……”

走到洞口,龙筱幽停步回头淡淡问:“你第一次见铜柱时,是什么感觉?”雪晴想想道:“似曾相识……”龙筱幽身子似是颤了一下,缓缓道:“雪兰在南方尊者门下……,她,很好……”说了这句,龙筱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雪晴呆呆地看着那近在眼前却又仿佛永难触及的黑暗,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大脑中完全没有任何思维运作。万圣天王远远跑到了近前,见弟子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声问:“他……进去了……”雪晴点点头,在洞侧一块大石上盘膝坐下。万圣天王叹了口气,也坐到了另一块大石上……。

龙筱幽缓步来到洞内,走到铜柱前,那铜柱依旧缓缓地泛着粉红色的光晕。龙筱幽在洞中巡视一周,仔细观摩了所有石壁绘刻后,心中默思起来。龙筱幽思索良久,又开始观察起铜柱上的龙凤雕纹。只见那一龙一凤依旧在游荡缠绵,而龙与凤的行动节奏也各有所循。并且,龙与凤的每个动作所带动的壁刻图案也不相同。龙行则壁刻的男子图案闪光,凤舞则女子图案闪光。

龙筱幽沉思片刻,开始按照龙行的节奏运转身体血脉,并照壁上图案打坐修炼起来……。洞内不知外间时光的流逝,龙筱幽入洞已有五日,这五日中,龙筱幽只是依次遵循着壁刻修炼,自觉颇有所获。而且,这功法似也并非什么邪恶之术,反而对自身修为极有助益。

渐渐地,龙筱幽的修行几达忘我之境。终于,最后一幅图案他也练成了。可是,当龙筱幽心中微定时,他只觉全身一阵燥热,仿佛身处熔岩之下,烈焰之中一般。龙筱幽急忙运功抵御,可是,他越是运功,身上的燥热就越强。最后,龙筱幽竟连一动也动不了了,只是张着口大口喘气,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终于,龙筱幽在真元耗尽的一刻,失去了一切的知觉和思维……。

“他进洞已经五天了,不知情况如何……”万圣天王不无担忧的看着洞口喃喃问,他并没指望对面的雪晴会有什么答复或安慰,只是忍不住心里的忧虑。因为,他深知此秘术修行的艰难。所以,他只有祈望对此术领悟最深的雪晴会有什么意见……。

见雪晴全无应他之意,他也只能独自叹息而已……。殊不知,万圣天王的话句句听在雪晴耳中,可是,她却已经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了。本来,她并不担心龙筱幽会有什么以外,只是独自修炼。她曾经在洞内参习多时,发现龙、凤行动各有节奏,且与石壁刻图有所关联。当时,她发现龙与凤的行动分别映照石壁图案的男女。那时,她想自古龙代表男性,而凤则代表女性。

接着,她便开始修炼凤舞所表示的功法。经过一年的修炼终于大成,可是,龙行所表示的图案,她却全无法修炼,多年来她苦思而不解其中玄妙。知道龙筱幽出现,雪晴发现,龙行与其所表示图案竟开始生机盎然。

那时,她便想到,原来这门功法本是两法,由一男一女分修,她本是想告诉龙筱幽的。可是,全无机会……。自龙筱幽进洞后,雪晴便修炼未停半刻。她不知道,龙筱幽现在如何了。可是,她觉得,自己的功法越高,龙筱幽的成功机会就越大。虽然她不肯定自己的感觉一定准确,但至少聊胜于无。

耳中听着师父的说哈,雪晴心里也升起了些微不安。但当她心意微乱之时,突然发觉自己的一切竟已全然不由自己支配了。她想动一动手指都已不行,想说句话也已不能……。身体里一阵强烈的燥热令她几乎窒息。渐渐地,雪晴的意识陷入了一片虚无之中……。

浮云仙境本就清静,一下子少了最为跳脱的龙筱幽也就更难听到动静了。童家姐妹与天星尊者回来后,天星尊者传了不少仙法给她们。这段日子来,她们的进展也令人满意。阿若回来后,脸色清冷淡漠,全无了往日的风采。童家姐妹心中奇怪,但问阿若,她却什么也不肯说。

天星尊者见孙女日渐消瘦,憔悴,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毕竟,这不是单纯的谁对谁错的问题,这里面有太多的牵扯。阿若也没对爷爷说什么,她不想诉苦。因为,她知道,最苦的不是自己。况且,爷爷最多也只是为龙筱幽开脱,再安慰自己几句而已……

阿若回来已经十多天了,她并不像以前一样四处去踩花游戏了,偶尔会到龙筱幽的房间呆坐一会儿。但那已经空了的房间,并不能带给她什么感动。每天早晚,她打坐修炼,其余的时间,她也就只独自一人关在房中,随意的胡思乱想。

天星尊者并没劝她什么,因为他知道,劝也没用,或许说,只有一个人可以劝她。可现在,他们两个人心中虽都并不快乐,但至少安稳。可这安稳的做自己的事,他深知对自己的徒弟来说,如今对他最有帮助的也就是这份安稳了。虽然,他未必能真的安稳……

自从五方聚首后,天星尊者始终在为一个问题烦恼,那便是众神能否接纳龙筱幽。以龙筱幽的宿世行为,众神至今恐怕还心有余悸。即使他们任龙筱幽打赢这一战,那以后呢!他们会让龙筱幽平安度日吗!

众神无力抵抗魔君,所以,让别人去打头阵。但是,为了正神的尊严,他们又不能把这份荣耀让别人去担当。所以,最后的英雄,结果也未必会好。一面是自己钟爱的弟子,一面是天下大计。这让人实难以取舍,为了这份自由自在,天星尊者甘愿永世做一散仙。

本来,以他的本事和资力,即使挺身天界,也是至极人物。可是,神不比仙。仙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他们受天神统领,却有凡人的心境,可以尽情去享受那无尽的生命。而神的地位虽更高,但却要受许多律条所限。因为,神要维持他们的尊严和威信,即使那些是那么牵强……

天星尊者知道,龙筱幽对阿若的感情深厚,真挚。处于私心,他当然不希望孙女的姻缘遭到任何不好的阻碍。可是,龙筱幽宿世之缘分,他能永远一心钟情阿若吗!如果不能,阿若会多么伤心啊!如果能,龙筱幽自己又要继续去背负多少……。这些,真的没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吗!

作为人,龙筱幽有很多问题,他年少,私心重,凡事首先考虑自己。但是,这些算罪过吗!如果这也算错,那世间还有对的人吗!试问,天下谁不自私,人为了伤害异类甚至同室操戈。可其它生灵又何尝不是如此!

为了维护威信,神仙不也是只能利用别人行事,却不许他们居功吗!自私是不好,但在世间这又算什么呢!龙筱幽现在做的一切事情,说得好听是除魔卫道。可是,他依旧是以自己为第一出发点的。如果,现在告诉他,这次大战无论谁胜谁败,他都不会有任何危害。可以肯定,龙筱幽会马上回房间倒在床上大睡一觉。以后,无论如何,休想再让他插手这事……

龙筱幽是自私的,如果说告诉他,现在有一件灾难,本来与他无关,但如果他肯牺牲自己,却可以救很多人,他马上会骂你神经。但如果,你告诉他这件事会危及他在内所有人,他马上会不遗余力的把一切问题担负起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一个人做了恶事的时候,他会受千夫所指,不会有人问他为什么会那么做。但如果一个人因善行成就了极强名望时,马上会有很多人出来分析他的动机,不为别的,只为了嫉妒,恶名人人躲,善名人人争。但人们对善事却畏艰畏难,对恶事却可有可无。这实在是认为的悲哀啊!

无论如何,日子总还要过,一切都会有结局,正邪之战的胜败,龙筱幽与阿若的感情,以及龙筱幽最终的命运,这都不是现在可以看出来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有等到结局的那天才有分晓。

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那是幻觉,是做梦。还是现实一点,种今天该种的种子,收明天该收的果实,粮食的种子收不出蔬菜。不必担心明天的问题,天灾不可预料,但不能说怕噎着就不吃饭了吧!有多大的手,捧多大的碗,别让机会从指缝间流走,也别让它压垮自己。

天星尊者不愿做神,不是因为他怕律条,是因为他怕律条约束不了自己。他担心龙筱幽不是因为他怕有人会伤害他,他是怕自己保护不了他。龙筱幽表面上把一切掌握住了,可是,他的急功近利显而易见了,他太急进了。可是,这是因为给他的时间太少了。有限的条件让你去做无限空间里的事,或许有无限可能,但也许只有一种可能……

人可以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可能中,但千万别奢求可以得到无限的成功,那样将一无所成。单一的人生为人所不喜,波澜壮阔的疲惫也为人所烦愁。如何排解!如何认知!只能靠自己,外界的一切实在意义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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